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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檯,以尚書令爲首,尚書僕射輔佐之。
秦漢之時,尚書檯爲九卿之一的少府所統領,不過一下屬機構,主管收發和保管文書,最初只有六七個人。
漢武帝之後,尚書檯的地位日益提升,到了東漢時期,形成了六曹尚書,與尚書令、尚書僕射合稱“八座”。
八座之下,哈有尚書侍郎三十多人、令史二十人左右。
尚書檯自崛起之後,權柄時而大,時而小,東漢之後,三國時期,南北三國都受世家九卿的影響,不得不另尋他法,往往一國有招,他國立刻效仿。
於是,將尚書檯從少府中獨立出來,就成爲了其中的一環。
隨着尚書檯的職能擴大,慢慢變成了政務中心,其中的政務人員,也是不斷增多,增加了職位和人數,因而實力膨脹迅速。
不過,尚書檯亦有分割,如那中書省、門下省,就算是從尚書檯中分權出去。
這整個過程,其實就是一種官制的迭代變化,是九卿權柄朝着諸曹尚書轉變的過程,整個過程中,尚書檯除了權柄的提升和擴張、管理範圍的不斷擴大之外,還伴隨着內部職權和結構的調整和逐步完善。
可以說,掌握了尚書檯,對整個王朝的控制,就可以達到一個很高的地步,近似於丞相了,東漢之時,那尚書令更是在朝會時與司隸校尉、御史中丞一樣專席而坐,號爲“三獨座”,可見一斑。
如今,這尚書令亦有三品之格,秩千石,冠進賢兩樑納言幘,五時朝服,佩水蒼玉,銅印墨綬,而位在端右,策命受拜。
從規格上,這個過去少府下屬機構的長官,其地位已經與九卿相當,品階相同,而論站位和實際的權柄,在三國後期就已經是事實上的最高政務官了。
不過,新漢的尚書令往往還有掣肘,這就是爲了在尚書檯權柄擴大的同時,出現尚書令專權,所以在尚書令的上面,往往設有一位錄尚書事的位子。【△網www.】
這個錄尚書事,嚴格來說,其實不是尚書檯的官職,是給予尚書檯之外的官員,代表皇帝總領尚書檯事物的權利,屬於一種兼職,往往由外人兼任。
如今的錄尚書事,自然就是那位權傾朝野的廣漢王劉出了,有這麼一個太上長官,尚書令的日子也可想而知,可即便如此,這依舊是一個讓人眼熱的職位,權柄受到的限制,也只是相對而言的,大體上依舊是權柄通天的,若是根基穩固了,就連那位錄尚書事的廣漢王,也要顧忌幾分,畢竟那位王爺還要抓兵權,無法全心全意的經營尚書檯。
“所以,自東海王始,尚書令都有變化,幾乎無有定人,乃至還有空懸之時,如今我爲尚書令,當先避廣漢王之鋒芒,順其之意,先穩固己位,待得尚書檯上下同心,皆知我之威嚴,再圖其他,到時與廣漢王也可從容相對。”
張府之中,張家當代的權柄脊樑張應,正在和自己的心腹幕僚王布交談,關於任命其人爲尚書令的消息,已經傳入府中,真正定下來,也就是這幾日的事了。
籌謀了這麼久,至此纔可以說是塵埃落定,對這位世家掌舵而言,也是時候暫時鬆一口氣了,但他亦深知,後面還有諸事,因此這幾日時常招人過來,吩咐內外之事。
王布卻笑道:“恩主不正是這麼做的麼?假尚書令以來,便事無鉅細,皆請示了廣漢王之後,才做出裁決,若是廣漢王對哪裡有所不滿,就立刻廢止,重新擬定。”
這張應爲尚書令之前,做過假尚書令的事,這當然不是說,他當了假的尚書官,而是指的臨時、暫時署理,一般而言,假某個職位,就是真正升官的前兆。
果不其然,他的謙恭終於打動了廣漢王,讓這位實權郡王認定張應是真心歸順,可以倚重,於是纔會放心將他扶正,而不是像之前的幾個假尚書令一樣,被撤換掉。
“權宜之計啊,都是權宜之計,這般逢上,其實不利於威嚴,但威嚴總要在真正穩固了之後再養,我張家被打壓許久,若不這般行事,又如何才能再起?”張應無奈的搖搖頭,“其實也是之前的尚書令,更換的太過頻繁,難免讓政事不穩,也讓世家大族有了不滿,所以我恰逢其會。”
王布則道:“然恩主如今抵定位子,今後便可徐徐圖之了,廣漢王爲人看似溫和,其實剛愎自用,他養着一堆謀臣,但只是用來彰顯自己能納賢,卻不會納策,我看非長久之相,或許……”
“休得如此言,”張應擺擺手,壓低了聲音道:“小心隔牆有耳。”
王布瞭然,於是話題一轉:“如今恩主得位,很多過去不好謀劃的、放下的事,就可以重新提上日程了。”
張應點點頭,說道:“不錯,我正要立威,沒有什麼比將過去做不了的事,如今輕而易舉做到,更能讓人敬畏的了,你可是有什麼想法,可以說來。”
王布就道:“現在有三事,可以爲之。”
“哪三事,你且說來。”
王布伸出一根手指,說道:“其一,半年之前,江左周家侵張家土,又誣告張家子弟爲禍鄉里,那位陪都留守,本就親近周家,於是許之,是以恩主的兩位侄子,現在還被關押,周家時常以此事自得,小輩常在街巷宣揚,不若解之?”
