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記得你前兩年還說幽州之主,胸無大志,更不辨忠奸賢庸,不可長久。”高隱端坐上首,手裡捧着一杯茶,淡淡一笑,“現在這口風改得倒是很快。”
高慶聽着,面露羞慚之色,低頭說道:“孩兒之前不明天下大勢,小窺北地梟雄,着實慚愧。”
“我如何不知你的心思,無非是不服氣罷了,”高隱放下茶杯,淡淡一笑,“那高並出身旁庶,卻有了那般成就,你覺得落後一步,於是便詆譭幽州,而今卻是無用說了吧。”
高慶還是低着頭,卻有些不服氣的道:“若是說起這些,孩兒自問也不輸他,但凡有些機會,自可扶搖直上,如今這科舉事正是機會!”
高隱搖頭嘆息道:“科舉是機會不假,但世家卻也要因此而大受打擊了,好在我高氏的根基不在幽州,否則亦要頭疼了。”
“其實這一步,早就可以預見了,”高慶擡起頭來,眼中流露出堅定之色,“孩兒之前說那幽州之勢難成,就是看那位徵北將軍行那文武舉,打壓世家,提拔寒門,此舉必然動搖根基,這纔會有着錯誤判斷。”
高隱笑了起來,用考較的語氣說道:“那現在徵北將軍可是更進一步了,直接侵襲三州世家,又有何不同?”
高慶便說:“如今若說有什麼不同,一來便是有了玄甲軍的橫空出世,這般戰力,足以壓下任何不足,而且也爲將軍奠定了威望基礎,頃刻間難以動搖,這二來,便是滅絕匈奴國,除了彰顯了武力,更是爲先皇報仇,名正言順,先就佔了好名聲,也有優勢,三者,更是震懾周邊羣雄,讓他們不敢再有異動,再加上這第四點,連環計!”
“連環計,連環計,確實是一招連環計,”高隱聽到這裡,露出了唏噓之色,“這等局面,便是落在了我們高家的頭上,除了認命,怕是再無他法。”
“那刺殺之事發生的這般精巧,孩兒都要以爲是幽州方面安排好的了。”高慶也自唏噓,“刺殺牽扯到世家,誰人敢在這時候跳出來,那就要被玄甲軍誅滅啊!偏偏,將軍就挑選在這時候行大科舉事,此法遍佈三州各郡縣,若成,徹底動搖了世家根基,偏偏世家不敢出,出來就是刺殺相關,豈非冤枉?”
高隱也正色道:“只看將軍在出徵前,就收押了一批世家子弟,這局恐怕早就佈下來了,真是深謀遠慮,只是那時候誰人能先到,玄甲出擊,能所向披靡?”
“不只是戰場上所向披靡,在人心上,也是無堅不摧,”高慶說着說着,居然露出了一點崇拜之色,“有玄甲軍鎮壓北地,這所有人在行動之前,便要多思量一下,以至於很多原本看來根本難以推行的事,也值得推行。”
“問題還不僅在此,”高隱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如今三州被將軍府拿到,連成一片,試看天下之間,論地盤,怕是也數一數二了,更不要說,原本一個幽州,打壓世家,他們可以南下,但現在處處動亂,唯獨幽州富庶,卻又因此捨不得了。”
“還有就是這玄甲軍兵下一步,很有可能就要南下了,”高慶補充了一句,“幽州世家的後路,多數還在河北之地,往冀州者衆,原本幽州埋頭髮展,旁人不知玄甲軍戰力,尚可爲之,以爲此地不留,便可南下冀州,但心中玄甲軍這般戰力,只要南下,冀州怎能阻擋,所以世家反而不敢跑了,跑了令陳氏不快,到時冀州一下,更要遭殃,若是再往南跑,沒有家族根基,錢財根本上,就要沒落。”
父子二人說着說着,都慢慢感覺到,這北地的局面,顯然已經清晰了。
最後,高隱嘆息道:“現在咱們已經晚了,若是還想在將軍府有點地位,這次科舉事不能錯過了,不過爲父卻不想讓你在這裡應試。”
“不在此處應試?”高慶心中一動,“父親大人的意思是……”
“我爲你修書一封,你去薊縣入籍,在那裡應試,”高隱撫須而笑,表情高深莫測,“以爲父的經驗來看,這將軍腳下,中舉的機會更大,而且也好幫你樹立人脈。”
“孩兒名了!”高慶拱手而拜,亦期待起來。
這邊,他那老父便忙碌起來,兩日後,高慶就如願踏上了西去的旅途,同行的還有幾位,都是遼西大族後裔,都是一般心思。
這路上,他們各自乘坐馬車,中途休息的時候,又聚集在一起,討論這科舉之事。
其中就有一人說道:“這消息按理說,時間也沒有多久,幾天前纔在那薊縣流傳起來,結果沒過多久,咱們這平州處處皆知,傳得不是一般的快,便是軍情戰報也不過如此了吧。”
高慶知道一些,就含糊的道:“聽聞那玄甲軍中有特殊的傳訊之法,是以快速。”
馬上就有人附和道:“我也聽過這般傳聞,說是那將軍府有諸多秘法,其中就有個傳訊秘法,無論百里、千里,皆可一日傳到,再加上那位張校尉後面,還跟着不少人,聽說有那將軍府孫秀安排,安排了不少人手,這得了消息馬上就順勢佈局,能有這般速度,絲毫也不奇怪。”
卻有人擔心道:“將軍府到底還是在薊縣,那裡的人這幾日肯定已經有準備了,咱們現在過去了,卻還是要落後一步。”
這時,一人卻笑道:“其實我等在這裡探討這些,也毫無用處,因爲算算日子,今日那薊縣,當正舉行祭祀大典,以慰先皇,哪裡有時間理會其他。”說着,這人擡頭看了一眼日頭,便道:“興許此時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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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之下,劉聰父子心中慌亂,他們被人帶着,來到了那祭壇之上,沿途看着不少百姓目光,皆滿是痛恨之意。
他們便覺得一陣恐懼,這時在烈日的照射下,熱浪一撲,父子二人便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甚至都難以站穩。
在這對父子二人的身後,還跟着那趙染,此人卻是一副光棍的樣子,不需要押送之人催促,便主動前行。
三人前進的道路盡頭,已然建立起來的祭壇肅穆而立,陳止立於高臺之上,身後擺着一座泥塑,泥塑後面則是一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