此時已經是轉鍾三點了,誰還會來這裡?
定睛一看,是縣委副書記周繼民。周繼民的辦公室就在鍾越的斜對門。這個時候出現在辦公室,非奸即盜。莫非周繼民也是來偷情的。不知道他勾上的是那個女人?
門開了,周繼民進去了。
過了一會,又傳來了腳步聲。但是來人卻不是意料中的女人。而是三個男人。每個人都叼着一根菸。這幾個人張明非常熟悉,正是賈嘉華、張千裡和羅源。
賈嘉華說:“千里,今天你的手氣不錯啊!”
張千裡說:“千年等一回!也該轉轉運了!上半年的工資全部都奉獻給大家了,再不贏幾個,這個年關就難過了!”
羅源說:“你別叫窮!誰不知道你家底厚實!”幾個人說着就進門了。
周繼民說:“把門關上吧!”
賈嘉華說:“算了!別關!幾桿大煙槍在一起,煙味太濃,我受不了!這幾天正咳嗽!”說着,重重地咳嗽了幾聲。
張千裡說:“開着也沒關係!這深更半夜的,誰來這兒?”
周繼民說:“也是!下半夜的,大家都在夢鄉里了!”
因爲他們開着門,所以他們的談話張明幾乎都聽得見。張明想,這是一個探知他們心聲的好場景。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知道這幾個反對派經常在一起聊什麼。今天算是逮着機會了。背後說的話是最真實的,但是人們一般是難以得到這樣的機會的。今日要不是和鍾越幽會,也不會碰到這樣的機會。
爲了以防萬一,他把手機的鈴聲設爲了無聲。免得有人打電話來,驚動了隔壁的幾個人。尤其是現在有些人經常會在半夜裡打一些稍縱即逝的電話,或者一些垃圾信息,發出的聲音也足以讓他們聽到,不可不防!到時候不僅僅是偷聽不成的問題了,半夜三更的他出現在鍾越的辦公室裡也難以解釋清楚。在這特殊的時候,細節顯得格外重要。
夜很靜,走廊裡還有回聲,因而隔壁的談話他能夠聽的一清二楚。起初他們談一些閒天,聽得張明直打瞌睡。
要是這幾個傢伙是因爲打牌後興奮了來辦公室裡談閒天,今天算是白偷聽了。大好的瞌睡就要被他們耽擱了。可是現在也不能出去,只好在這裡蹲着了。有點冷,張明脫掉皮鞋,躡手躡腳地去拿牀上的被子把自己裹住了!
回來門口時,那邊的談話漸漸有點聽頭了!
賈嘉華說:“各位,這深更半夜地,我們就不說那些廢話了!商量商量正事吧!”
羅源說:“賈主任,我們這也算是一個小常委會了,你是我們的頭,你有什麼要求就發話吧!我們聽你的!”
賈嘉華說:“這樣的會我們好久沒開了。平時雖然也談了幾次,但是都不繫統,沒有形成成熟的意見。我看這個會到了不開不行的時候了。要不然,我們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羅源說:“賈主任,你是不是多慮了?我覺得事態還沒有你說的那樣嚴重。不就是來了個張明嗎?”
賈嘉華咳嗽了一聲後,說:“老羅,不是我多慮,而是你太麻痹了!你缺乏政治敏感啊!剛開始我也和你一樣的想法,認爲他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和羅東林一樣很好對付。但是現在我越來越覺得這小子並不簡單!”
張明聽了暗笑:謝謝好評!真是好眼力!
周繼民說:“平心而論,張明的能力比羅東林要強百倍!你光看他來了之後做的幾件事就可以看出他的能量。籌款平息教師請願的風波,招商引資成效顯著,財政危機基本消除,這是他在工作上可以擺得出來的政績。試問,以前,哪一任領導有這樣的政績?”
張千裡說:“繼民,你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怎麼聽着好像是你在爲張明唱讚歌似的。你現在的表現我們很不滿意,上幾次常委會時你的立場就不堅定,沒有旗幟鮮明地同張明做鬥爭。末尾還請病假當了逃兵。幸虧那天我們還沒有和他們進行對決。要不然,少了你這票,我們還真贏不了!”
