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說話之間,就行動起來,他們都很清楚,這大戰過後的地方,看着平靜,其實處處殺機,不說那些四處追捕、追殺逃兵的代郡武丁,又或者是那些潰逃的幽州兵卒,都十分危險。
聶道仁他們這一羣人一直堅持到這裡,中間也是遇見了幾次危險的,爲此還付出了代價,當然不敢掉以輕心。
就這麼小心翼翼的行走着,當東方魚肚白的時候,他們終於從那片交戰區域中脫身出來,到了代郡與冀州的交界之處,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那蔡玉便來到聶道仁身邊,恭恭敬敬的道:“這次我等得以逃脫險境,真是多虧了先生指點,可惜老兒現在是損了家財,暫時無力報答,只等日後再報答先生了。”
夏超有走過來,有樣學樣的道:“多謝先生指點了,日後必有回報!”
他們這一老一少兩個商賈,雖不是一家,但這次遭遇想通,都是帶着車隊來北地走商的,那車隊不說押上了全副身家,但至少也是壓上大半,然後冒着風險北走販物,一個來回錢財就可以翻番。
但如今流年不利,半路被段錦的兵馬攔住,裹挾而行,將他們的貨物都單獨放置,結果一場大戰下來,什麼都沒有了,就算不毀於戰火,也成了代郡的戰利品,自己就算跑過去討要,沒有什麼門路也不可能有結果。
是以也只能苦笑着記下來,以後能翻身再報答聶道仁了。
這時候,那幾名兵卒也過來學着致謝,不過他們也有自知之明,明白以自己這點斤兩,莫說報答了,能安穩活下去都需要一定的技巧,也就不說什麼日後報答的話了。
聶道仁聽了幾人言語,卻笑道:“諸位客氣了,我更多的是爲了自救,若是孤身一人如何能脫身出來?是以我等乃是互助,沒有什麼指點不指點的、恩情不恩情的。”說着,他話鋒一轉,“何況,現在也不是最後到地方了,咱們眼下要沿着這冀州和幽州的邊界,朝西邊走,等到了代郡境內,才能真正放心。”
聶道仁給出了兩條路,但其實是三條路,往東是前往幽州,看樣子是要和軍隊“一路同行”,怎麼都不安全,是以被派出,往南入那冀州,而冀州更不平靜,幾方割據,還有零星的流民軍出入,論安全係數,可能還不如交戰中的幽州,畢竟這邊只有兩方。
是以,這第三條路,前往代郡,雖然也有可能被幽州軍反推,但就當下在幾人眼中的戰局而言,短時間內代郡應該還算安全,到了地方做箇中轉,再想辦法離開,可謂上上之選。
不過,幾人想的都不錯,只是這前行沒有多久,就碰上了一支隊伍,那隊伍最前面的幾人,一看就是軍中出身,身姿氣度明顯不同於旁人,而在他們周圍,更有不少人聚集,一個個卻是安分守己的樣子,卻怎麼看都不是軍中出身。
好在聶道仁他們雖然脫離了險境,卻沒有放鬆警惕,還是先有人過去探查前路,注意到這邊的景象後,那探查之人馬上就折返回去。
只是等他抵達了地方後,尾隨而至的幾人也緊跟着將聶道仁幾人包圍起來——到底還是有所鬆懈了,也是他們熬了這麼長時間,睏乏飢餓,有些顧不過來了。
“幾位不知如何稱呼?我等乃是尋常百姓,身上也沒有什麼財物……”聶道仁見了這局面,不慌不忙的過去,他其實預料到這路上可能會碰上一些人,和戰場上不同,那戰場上的追兵,往往沒有受過專門的全方位偵查訓練,還有機可乘,小心一點,再配合混亂環境,就可以矇混過關。
但在平坦的路上,就不是那麼容易了,再加上同行的都是臨時拼湊,有疲憊至極,碰上專門在路上設卡的兵卒,肯定就要有疏漏了,只是聶道仁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就碰上,而且這些人……
他這邊話說完,注意到圍在周圍那些人的模樣和打扮,沒有就皺了起來,從中看出了一點胡風。
莫非這些人是……
他這邊想着,就見對方走出一名看上去頗爲健壯的男子,他比其他人要高出頭一頭,臉上還帶着一道傷疤,使得整個人的表情顯得格外猙獰,只是看那架勢,就知道這是領頭之人了。
這疤痕大漢走到前面,掃視幾人之後,很快就將目光集中到了佛法簡的身上,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喜色。
注意到他的表情,聶道仁心中一動,腦子裡已經想通了一些事,跟着臉色陡然變化,忍不住嘆息一聲。
“你這僧人,可是叫聶道仁?”這時,那疤痕大漢已經問出了一句話來。
此言一出,佛法簡、蔡玉等人馬上就愣住了,他們剛剛經歷戰亂,不少人就死在當面,表面看着沒什麼,其實早已是驚弓之鳥,驟然被圍,立刻提心吊膽,可聽着這話,注意其人表情、言語,似乎還有轉機,馬上就放下心來。
與之相比,佛法簡因爲不明對方底細,擔心給自家學生招惹災禍,只是雙手合十,反問道:“不知這位施主是何由來?”
那疤臉大漢上上下下的打量佛法簡,見其雖然外表狼狽,但神色還算鎮定,也是頗有風度的,不由點頭,就道:“我乃是奉石單于的命令,知道幽州有戰亂,所以特地過來接應佛家高人的,便是聶道仁聶君了,敢問可是你這僧人?”
聽得此言,佛法簡首先放下心來,他是知道的,自家學生爲了防止意外,在南下之前就有準備,給石勒我寫了一封信,正是其中之一,如果不是在交涉的中途,就忽然遇到代郡襲擊,那師徒一行人不見得是這般局面。
不過……
想到這一路遭遇之後,自家學生的心思變化,佛法簡不由皺起眉來。
這個時候碰上石勒的人,到底是好是壞?
但不管還好壞,既然碰上了,就別想輕易脫身了,更何況跟着幾個渴望安寧的商賈和兵卒,就更別想隱藏身份了。
於是在幾句話之後,他們就漏了底,那疤臉漢子一臉歡喜的把衆人接了回去,但伴隨而來的,還有關於幽州戰況的情報,又讓他的臉色陰沉起來了。
與此同時,諸多戰報、情報,也開始從代郡、范陽郡等處發酵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