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亦稱廷試,先在三月朔日舉行,後來成化八年起,改爲望日。也就是從三月初一改成了三月十五。這也是層層科舉考試的最後一層,是這個國家的最高級別考試,特別令士林矚目,考試過程十分莊嚴,應該在紫禁城中舉行。
但自從嘉靖皇帝移居西苑後,這位沒人能管的皇帝便改規矩了……朕絕對不回紫禁城,要麼就把朕撇開舉行,要麼就乖乖挪到這來。
在嚴閣老的大力支持下,殿試的考場便從紫禁城建極殿移到了西苑紫光閣前的平臺上舉行,嘉靖三十五丙辰科的殿試,也不例外……
試前一天,鴻臚寺的官員便開始設置御座、黃案,光祿寺的官員安放試桌,排定考生座位,至於印製考卷、準備答題紙的禮部更不消說……一切都是官員們親力親爲,不許太監宮女們插手。
第二天天還黑着,寅時還沒過,應試的貢士……也叫‘中式進士’們便在西苑宮門前等候,一個個眼比燈籠都亮,興奮的不能自已……讀書考試爲了什麼?不就爲了‘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麼?現在經過一層層慘無人道的考試,大明朝的四百精英終於站在了天子他們家門前,要完成鯉魚跳龍門的最後一躍,想想就激動地膀脹。
而且有別於之考試的緊張不安,這次考前的氣氛更多的是興奮與躍躍欲試,因爲只要別犯傻,殿試是不會黜落考生的,只是將會試的名次重排個‘好中選優’的過程,考得再爛也能混個榜下即用的同進士,外放個七品縣太爺噹噹……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比在京裡坐冷板凳舒服多了。
比如說,小張大人居正,堂殿試第六庶吉士,清貴無比。然後在翰林院喝茶十年至今一事無成……像他這樣的京官比比皆是,許多人就這樣混吃等死半輩子,最後光榮退休,或在某次大佬的政爭中,成爲了被殃及的池魚。
塞翁失馬焉非福塞翁得馬焉知非禍,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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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宦海浮沉途兇。將來最靠得住地。就是這幫同科同年……大家這些菜鳥得相互通氣。扶持提攜着。才能在弱肉強食、鬼怪林立地官場上站住腳。換言之是打架要一起上。甭管有理沒理;有好處要先想着同年管合不合適。雖然很操蛋。卻是想要在官場上生存下去地鐵則。
其實會試以後幫同年便串聯過了。現在相互間熟稔地很沈默是個例外。他回來就醉了。剛醒過來。除了那些浙江老鄉。竟是一個都不認得。
不過用急。因爲他現在地名頭太響了。同年們都競相地過來拜會。沈默自然不會託大。熱情周到地面對每一位新認識地童年。令人如沐春風。好感陡升……本來他們還擔心。這位中了會元也不露面地仁兄。會不會太傲太不好接觸?現在一間。擔心盡去。無不心悅誠服。
正在大家地感情急劇升時。卯時到了。鐘響門開。宮門前登時一片寂靜。緊張地氣氛猛地從角落裡鑽出來。佔據了每個人地心田……都說是不在乎。但誰不想考個好名次。選個庶吉士。將來入閣爲相呢?所以事到臨頭。都提着一股勁兒。想要最後衝刺一把呢!
這時候天已經亮了。官員們開始入宮。考生們則站在一邊。用崇敬地目光望着。身着蟒袍玉帶地大學士;用羨慕地目光望着。穿大紅官袍。系金銀腰帶地尚書侍郎;用淡然地目光。望着穿青袍地主事、員外郎。心說:‘這就是我進步地階梯啊!’
等官員們進去完了。貢生們地意淫也告一段落。便有禮部地禮讚官高聲道:“宣嘉靖丙辰科貢生進!”
