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順行側身躺在沙發上，眉頭緊皺，一雙眯縫的小眼睛像是閉上了，菸頭的火還沒有熄，在緩緩地向他細長的手指蔓延。他沒有睡，他在爲一個個女人發愁。龐海燕是愛上的第一個女人，他忘不了去北京的列車上，回來路過的那一片高粱地，剛要進行實質性地攻擊，一條鞭子在身後炸響……現在她是五十多歲的女人了！龐山翠是他的堂妹，已死多年了，但他不再想她，她辜負了他去愛龍天昊、嫁給了憨叔。龐仙薈是他最糊塗的一次愛，還生了孩子，不過他覺得對得住她，因爲把她介紹給了小龍河的美男子，而且讓她的男人當了校長。雪蓮是龐海燕的養女，是他的第一個合法妻子。小龍河的人都知道，她跳河自殺了！他娶了耿鳳凰，愛上了鳳凰。鳳凰從人間蒸發了，現在只剩下耿鳳凰一個女人，他決定永不再搞婚姻以外的女人。他讓女人愁白了頭髮。他的頭髮已經染多次了。
龍大爲鳳凰的戶口奔波，而龐順行卻在爲兩個戶口發愁：一個名字叫鳳凰，農業戶口，槐樹園小學代課教師，追夢山莊服務員；另外一個叫耿鳳凰，乳名鳳凰，非農業戶口。兩個戶口決定兩種命運，前者是農民，後者是國家幹部。耿鳳凰已經懷孕了，龐順行最擔心上面對兩個鳳凰身份的調查，不僅會影響到孕婦、胎兒的身心健康，而且會影響他的前途，甚至生命。
起初，對於耿鳳凰來說，她到省城讀書不過借用了鳳凰民辦教師的檔案，因爲耿鳳凰不在編。現在已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不僅僅一個檔案的問題，恐怕鳳凰的蒸發與龐順行有關。她越想越覺得可怕，但又不得不弄明白。“爲什麼讓我送回鳳凰的證件？我是怎樣考上師範的？”耿鳳凰去質疑龐順行。
“因爲我們有關係，能搞來指標。”龐順行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異常平靜。
“順行，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沒有！”
“你敢對腹中你的孩子發誓？沒有事？爲什麼不能答應人家處理好這件事情？”
“耿鳳凰！”龐順行坐起來，非常激動地說，“你把這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如果是我一個人，我願意坐牢，那怕去死無怨無悔。可是，一旦說出來，會有一連串的領導受到牽連，緊跟着是一連串的家庭蒙受痛苦……”
“你不替他們想，爲我，爲孩子，希望你告訴我，把那明明白白的鳳凰給人家。”耿鳳凰坐在龐順行的身邊，比丈夫高了一頭。
“不！正是爲了你們我不能還給她。你想想，沒有了那戶口，你的畢業證假的，你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或者說一個代課教師。你能進街道黨委嗎？能當主任嗎？你奔波了那麼多年，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好容易混到今天這樣子。我不能親手毀了我們編織的愛情花環。”
“我甘願當一名普通的代課教師，我什麼可以不要。我只要那屬於我們的孩子！想到那張啓示，我心好痛！順行，我們把真‘鳳凰’還給人家，她當公辦，當主任都行！讓鳳凰過正常人該過的日子，不再受男人的欺侮。”
“你清高，你善良，可你替我想過嗎？我以前愛過那麼多女人，我對不起她們。我想通過對你的愛來贖罪。我照你說的做了，我會毀了前途的，也毀了你！不能，別再解釋了，我累！”龐順行又躺下去。
耿鳳凰將身子往他的身邊靠靠，伸手去撫摸他的胸膛，想通過女人溫柔的愛撫，俘虜他。
經過柔軟順滑小手的撫摸，龐順行被撩撥地坐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請給我時間，讓我想想。”
正在龐順行猶豫不決的時候，門外有敲門聲。“像是有人來。”耿鳳凰掙脫了他伸向**的手，去開門，“怎麼是你！龐順行正煩着呢。再給我們一段時間。”
“我不找你，我要見龐書記。”
“他不在。”耿鳳凰想關門，卻被來人推開了。
“你讓他進來！”龐順行勉強坐起來，問：“龍大啊！我正休息，什麼事情直說！”
龍大進去，毫不客氣地坐在茶几的對面，激動地說：“你當然有心休息。都是國家幹部嗎。可我不行，父親被糊里糊塗劃了地主，我四十好幾的人，才撿回來一個被人家做了的姑娘。鳳凰也算有才，金榜得中，沒想到交上去的證件不見了。名落孫山了，可你的妻子去省城上學，才把身份證、畢業證稍回來。我今天來，請您問一下見過戶口簿了嗎？”
“應該是沒有！當初是我交給耿鳳凰的。”龐順行毫不迴避當時的情況。
“那你怎樣從市裡拿到的？”龍大問。
龐順行直截了當地說：“市區裡沒有關係，我能拿走你妻子的身份證、戶口本、錄取通知書嗎？”
“現在我急用，大孩子轉學，生二胎都要用到戶口簿。”要不是耿鳳凰在身邊，龍大就跪下了。
龐順行再三暗示，“現在關於孩子的學籍及轉學，你完全可以用耿鳳凰的戶口，遷移到任何地方，上高中，上大學我們都能做到。生二胎，也可以。”
“妻子丟掉了戶口，在哪？都不知道，現在再丟掉一個女兒，再失去生兒的機會，我能答應？你不怕我殺了你！”龍大先是悲傷，再壯着膽子說大話，最後便摸起眼淚了。
“你那樣的**人，還不知道在哪勾漢子？爲那樣的女人傷兄弟的感情值得嗎？你可以再買一個，現在漂亮女人多得是；女兒養這麼大，也不容易，這是3萬元。”龐順行說得很輕鬆，很傲慢。
“龐順行！你好卑鄙！”耿鳳凰狠狠地罵了一句，轉身走向門口，嘭的一聲，走了！
“我再給你5萬。”龐順行沒有去攔住妻子，而是繼續與龍大像是談一筆買賣。
龍大聽到這兒肺都要氣炸了，“我給你10萬，將你霸佔了十多年的戶口還給鳳凰行嗎？將轉公的指標給鳳凰行嗎？將街道主任還給鳳凰行嗎？將你們拉扯大的孩子給我們行嗎？不行！今天我就是進監獄，也要讓世人承認我是真鳳凰的男人，而你纔是假鳳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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