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夜裡,拓跋部的兵馬便向着北邊撤退,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不過,即便鐵弗部和拓跋部的兩支軍隊盡數退去了,但原本在他們對面、幷州境內的駐防、監視的玄甲軍,並沒有停止駐防,依舊維持着幾百人的規模,連續不斷的換防,而且晝夜不斷。
便在這種情形下,幷州的西境漸漸安寧下來。
與之相對的,就是那北邊的拓跋部和西邊的鐵弗部,很快都派出了自己的使節團,前往幽州。
不過,這些使節團抵達幽州後,也是要等候的,因爲幽州真正的心臟、徵北將軍陳止,依舊還在幷州境內。
晉陽,這座充滿了歷史氣息的雄城,完全呈現在陳止的眼前,他策馬而入,剛剛踏入城池之中,就感到天地之間,有一股濃烈的、淳樸的、厚重的氣息在緩緩醞釀。
擡頭一看,眼中金光一閃,隱隱能看到一條虯龍在空中盤旋、哀嚎,雖然張牙舞爪,卻已被黑色的鎖鏈捆綁起來,慢慢下落。
“時機就快要到了,不過目前的積累還不夠,一個劉聰,或許尚顯單薄,而且也不足以平復我心頭之怒……”
陳止收回目光,徑直走了進去。
晉陽的街道兩旁,早就被當地的世家之人站滿,一個個看到陳止走來,便紛紛低下頭來,恭敬且謙卑的行禮。
陳止點頭回應。
幷州歷史悠久,此處世家根基更是深厚,更有太原王氏這樣的老牌世家,歷史可以追溯到先秦,肯定不缺人文氣息,只是先前被匈奴虯龍壓制,以至於逐漸蒙塵。
即便如此,在匈奴執掌幷州的時候,也都要顧慮世家的影響力,不敢逼迫太甚。
這些世家很少會有人出仕匈奴,那些族中真正有影響力的人物、長者,面對匈奴的徵辟和邀請,都是束之高閣,最多讓族中小輩出仕,這樣既保住了風骨評價,也護持了血脈傳承的安危,更重要的,是給家族留了一條後路。
現在,隨着匈奴國崩潰,世家們老謀深算的優勢就體現出來,當小宗族因爲族中支柱出仕匈奴而心驚膽戰之際,這些世家大佬們卻可以穩坐釣魚臺,派出族中壯年、中堅去迎接陳止,看着威武雄壯的玄甲軍,更是可以品論一番,好不自在。
“不愧是我漢家兵馬,你看着一個個的精氣神,當真是不同凡響啊!”
“可不是麼,聽說就是這支兵馬,一路勢如破竹,匈奴人過去何等囂張,總是說我等漢家兵家不堪一擊,如今怎樣,不過月旬,一國便破滅,便是在古代,如此精兵,也是少見的很啊!”
“豈止是少見,根本就是聞所未聞!聽說過幾日,徵北將軍要設晚宴,到時我等一定要過去拜見他老人家,好好請教一番,不瞞幾位,在下犬子有心兵家事,倒是要爲他打探一番。”
“好啊,王兄過去還對兵家事不甚上心,只讓後輩子弟讀書爲學,少摻和兵事麼,怎麼現在又改了主意?該不是看了玄甲軍威武,心有他念吧。”
“郭兄你就有所不知了,玄甲軍的兵事,不是隻有上陣打仗這一條路可走,那還有演武之路,一樣要飽讀詩書的學問人,而且還可爲官!”
“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幽州有文武舉法,便是世家子弟要出仕,鄉品亦無多大幫助,需得過那文武舉後才能得職,也不知到時候,咱們這幷州,是否也要施行。”
此言一出,一衆世家之人神色各異,有的點頭稱是,有的則愁眉不展,也有要勸誡的,說是此法有悖常理,擾亂綱常。
但對於幷州被徵北將軍府統轄一事,卻都已認。
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入城的玄甲軍,已經進入了晉陽的宮城。
這宮城改建了也有幾年,耗費的人力和財力都不少,但受到城池先天格局的限制,終究顯得氣勢不足,尤其是陳止這樣見過洛陽連綿宮室的,更能感到匈奴皇宮的那一絲侷促。
“當初劉淵在位的時候,匈奴國都在左國城,不怎麼設立宮殿,劉淵更時刻提醒族人要南下,這實是蘊養龍氣,並未紮根,利益關係比較清晰,容易調動部族,所以當時匈奴氣運濃烈,最終佔據幷州,武鄉侯都不得施展兵家本事。”
他又轉頭看了一眼晉陽的街道。
“但隨後匈奴立國,到了劉聰這一代,更紮根晉陽,大興土木,讓自己這條外來虯龍安家立命,立刻匈奴劉氏的血液就侵染幷州,和各處的關係結合在一起,盤根交錯,固然穩固了局面,卻也令血性流失,畢竟是外來之族,終究留下了禍根,這晉陽的宮殿,就體現了這樣的格局,乃是困龍之局!”
等入了宮中,陳止卻沒去那正殿坐龍椅,而是來到御書房,並且派出兵馬,讓人把皇宮內外盡數圍起來。
“宮中府庫嚴加看管,錢財器物不可外流,存放卷宗的樓閣更要仔細把守,不可有半點疏忽,書冊典籍不能流失,管理書冊的官吏都看管起來,着人入內清點。”
得了命令之後,陳舉就帶着人就去執行,陳止又發出命令:“靳準等人何在?讓他們來見我,我有話要問。”
“諾!”
這命令傳達下去,早就等候在宮城之外的靳準等人卻緊張起來。
自從開了城門後,這些人就在擔心自己的下場,不過作爲投誠之人,背後也代表着幾個利益集團,相信陳止是不會將他們誅殺的,但會不會罷黜,着實不好說。
“既然有召見,諸位,我等還是先去見過將軍吧。”
隨着靳準這話落下,幾人點頭,就隨着傳信之人前往御書房。
這羣投誠的匈奴文武官員之中,目前作爲頭領的就是靳準、王騰二人,除此之外,就是靳康等人,都是一手主導了晉陽宮變的關鍵人物,立場很一致,都是要保證自身家族的傳承,最好還能保留權勢。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晉陽城的人,都被玄甲軍之前一連串的戰報嚇破了膽,沒有勇氣繼續對抗了,於是順水推舟的,就把劉聰推出去頂缸。
帶着種種念想,一行人抵達了目的地,看着端坐於上的那道身影,由靳準帶頭,一個個都跪拜了下去。
“見過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