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伏準一進營帳,感受到兩邊部將的目光,隨後就看到了單膝跪地的禿髮軌,露出警惕之色,但動作上卻不見半點遲滯,徑直來到陳止面前,毫不猶豫的雙膝跪地,口中說着充滿着崇拜之言的話語。
“奴首見過主人!”
他的樣子,不僅讓在場的諸多部將、僚屬意外,更讓禿髮軌眼皮子直跳,暗罵這乞伏準真個不要麪皮,這等諂媚的話都說得出口,只是在暗罵過後,心底又縈繞着淡淡的擔憂和後悔,覺得被人搶先一步。
乞伏準低頭等待着陳止的迴應,他並不理會自己在七品鮮卑內最大的競爭對手怎麼想,因爲在這位乞伏姓頭領的心裡,能決定自己在部族中地位的,只有面前這位漢家將軍,根本懶得去和禿髮軌搞什麼勾心鬥角,畢竟當前七品鮮卑的第一大姓,就是他乞伏氏。
陳止跟着就讓乞伏準起來,說道:“乞伏君,跟你提過幾次了,你的這個稱呼,有些不合時宜。”
乞伏準卻是搖搖頭,一臉正色的道:“奴首知道中原規矩,禮儀之邦就要有上下之別,平時的言語稱呼也是關鍵,豈可隨意?”
陳止搖搖頭,但知道勸阻也是無用,眼下也不是合適的時間地點,就略過不言,只是問道:“你的族人勇士也來了?”
“不錯,”乞伏準馬上就進入狀態,開始彙報工作,“我部五千勇士已到北地,只要主人一聲令下,立刻就可以拿下衛雄一干人等!”
他的話與禿髮軌別無二致,卻讓後者一陣不自在,忍不住皺眉道:“乞伏準,主公並沒有讓你來援,你未聽號令,便擅自做主,這可是兵家大忌。”
歷朝歷代,中原王朝對兵權都看的極重,沒有調令擅自行動,肯定是被抵制和禁止的,畢竟這般發展下去,到了最後,手下的人直接帶兵來叛逆,這邊可能都還不知道。
不過,在場的衆人,包括冉瞻和陳羅在內,都很清楚,陳止在建立七品鮮卑的時候,就嚴格規定了這個附庸鮮卑部族的活動範圍,沒有兵符、調令是無法進入代郡地界的,考慮到如今的幽州易主,恐怕這部鮮卑未來也無法輕易進入幽州範圍。
但另一方面,塞外草原上存在着種種特殊情況,部族之間的遷徙、攻伐非常頻繁,所以陳止對七品鮮卑在塞外的行軍,給予了一定的自主性,否則一味強壓,反倒可能適得其反,不夠靈活的結果,就是被其他部族屯兵。
因此乞伏準帶兵過來,只要沒有擅自入幽州地界,其實算不上太嚴重的問題。
果然,乞伏準好整以暇的道:“我部奉命巡弋,監督慕容撤軍,一部分人接受西邊的草場,正好空出部分族人,知曉主人攻伐之事,又距離不遠,於是過來助陣,何罪之有?倒是你禿頭部,與拓跋氏可是淵源頗深,衛雄乃是拓跋爪牙,你放着西邊草場不去佔據,卻第一時間將全部族人都帶來此處,到底存着什麼心思?抵抗宇文兵馬的時候,都沒見你這麼盡力!”
“休得血口噴人!”禿髮軌一下子就急了,這話可謂誅心,要真在陳止心中埋下了災禍,那他們禿髮東支的崛起希望,可就被掐滅了!
眼看這七品兩姓就要上演一場撕逼大戰,陳止卻擺擺手,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兩位率軍遠來,又有兵馬駐紮,還是先用心在這上面,其他的不要在這裡鬧起來,都先下去休息吧,若有需要,自有命令。”
頓時,兩位鮮卑頭領都悚然一驚,匆忙領命,然後頗爲戀戀不捨的退去了,顯然對這次在陳止面前的交談機會,二人是頗爲在意的,可惜未能達成所願。
等這邊走了,陳止便處理起軍務和政務,與衆人議事商談,很是忙碌。
傳來的軍務,不光有眼前衛雄占城一事,還有幽州各地的軍事行動,以及塞外撤軍的後續工作,可謂繁雜;而比起軍務,政務就更是繁重,畢竟新近接收了幽州,這州府各郡的卷宗、政事、軍事,乃至世家人脈、官吏升遷等等,都要一一梳理,哪怕不能親自過目,也得有所瞭解。
因此,聚集在陳止面前的,分管兵事的部將其實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則是將軍府下諸多辦事的吏胥、幕僚,他們彙報之事,內容包羅萬象,涉及幽州方方面面,若能旁聽一二,便是無數錢財機會,只是與會的畢竟還是少數人,這讓留在軍營中的盧墨等人空自焦急,卻無可奈何,只能派出人手,出去打聽一二。
相比之下,兩位鮮卑頭子那邊的事就簡單多了,他們想的不是怎麼從幽州首腦議事會上得到商機、預測政治局面,而是如何在七品鮮卑中做大做強。
尤其是第一個趕到的禿髮軌,更是熱衷於此道。
“二老幫某家分析分析,單于是不是對咱們部族會生出不滿?”禿髮軌一回到臨時落腳的營帳,就招來兩位年齡頗大的族人,將在陳止面前發生的一幕複述了一遍,尤其提到了乞伏準那最後一句話,“乞伏小兒在單于面前中傷於我,暗藏禍心,簡直是可惡可恨!”
這位頭人口中的單于,其實就是陳止了,雖然在陳止面前,他們要麼學着其他人叫主公,要麼不要臉一點,如那乞伏準直接叫主人,以表明上下關係,也考慮到漢家士族鄙夷草原稱謂,不敢直呼單于。
可私下裡,這七品鮮卑內部也好,又或是周邊一些小部族也罷,都視七品鮮卑爲一個新近崛起的鮮卑大部,將陳氏視爲此部王族,而陳止理所當然的就是七品單于。
當然,在七品部內,這個稱呼也都是私下裡叫着,不會當着陳止的面提及。
等禿髮軌說完,兩名老者各自點頭,唾罵了兩聲,其中一人就道:“豪帥,其實這本在意料之中,大事當前,那乞伏兒日後必然更加喪心病狂,就是因爲他覺得咱們是威脅,只要其人還謀奪咱們七品部的大位,想得單于歡心,就避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