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何出此言?”
陳止與祖中正倒不是第一次見面,過去在迎接諸葛言等場合,也曾有過接觸,但最多是當面問候一聲,其實沒有太多交集,因爲這等官員也是要避嫌的,沒料想今日這位中正來宣佈定品之事,卻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m
陳止自是意外不已,跟着就搖頭道:“典籍匯聚前人智慧,乃當世之人的行事準則,包羅萬象,我這等淺薄的學問,如何敢去作注?”摸不清對方的想法,陳止自是選了個最爲穩妥的答案。
實際上,給典籍註釋,更多的是爲了記錄讀書感悟,又或者乾脆是幫助後輩子弟閱讀用的,並不罕見,沒有什麼門檻,除非你的見解非常高深,纔有傳世的可能。
“過謙了,”祖納卻搖搖頭,笑道,“註釋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很多世家大族爲了方便後世子孫理解,都有給藏書註釋的習慣,等於將言傳身教記在書上,以供後世子孫研讀,我聽你剛纔的話,似乎有心影響一方,所以纔有這個提議。”
說到這裡,他深深的止一眼,意味深長的道:“想要有影響力,就得從這方面下手,否則就算是爲政一方總理陰陽,也有人走政息的一天,你現在或許沒有這個心思,可等以後經歷的多了,累積足夠了,就會明白如何將自己的心思,留存下來了。”
陳止聞言一怔,沒想到郡中正會說出這麼一段話來,可謂交淺言深了,未免有些奇怪。
他卻不知道,是祖納,那位皇帝對陳止頗有好感,所以提前提個醒,也算某種告誡,這話說完,他又道:“多餘的話,本官也不多說了,只有一點要交代清楚,評價品雖是陛下所出,但聽說聖上原來給你定的品級更高,卻被朝中諸公擋下來的,你也不要着惱,這也是有所考慮的,對你也有好處。”
陳止點頭道:“能得上品,已然足夠,這般起點已是頂級門第的程度了,哪裡還能得隴望蜀,況且這樣的一個上品,其實也有些不合適了。”
“哈哈哈,你這話也過謙了,不過能警醒總是好的,聽說你即將外出遊學,有個上品身份,到時候行事也方便一些。”祖納說着說着,見衆人已經圍了上來,就後退兩步,“若還有什麼想問的,過幾日來我府上即可。”
“多謝中正。”陳止拱拱手,這突得了三品鄉品的評定,雖然是意外獲得,但也有不少疑惑,加上隨之而來的人脈變化,確實有需要請教的地方。
同時,陳止還在心裡品味着“註釋典籍”一事,默默搖頭,知道還不到時候。
正像祖納說的那樣,用註釋典籍的方法,將自身的思想傳播出去留存下來,是一種非常實用和有效的辦法,可以更好的影響到外界。
陳止之前趕着幾天斷案,就是爲了造勢,抓住機會影響到特使團,從而施加影響,防止錯過真相,可如果他註釋的典籍能傳播四方,就無需做這麼多複雜的事,可以更直接的提出建議,防範危機,就不需要折騰這麼多事。
“但想要做到這一步,我本身的名望很重要,至少就目前來說,條件還不成熟,貿然註釋,也不會有多大的影響力,所以還未到時候。”
想着想着,他和過來拜賀的衆人匯聚在一起,不得不暫緩思緒,說着客套話了。
門外,等候在外的陳家僕從也得到了消息,上品評定三品鄉品的這個事情,讓這些僕從震驚的無以復加,根本不用吩咐,就立刻分出了幾人,朝各個老爺家飛奔而去——
陳止被請來協助斷案,在陳家也引起了風波,諸位老爺都很在意,很早就派了人過來想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等定品的消息傳回去之後,陳家上下頓時就沸騰了。
但比起下人僕從的震驚和興奮,以陳遲爲的老陳們卻謹慎的多,而且有些患得患失。
“好端端的去審案,結果傳回來一個三品鄉品的消息,這不是一碼事啊。”
“定品三品?沒搞錯?”
“皇上欽定三品,不會是誤傳吧,必須要搞清楚,這事可不是鬧着玩的。”
“登臨上品,總覺得不太現實,若因此擺開宴席,最後卻空歡喜一場,可就尷尬了。”
“總之,還要謹慎一些,派人問清楚纔可以。”
“不錯,這種事衝動不得,若是真的,那更不能匆忙準備,這樣的大事,必須祭祖告知才行。”
……
陳遲陳邊陳迂陳遠等人第一時間就聚在一起,商討情況,心思矛盾。
理智告訴他們,這個傳聞的真實性值得商榷,可傳的有鼻子有眼的,肯定不是空穴來風,如果是真的,那對陳家的提振可不是一點半點,而陳家未來的形勢就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討論來去,幾人越坐不住了。
陳迂眉頭一皺,說道:“算算時間,陳止的定品早該來了,但按理說,正常的定品是先通知家中,但是現在家裡還不知道,倒是外面有人傳言了,太古怪。”
“可不是麼……”
其他幾人也忍不住嘀咕着,這也是他們煩惱的根源所在。
“來了!來了!”
