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熱啊,越是往裡面走,越熱,也不知道那新鋼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跟在陳止後面,陳物不住的擦汗,心裡嘀咕着。
他作爲陳止的書童,如今算是最爲親近的人之一,現在接觸到的信息也越來越多,當然知道鍊鐵鍛鋼的重要性,前者代表着生產力的提升,是當下代郡大開發的前提條件之一,而後者更是關係到兵器、戰力。
雖然陳止對於軍政之間劃分的清楚,平時也不會讓其他人又接觸民政,又瞭解軍情,不過陳物侍候在旁邊,聽着來往將領、官員的交談,還是慢慢明白過來,知道當下代郡武丁的兵器,很多還是靠着採購,本地能出產的不多。
這個情況,大概在四個月以前終於有所改變,那時候礦場的開採進入正軌,幾個工坊的生計、生意,也走上正道,隨着第一批錢財的回籠,陳止拿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建和擴建城中鐵鋪,並逐步將這些鐵匠鋪子合併起來,招納和管理匠人,把人交給李立、李威兄弟統一管理,與此同時,第一批自造兵器也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咣噹。
正在想着,腳邊忽然有一陣聲響,循着聲音看過去,卻是旁邊跟着的護衛,不知道哪個碰到了擺放在角落裡的幾根長槍,那長槍和槍頭滾動、碰撞,發出的聲響。
看着那長槍有些彎曲、破損的槍頭,陳物立刻就認出來了,這正是第一批打造出來的鐵器兵刃,因爲質量比較差,韌性、硬度都差強人意,所以只是在軍中被當做操練之物,根本沒有列裝軍隊,因此還有零星的兵刃殘留在這片鐵坊——
要知道,按着陳止歸化,早在兩個月以前,第一批通過滲碳法打造出來的、可堪使用的兵器被製造出來,陳止就專門劃分了武器工坊,直接拉到城北中心,與一小隊兵營放在一起,層層防護,是以在這之後的兵器,在此處都是找不到的,會被第一時間收拾起來。
不過,儘管只是比較零散的、質量差的兵器,可其中鋒利,一樣可以傷人,那幾名護衛見狀,趕緊就上前去,把散落的兵器收拾起來,擺放到裡面,防止被人利用,造成陳止安危的隱憂,自從那日宴席上,被匈奴來的刺客當衆行刺之後,這代郡上下的兵家體系,便十分着緊陳止的安全,不敢有半點放鬆。
不僅只是收拾,那護衛中領頭的一人,還對李威投以惱怒和斥責的目光,看得後者不由縮了縮脖子,連連告罪。
陳止擺擺手,笑道:“這不算什麼,也不用太過於在意,不過關於這些試驗之後的兵器,要如何收拾、歸納,確實該有個章程,甚至可以建立一個類似卷宗房的東西,將不同時期的造物盛放其中,把其中特點、分析都寫清楚,放置旁邊,方便日後研究。”
李威聽着,咀嚼其中含義,不由點頭,但接着面露難色,就要開口。
陳止不等他說話,就先笑道:“我知道你的困難,工坊裡多數都是工匠,很少有人識文斷字,一般的書生之流,更是不願意待在這裡,莫說書生,就是我這小書童,現在怕是心裡也滿是抱怨吧。”說着,他笑看了陳物一眼,後者趕緊站直了身子,連連搖頭。
“不用急着否定,我不是責怪你,不喜惡劣環境,本就是人之常情,”陳止並不追究,而是看着李威,稱讚道:“你們在這種環境中堅持,着實不簡單!”
李威趕緊說道:“這本就是我等本職,再者說來,主上您予我等之待遇、資財,比之外界不知道要好上多少,我等也是知恩圖報的,況且我等所爲,不過是爲代郡添磚加瓦,比不得前線戰士浴血奮戰。”
“這些都是你們應得的,”陳止搖搖頭,直言不諱,“若無兵刃,何來戰力?在某種角度而言,你們的重要性,絲毫也不下於將士,對代郡的重要性更是不容置疑,最近我將掌徵北將軍實權,開府建牙之後,有不少職位會招募,到時候你倒是可以去試一試,若是有什麼覺得不錯的人,同樣可以推薦。”
“什麼?”李威一下子愣住了,“我等工匠,如何爲吏?”
“若有能耐,皆可爲事,”陳止笑了起來,“不過有個前提,那就是得能識文斷字,我知道你最近都在學寫字,這方面可以留意,到時自有篩選之法,若你能脫穎而出,不吝給職,如若不能,也不要指望我會爲你破例。”
李威哪裡還奢望被特殊對待,只是覺得陳止的說法,未免有些天方夜譚,根本不相信工匠還能爲吏,但還是被陳止話語中透露出來的尊重和關懷所感動。
此時的白身之人,沒有鄉品在身,沒有家族護持,在社會地位上很低,而且當下的社會,也沒有那種人人平等的氛圍,上位者禮賢下士的時候,也能看得出高下之別,因爲乃是院子腦海中根深蒂固的習慣和觀念,而陳止的話卻沒有這些條條框框,能夠觸及低微之人的內心。
這邊李威還在感動,那邊陳止忽然話鋒一轉,笑道:“你看,又跑題了,還是說這個識文斷字的事,如果你能得位,這些自然會有安排的機會,眼下我會給你調幾個認字的人過來,都是這半年招募的陳家從屬,不是官府的人,相信沒有那麼多麻煩,但相處的時候,習慣和觀念碰撞在所難免,如果遇到了,可以找我協調。”
李威便表態道:“主上這般安排,已經是格外看重、照顧了,又怎麼好事事麻煩。”
陳止搖頭說着:“這件事是我臨時提起的,又怎麼能推卸責任,我讓你們事事皆有責屬,自己當然要以身作則,否則何以服衆?”
這般說着,幾人來到了這片廠房最裡面的一座建築。
這乍一看是一座兩層小樓,但卻顯得格外封閉,幾個窗戶大半都關着,但陳止卻好不停步,徑直走了進去。
陳物緊隨其後,剛邁過門檻,便有一陣熱浪撲面而來,不由眯起眼睛,等再次睜開,就看到了前面,那擺在桌上的幾根劍胚。
陳止則兩眼放光的走了過去,他的視野猛然一動,感到有虛影在劍身上環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