“王生,你這是要試探我啊,我豈能只有這點胸襟位格?”張應聽過之後,卻哈哈大笑,末了又搖頭說道:“此乃家事,豈能用公器平之?若是爲之,旁人不會敬我畏我,反而要笑我公器私用,濫用權柄,還只是爲小輩爭權,若要打壓周家,無需這等手段,如今蜀地新亂,李賊復叛,有周家將駐守漢中,調動即可,哪裡需要多少麻煩。”
王布立刻做出一副認錯的態度:“恩主英明,家族子弟爭執,不過小事,打壓周姓方爲大事,是屬下目光短淺,找錯了方向。”
張應搖搖頭,隨後就道:“不用拿這些話來多言,說說第二件事吧。”
王布點點頭,伸出第二根手指,又道:“朝廷與匈奴商定,雙方和而不戰,隨後拉攏了匈奴之中的幾部,又聯絡鐵弗匈奴,又與那拓跋鮮卑許諾,以此來分化和打壓匈奴,但那劉聰着實有能,加上有劉曜相助,半年而已,那之前勢力最大的兩王,一個被逼的造反,被劉曜擊破,倉皇而逃,另外一個則被削弱了許多,眼看就無威脅了,此二王去,則匈奴穩固也,若是恩主爲政,何不統轄邊疆所屬,以資敗王?”
張應聞言也皺起眉頭:“先前朝廷之策雖好,但卻因各家紛爭,使得難以貫徹,這才讓匈奴有了統合之機,加上蜀地和南方不穩,不得不分心他顧,現在卻是有些難了。”
王布聽着自家主上之語,不由側目,因爲他很清楚,所謂各家紛爭,其實就是利益劃分不均,而張家在其中也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因爲馬政之故,其實對匈奴反而是一股助力。
若是從後世眼光、以及旁觀角度來看,新漢在大敗之後畏戰不復攻,隨後約定了挑撥分化之計卻未能施行,最後反而讓匈奴重新鞏固了國勢,這一來一回,簡直是故意讓敵國壯大,是十足的資敵、腦殘行爲。
一個大一統的帝國,對於邊疆一隅小國,居然會有這般應對之法,換了個人來執政,都能比這做的強。
但問題是,在歷史上這般例子卻比比皆是,好像明之於後金,乃至還有將敵國滅亡,卻反而被其復國所滅的,如那吳越的相愛相殺。
甚至於,在原本的歷史上,就是這一段的時間中,一個偌大王朝轟然倒塌,隨後諸國之間,卻反覆上演這般局面,趙與燕、秦與晉等等。
歸根結底,是因爲那國雖大,卻不是一個人。
若只是一人,則意志貫徹,說打你就打你,說認慫就認慫,但既然是一個國,那就是無數人,無數人組成無數家族,幾個家族構成一個勢力,每個勢力有着不同的追求,相互之間的目標可能南轅北轍,於是相互抵消,讓好大一個帝國原地踏步。
我不能成事,卻可以壞事。
於是,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擡喝,三個和尚沒水喝。
更不要說,在這個帝國周圍,還有各種各樣敲邊鼓的,今天這邊有事,明天那邊入寇,隔山差五的,這帝國內部還有人揭竿而起。
這樣的情況下,內部勢力也不安穩,此消彼長,也許今天這家得勢,明天那家就取而代之,否則張應又如何坐上尚書令之位。
因此,前面的政策發出去了,來不及實施,情況就變了,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張應固然擔心北疆安慰,但他所求的卻不是這個。
“立威當選可行之事,匈奴或爲大患,未必能成,若不成,反而折損威望,吾不取也。”
聽到主上這般說法,王布立刻明白過來,知道主家需要的是什麼樣的威嚴了,於是他深吸一口氣,伸出第三根手指,笑道:“聽聞,今日那百家茶肆中,有人談及百年前的黃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