這個時候,管事陳意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顧不上禮儀之別,來到幾位老陳面前,急切說着:“陳遷老爺派的人來了。”
“總算是來了!”
陳遲等人這懸着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他早該派人來通氣了,弄得我們不上不下的。”陳邊嘀咕着,和幾位兄弟一起走出去,很快就見到了一名中年家丁。
這人不是第一次來了,熟門熟路的行了禮,就道:“幾位尊者,我家老爺不是故有意拖延,而是這次的定品涉及到聖諭,可不能隨意透露,不然被有心人知道了,就是個隱患。”
衆老陳一聽,卻有些傻眼。
“真涉及到聖諭?難道傳聞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那家丁喜氣洋洋的拱手祝賀,“咱家七少爺,被聖上金口玉言,定爲上品人物,此乃舉城同慶之事,郡守縣令都說了,要大肆表彰,就等着咱們陳家大擺宴席了!”
衆陳聽聞,欣喜不多,反而安靜下來,但很快露出了狂喜之色,連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陳八爺陳遠,都控制不住情緒,顯露出歡喜之情。
陳遷是中正佐官,他傳來的消息可比傳聞要可信的多。
“那還等什麼?這就準備起來吧!”
“來人啊,這位通報辛苦了,快給賞錢!”
“去,到城外通知三叔!”
喜不自勝的幾個老陳同時扯着嗓子叫了起來,一口氣給出了幾個命令。
頓時,整個陳家忙碌了起來,這邊給那報信家丁塞錢,那邊就有人飛奔出宅,好一派歡喜景象。
少時,堂審衆人出,消息傳滿了彭城,滿城震驚,諸老太公本來對陳止就另眼相聽得消息,還是驚訝不已。
隨後,諸家紛紛備上好禮,等着陳家開宴之日。
那幾家的族長更提前來到陳府,與之相賀。
等陳止歸家,整個陳府的熱鬧更是迎來了一個高潮,陳家子弟競相問候。
陳停陳息更被推到前面,迎接自家的上品人物,兄弟兩人如墜夢中,等自家兄長才有了幾分真實感覺,興奮莫名,只覺得人生之榮耀莫過此刻。
等衆人齊聚,就拜見那位三叔祖。
這位叔祖也是喜笑顏開,見着陳止之後,指着他笑道:“這是我陳家三品人物啊,有先祖之風!”接下來,他嘟嘟囔囔的回憶起了當年家中風光。
本來,這位三叔祖每次一說,旁人不是唏噓,就是覺得聒噪,都沒心思聽下去,可今天卻都聽得津津有味,不僅如此,更有共鳴,彷彿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再興陳氏,恢復往日榮光。
次日開始,陳家就大開宴席,宴請城中之人,一連幾天,但凡沾親帶故的,都能過來吃吃喝喝,好不熱鬧。
陳家不久前才鯨吞了白家產業,不愁錢財,因此流水席拿出的都是好物,毫不吝惜錢財,只怕別人不知道陳家出了三品!
很快,城中各家接連拜訪,連周邊幾個縣的人都派了人來,那武原王家的王希更是第一時間抵達,又是一番寒暄。
緊接着,陳止三品之名傳入民間,引得人人稱讚,坊間有“陳家子,三品人”的兒歌流傳。
這熱鬧與歡喜的氣氛,一直持續了兩個月,才漸漸平息,但城裡城外,依舊對陳止談論不絕。
這個時候,特使團則現了王彌案背後的異族身影,順藤摸瓜,找到了與北方匈奴的聯繫,不過除了陳止等協助之人知曉,對外秘而不宣,通過特殊的途徑傳給了朝廷。
又過了半個月,武鄉侯誓師北上的消息傳來,終於將關於陳止的談論沖淡了許多,彭城慢慢恢復了往日情景,只是陳家威勢大增,隱隱有陳止一人冠絕彭城之勢。
就在這種氣氛中,一隊車馬抵達彭城。
這隊馬車不大不小,自南邊過來的,入了一家客棧,就有幾名僧人和青年從車中下來。
有一白衣青年來到一名僧人跟前,恭敬行禮,說道:“明法大師,停住兩日,就得繼續上路了,不可久留,否則要耽誤大師與老師會面之期,另外,我這還有幾封請帖送出,彭城之中也有老師人物,要請去杏壇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