周繼民說:“老張,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我這怎麼是在替張明唱讚歌呢!我這是客觀地評價對手。正確的估價對手是戰勝對手的一個前提。你怎麼連這個常識都不懂呢!上次關於建不建新工業園的問題,老實說我之所以沒有明確表態,不是我立場不堅定,而是我內心裡覺得建工業園並不是什麼壞事。我們不能爲了反對人反對人,要看是什麼事。那件事對我們沒害處,沒有危及我們的核心利益,我們爲什麼一定要反對呢!不要意氣用事嘛!關鍵的是,我們事前也並沒有在這個個問題上統一認識,我們還並沒有一個明確的策略和清晰的思路。後來,賈主任和白松華不都是同意了嗎?我要向你說明的是,我那天不是假病,是真的感冒了!我至於爲這件事裝病嗎?”
賈嘉華說:“好了!好了!繼民你不要激動。千里也沒有什麼惡意。事情說清楚不就行了嗎?沒必要爲此鬧出意見來。我們首先講的就是團結。繼民,你剛纔對張明的分析是非常精準的。你接着說。”
周繼民說:“我剛纔談了張明的政績。他的政績應該說是突出的。我倒覺得這對我們是沒有多大妨礙的。一個縣的經濟有發展,幹部羣衆絕不會把功勞全部歸功於某一個領導。這可以說是集體的功勞嘛!我擔心的是他籠絡人的手腕。大家也看到了,馬小軍、劉信,已經很明顯地屬於他那一派了!鍾越雖然對賈主任很尊重,但是也多次偏向張明。以前,萬家樂是很聽賈主任的,現在也被張明拉過去了。常委會的半壁河山已經淪陷了。而這一切,只是發生在張明來的這短短的三個月裡。我們不能不說他是一個善於拉山頭、精於籠絡人的人。別看他年輕,從外表上看好像是一個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但是十分老練與狡猾,心計非我等可以抗衡。賈主任,不知你是否同意我的分析!“
賈嘉華說:“我深有同感。張明是一個擁有與他的年齡不相稱的狡猾。行事十分具有欺騙性。
通過兩件事,我們可以明確這一點。第一件事,就是工業園的事。坦率地說,我們之所以最後同意了,主要還是被張明籠絡了。他把工業園的工程交給白松華的弟弟,又在化肥廠的地產項目上爲我兒子謀了一點小利。我起初以爲他是怕我們纔對我們做了讓步,這幾天漸漸咂摸出了一點味道。原來他是以退爲進,是舍小就大。是以經濟上的讓步,謀其政治上的進步。
我現在覺得我們在這個問題上是輸了,不是贏了。“
羅源說:“這麼說,張明是在搞韜晦之計?”
賈嘉華說:“正是如此!他不但會韜光養晦,而且會暗渡陳昌。你們知道張明這幾天在幹什麼嗎?”
“下鄉去調研去了!這裡面有什麼玄機嗎?”
賈嘉華說:“當然有!但是我起初也沒有意識到。他說他要去找各鄉鎮的人大代表去徵求工作意見,還準備給每個鄉鎮的人大捐贈兩萬元活動經費。這個事情你們分析一下,他的意圖是幹什麼?”
幾個人好像是陷入了沉思。
張明聽他們談話,好像是在被這幾個人解剖一般。應該說,他們的分析是非常到位的。不知關於自己下鄉的動機他們有沒有意識到。
見大家不說話,賈嘉華說:“我提示一下,大家就明白了。提示一:張明現在還不是正式的縣長,他現在是代縣長,他必須要等到明春的人大會才能轉正。提示二,張明此次下鄉,重點接觸和討好的是縣級人大代表。”
他這麼一說,幾個人就都恍然大悟了。賈嘉華說:“我相信大家都明白了,他是有點心虛,怕選舉時出洋相。所以提前下去拉選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