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王浚的決心下定,命令也直接傳出去,接下來的幾天,整個薊縣連同周邊的侷限就都忙碌起來,兵馬調動尚且還在其次,關鍵是幾個將領的抵達,這是怎麼都瞞不住的。
除了阮豹之外,先前曾經帶領兵馬圍困棘城的王昌,還有就是屬於段部鮮卑的段疾陸眷等人,同樣也都被召喚過來。
只不過,王浚卻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召集人馬,打折的旗號是準備相應朝廷的號召,南下平叛,將冀州的亂局控制一下。
這個藉口在旁人看來倒也十分充分,而在這個藉口的旗號下,他再調動兵馬、運送糧草也都順理成章了,短短几天之內,基本的戰爭準備便就積蓄的差不多了。
只是再怎麼樣的藉口,都難以逃脫有心人的觀察,所以王浚的這些動向,還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周圍勢力。
“王浚這是打算動手了。”
幾日之後,在慕容鮮卑的大棘城,慕容廆召集了幾名心腹,開門見山的就說出了這麼一段話來。
立刻就有人問道:“王浚之前在咱們這邊吃癟,隨後內部不穩,去東邊的平州平定了一圈,就是爲了穩固威望,現在又要南下冀州,估計是打算靠着這個再撈一筆名聲,聽說他和漢家朝廷的關係挺僵的,現在麻煩這麼多,說不定也想緩和關係。”
又有人分析道:“恐怕還不止如此,冀州也是大州,雖然不能喝南邊那些州相比,但人口也不少了,王浚現在平定了幽州和平州,又不敢動咱們的主意,把心思轉移到南邊,也是順理成章的。”
“不是說,那個江都王很有可能邀請了他麼?說不定,此人就是應邀出兵,大單于,他要是引兵南下,幽州必然空虛,咱們是不是趁虛而入?”
說着說着,衆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坐在主座上的慕容廆身上。
和大半年之前相比,此時的慕容廆顯得更加威嚴、莊重,他坐在那裡不言不語,任憑面前幾個家族代表們交談、談論,但所有人心裡都很清楚,他纔是真正掌握局面和節奏的那個人。
能不能出兵,何時出兵,往哪個方向出兵,都要由這位慕容之主來決定!
這種事,在鮮卑部族中其實並不常見,哪怕慕容部推崇漢化多年,但一些傳統卻依舊難以完全扔掉,尤其是作爲部族,本就幾個主要的家族、氏族聯合在一起共同通知,只是慕容部的權力更大而已。
之前在棘城圍困的時候,就顯現出來這種以家族構成部族的結構。
但隨着圍城解困,慕容崛起,當初力主抗衡、更成功領導了圍城戰勝利的慕容廆,卻在戰後獲得了絕對的權威。
而熟知漢家典籍、典故的慕容廆還是抓住找個機會,靠着剛剛戰勝的威望,調整和改變了族中的權力架構,向着更加集權的形式轉變,他甚至藉助幾個兒子爭奪繼承人的機會,將一部分權柄收攏到了幾個兒子的手上,再接掌過來。
不過,這樣的過程當然不會都是一帆風順的,只是隨着慕容部的大勝,越來越多的部族歸順過來,其中有幾個部族被慕容廆直接插手干預,成爲近乎嫡系的人馬,順勢編練新軍。
就這樣,一手權柄,一手軍權,終於塑造了慕容廆在慕容部的絕對權威。
現在被衆人看着,慕容廆不慌不忙的道:“我慕容部如今也算在草原上有了名號,八方來頭,如今光是也勇士,就可以起兵十萬!這麼多的人跟着,都是要吃飯的,之前過冬,棘城開倉放糧,穩定人心,也讓這些部族歸心,但之前四方圍城,農田毀傷大半,今年的收成可就不好了。”
慕容部作爲漢化較深的部族,建都棘城之後,就有耕種之事,更是廣引漢家流民,棘城之外本是耕種之處,時有豐收,但莊稼、田地,最是受不住兵馬踐踏,之前圍城的後遺症漸漸顯現。
不過,在場之人本不擔心,因爲以慕容部如今的威勢,完全可以從其他歸順的小部族那邊收繳供奉,以諸族之力而供養一族,怎麼都餓不死。
但對這件事,慕容廆顯然還有其他想法。
“漢家講究一個體恤民力,我等如今有這些威望,諸部來歸,卻不該將他們當做努力壓榨……”他見有人要說話,便擺擺手,止住那人之後,繼續道:“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這些部族來投,我們不該養着,不錯!所以我們要讓他們作戰!而不是奔波於放牧、籌集!”
話說到這裡,人羣中有幾個已經聽出背後之意了。
跟着,就聽慕容廆掃視衆人,忽然話鋒一轉:“你們覺得王浚是去攻打冀北,爲朝廷分憂?”
被他們這一問,不少人面面相覷。
慕容廆看向一人,說道:“慕容皝,你來說!”
“單于,”身材高大、樣貌英俊的慕容皝邁步而出,“王浚不是要打冀州,而是要打幽西代郡!那纔是他的心腹之患!”
此言一出,衆皆沉默。
慕容廆眯起眼睛,露出笑意。
慕容皝則繼續道::“王浚這樣人,最擅長僞裝,也知道審時度勢,他在幽州有大義,可以統領,打冀州卻不能佔據,白白犧牲人馬的事,他是不會做的,此番作爲,不過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意在代郡!”
慕容廆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吾兒所言有理,不能排除此事,我慕容與代郡交善,若是代郡被攻,則當相助,但卻不是正面抗衡,而是攻打幽州腹部,用漢家的話說,就是圍魏救趙!若能攻入燕郡之類富庶之地,不光能逼着王浚息兵,更可得工匠、鐵器、鹽巴!他先前圍我棘城,累累血債,也該清算了!”
馬上就有人出言勸阻,言說王浚勢大。
慕容廆聽之,面色沉下來,卻也轉話:“自然不能盲目,若代郡可守,則助之而攻幽,若不可,則退而攻段!汝等皆爲心腹,今日所言不可透露,若是外傳,不論親疏,盡數屠戮!散!”
有了基調,衆人皆回。
慕容皝卻是格外興奮,只是回到住處,卻有人來報一事。
“哦?那佛法簡又要請我,好,應下來,我正好也有事要請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