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的時候，關小雎睜開惺忪朦朧的雙眼，下意識四周一看，薛肆已經不在了。
關小雎將手臂枕到腦後，閉了閉眼，本以爲睡不着的，後來竟困得連眼皮都動不了。
關小雎吐出一口氣，起身取了熱水來，漱過口，擦淨臉之後將毛巾隨手一扔，開門下了樓去。
只見師父已經坐在大堂裡候着了。
時辰還早，堂內人不多，零零落落。那些蒼雲弟子也正在一桌上進食，時而說說笑笑，因爲相隔甚遠，聽不太清。
關小雎坐在師父對面，靠着牆角，默默地想，嗯，果然是師父愛挑的地方。
可是看了半天，好像漏了什麼……對，那個薛肆，怎麼不見蹤影？
冥秋看出他的疑惑，解釋說：“阿肆有事，接下來不與我們同行。”
關小雎點點頭以示自己明瞭，和師父只有兩個人就是痛快，伸手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
冥秋推過自己面前的一碗玉米粥，送到關小雎那邊，不冷不淡說：“喝了，一會兒好上路。”
關小雎有點兒受寵若驚：“謝謝師父？”
桌上單點了兩盤炒菜，吃來吃去只有關小雎一人動筷，沒過一會就不覺停下手中竹筷，試探問道：“師父，你不吃嗎？”
冥秋：“爲師吃過了。”
看他方纔吃得狼吞虎嚥，現在又控制得小心翼翼，冥秋開始疑心他在魔族是否可以飽腹。
殊不知關小雎在萬魔窟時日日山珍海味伺候，吃得發膩，現在雖然清淡了些，細細品之，倒別有一番滋味。
開始吃得急，是考慮到師父向來趕時間，不肯浪費一時半刻，自己不該讓師父等纔是。後來在師父無聲的注視下，關小雎又擔心自己的狼狽吃相可能嚇到了師父，只不得不慢下來，刻意慢條斯理一些。
師父終於不看他了，關小雎長出一口氣，雖然他不太懂師父的神情蘊含了什麼，也絕對猜不到師父此刻深深同情關愛他的想法。
趁師父不注意，關小雎彈指一揮，一隻枯蝶貼着地面飛至那幾個蒼雲弟子椅下，攀住木椅的椅腳，聲音頓時清晰起來。
“大師兄，聽說這次不止咱們蒼雲派，紓機閣也派遣了弟子前來，能讓兩個大門派同時出手，這梧桐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不管是什麼事，師父既然讓我們前來，就必須擺平之後才能回去。”
這個大師兄聲音還算鎮靜。
梧桐鎮……能有什麼大事，只派你們這些弟子來，想必也不過就是些練手的活兒。
關小雎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玉米粥，耳朵警覺着。
“真是好生奇怪，”那邊又傳來驚疑的聲音。
“怎麼了？”
聲音壓低了一些，“昨天我明明感覺到這家客棧有魔氣縈繞，今天怎麼一點也感受不到了呢？”
有人大驚小怪，“什麼！你怎麼不早說？”
“還不是怕打草驚蛇嘛！”
“好了，這次下山不爲除魔，先放過他就是，我們還是好好商量一下接下來的對策好了。”
關小雎無意間瞥了一眼那幾人，只認出了顏如玉，現在已經是大師兄了麼，想他幾年之前，還只是一個無名之卒，能與他相識還是蒼雲派遣送弟子到天穹門交流互鑑，自己去廚房偷吃時撞見的。
嘖嘖，天穹門沒有了清玥仙君，想必不好過吧。
關小雎走神太入迷，連師父在一旁都忘了，直到聽見師父咳了一聲，才猛然擡頭，感到有些尷尬與羞愧。
冥秋沒有說話，倒是關小雎想找點東西緩和一下氣氛。說什麼呢，蒼雲派，說到他們師父，關小雎不知道是誰，但是有一位十分出名的人物。
注意到徒弟又一次掃了一眼遠處那幾位蒼雲弟子，冥秋問道：“有認識的人麼？”
關小雎愣了一下，未曾想師父會突然發問，點點頭道：“有一個之前有過一面之緣。師父，您還記得玄機君嗎？”
又是一個熟悉也陌生的名字。
冥秋仔細思索過後，給出了否定答案。
關小雎喃喃：“這樣啊……”
繼續不甘心問道：“清玥仙君呢？”
乍聽聞這幾個字，冥秋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就好像眼前朦朧的陰影忽然有了形狀，描畫得如此具體，彷彿下一刻，就會有什麼東西撕碎陰霾，破空而出。
然而，下一刻卻是一切復原，方纔種種，仿若錯覺。
師父的沉默，讓關小雎心中頓感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