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個判斷,可不是陳止自作多情,而是不得不多想一下,因爲這幾個月以來,匈奴國總體是老實的,但這是大勢,是在朝廷看來還算安穩,只是這大局面之下,卻還是有零星事端的。
而代郡地處匈奴國的邊上,那是怎麼都免不了的,其中有不少起還都是劉曜策劃的,想要用顛覆手段,來對付陳止,只是收效甚微,幾次派兵僞裝成盜匪、鮮卑人,想要入寇代郡,也被陳止收編的七品鮮卑挫敗。
現在,他突然親自出馬,引一支兵馬北上,難免會讓陳止多想一點,懷疑這背後隱藏着什麼目的。
想着想着,陳止索性召來蘇遼,讓他再去審問一下還被關押着的諸多匈奴人。
早在大半年前,那匈奴派來的使節團中,就隱藏着一位刺客,此人被抓了之後也真是硬氣,無論如何對待、審問、刑訊逼供,就是咬緊牙關,半個字都不吐露。
但除了這人之外,當時使節團的主使靳準,還有靳準的族弟靳明等人,也都被抓了起來,因爲靳準在匈奴國中的身份也不低,而匈奴國主劉聰,正打算迎娶靳準的女兒,結果老老丈人卻被人在外關着,怎麼也不是一回事,畢竟匈奴經過多年漢化,婚嫁習俗也有很多接近漢家,娶親之時要問其父母,否則未免難看,更何況劉聰自詡一國之君,更是丟不起這個人。
於是先後派人抵達代郡,核心思想就是一件事——
放人!
最開始還是用斥責、問罪的態度,一副以兵家事威脅代郡放人的架勢,着實讓代郡上下擔心了一場。
但陳止等人卻看得出來,匈奴當下其實沒有動兵的條件,也沒有動兵的充分理由,再加上這事是陳止被行刺,匈奴方面不給個說法也就罷了,還敢惡人先告狀,逼迫苦主低頭,這事要是真低頭了,其他人嘴上不說,但對威望的影響是致命的。
於是任憑對方如何威脅,陳止都頂住了郡內的壓力,就是不鬆口。
到了後來,這匈奴那邊派來的人,口氣也逐漸軟了下來,居然談起了邦交,希望陳止能看在大局的份上,爲兩國和平做貢獻。
但這話在陳止看來也是空話,真要是看重兩邊的和平,還能有行刺之舉?再者說來,這件事是不是匈奴高層授意,又或者是出自某一派別的指使,對方也沒有明言,怎麼看都沒有多少誠意。
但既然對方口氣變了,陳止也就順勢提出了幾個要求,算是有來有回,畢竟靳準這個身份,以及他原本在歷史上起到的作用,於情於理,陳止都不會真的殺了,更何況經過調查、問詢和取證,陳止基本可以確定,這次刺殺,屬於那劉林的個人行爲,事先不僅是靳準、靳明,連劉曜陣營的劉嶽,都並不知情。
不過,從一些話語和蛛絲馬跡來看,劉嶽跟團同來,又與劉林有過交涉,確實也存着找機會行刺的念頭,只不過這個機會,怎麼想,都不該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在自身在場之時。
既然如此,倒是沒有必要冒着打亂髮展節奏的危險,強行誅殺,況且如果劉林屬於劉乂、劉曜這個體系,那匈奴國主劉聰,還等於爲這事背了黑鍋。
陳止的討價還價,令劉聰頗爲惱怒,而更讓劉聰憤怒,就是劉乂那個派系的作爲,畢竟這次出訪,他劉聰可沒有打算行刺陳止,就算成功了,也很有可能引來代郡的強烈反撲,這對剛剛平定內部,彌合了幾個部族之間矛盾匈奴國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可另一方面,在匈奴國內部,還有不少人將前任國主劉淵的死亡,歸結於陳止身上,作爲人子,劉聰不好直接與陳止交易。
就這樣,在雙方有意無意的低調處理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匈奴國的商販前來代郡,又有不少經商之舉在代郡郡府的指引下,默默進行。
之後沒有過去多久,那靳準和靳明就先後被放了回去。
在陳止看來,這兩個人留着是燙手山芋,讓匈奴國惦記,還削弱了劉聰派系,讓劉乂、劉曜等人得利,着實不划算,更不要說在原本的歷史上,這位靳準也是促使匈奴漢國崩潰、分裂的元兇,這麼一個禍害不利用起來,實在是太過浪費了。
實際上,早在劉聰第二次派人來交涉的時候,陳止就知道了對方的底線,隨後雖然軟禁着靳準兄弟,但環境卻有所改變,而且以禮相待,還特意將消息透露給那位匈奴的劉嶽將軍知曉。
這樣的待遇,讓靳準兄弟放下心來,與陳止的關係居然有了好轉,乃至有刻意親近的意思了。
這並不是二人乃是受虐狂,而是因爲這次的事端,是使節團的成員主動刺殺陳止,要不是陳止反應及時,已經是身死當場了,平心而論,他們覺得換成自己,也不會輕易放過,現在願意以禮相待,雖還有限制,卻也保持了剋制,釋放了善意。
而與劉聰那邊的交涉,陳止也隱隱約約的透露出來,讓靳準兄弟二人越發心安,以至於三個月前,兩人離開代郡的時候,還很是抒發了一番感情,在旁人詫異的目光中,感謝了代郡的招待,這才重新上路。
這邊靳準等人剛返回,那邊就傳來劉聰大婚的消息,這代郡上下知道內情的人,不由都捏了一把汗,敢情那爲匈奴國主早就等着入洞房,結果老丈人被困住了,這可不是什麼小事,真要是死押着,那位情急之下,會發生什麼,還真說不好。
不過,另一方面,靳準等人雖然離去,但那劉嶽可還在陳止手上,而且因爲劉嶽抗議區別對待,還被陳止以這事爲藉口,改換了地方,並且暗中佈置,讓他與外界匈奴的探子接上了線,不斷接收消息。
“這個劉曜絕對不能小視,這人在原本歷史上,是和石勒都對峙過的人物,他領兵北上,目的不明,就得想辦法,探查清楚,萬一真是意在代郡,到時候我陷入應對王浚的泥潭中,可能會腹背受敵,不可取也,既然如此,就該把準備好的棋子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