考生們趕緊在宮門前列隊,在引導官的帶領下,魚貫往西苑進去。在進門以後,竟然還能沒人領取宮餅一包,雪梨汁一瓶……不僅要讓人感嘆,公家待遇就是好,這纔剛考上,就開始包吃包喝了。
心潮澎湃的跟着禮部官員,穿過幽深的門洞,廣場兩側的朝房使通往紫光閣的道路顯得十分狹長。但又穿越兩道宮門後,忽然看到一片極開闊的平臺,白石欄子,雕龍望柱,還有一排排整齊的桌椅,更襯托着盡頭那高高在上、體量宏偉高大的紫光閣雄偉無比…
皇宮的威嚴肅穆,貢生們無不升起由衷的敬畏之們眼中,皇帝住的地方,就是皇宮無了。
早先進來的官員已經分立平臺中的紅毯兩旁。貢生們也在引導下,分左右站在官員的身後。
待所有人站定,平臺上樂聲大作,黃鐘大呂、蕭笙簧笛、編鐘銅磬相伴而奏,真是聲徹九重,盪滌人心,令大殿裡的官員和貢生們無不面色肅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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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奏樂聲中,大明九州十方、兆億子民之主嘉靖皇帝朱厚,出現在紫光閣前。
“臣等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山呼萬歲之聲,總是那麼的迷人,多年不上朝的嘉靖帝,分外享受的想道。便開始講話,當然是那些套話空話,一點用都沒有的領導講話了。
但許多大臣都外激動,心說陛下啊,我們分開真是太久了,好想再回到從前,雖然天天早朝我們也受不了;至於那些第一次目睹天顏、聆聽聖訓的貢生們,更是激動的淚流滿臉,雖然沒有尖叫呻吟聲,但好幾個竟然昏厥過去。
看到這一幕,嘉靖帝感覺爽,講得更大聲了。但沈默卻知道,貢生們不是爲了見到皇帝激動的暈厥,而是在緬懷和拜祭那段漫長齷齪、不堪回的士子生涯。
不過他倒沒麼特別的感覺,畢竟一路考試蠻順利,沒體會到那麼多的苦楚,也沒有那多的不如意需要弔祭,甚至還有閒心偷偷看穿上龍袍的嘉靖皇帝,暗道:‘這纔像個一國之君嘛,整天穿個道袍成何體統?’
就在胡思亂想中,皇帝:於講完了。他持起裁刀,將黃案上的試題親自開封,然後授予身邊的大學士嚴嵩,嚴閣老手持着試題,蒼聲道:“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殿試,開始!”然後將其轉交給禮部尚書趙貞吉。
在山萬歲中,皇帝退場,那些被拉來充場面的官員們退場,只留下大學士張治,禮部、吏部兩位尚書,以及一干禮部官員,這十幾位便是此次殿試的監考官,陣容豪華無比。
在監官的指令下,貢生們依次在考桌後坐下,待所有人都坐定,一臉正氣的趙貞吉便朗聲道:“諸位,本次殿試分上下午兩場,上午三個時辰,辰時開考,考時務一題,限一千字,午時末必須交卷;下午陛下賜膳之後,未時考第二場……”
話音未落,舉衆譁然,有貢紛紛問道:“敢問大人,多少年殿試都是隻考策問,爲什麼要改變規矩?”
趙貞吉重返京城,正是躊躇滿志,要大展拳腳的時候,聞言冷聲道:“考場喧譁,成何體統?莫非不想考了麼?”
這話殺傷力太大,超出了貢生們的承受範圍,立刻壓得考場上鴉雀無聲。
這時吏部尚書李默又道:“你們已經不是平民士子了,你們是‘中式進士’,未來大明朝的官員!就必須有應變的能力,不然怎麼面對千變萬化的政務?”考生們雖然不服,但沒人敢反嘴……要是上了吏部尚書的黑名單,還混個啥勁兒?
李默卻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狠角色,登時拉下臉道:“誰要是不服氣現在就可以出去,我大明朝你這樣的官員!”
這下大家徹底老實了,連眼中的怨念都得藏到心裡去。
大學士張治是個老好人,便笑眯眯道:“這殿試呢?本就是優中選優,又不黜落誰,不必像鄉試會試那麼嚴格,法子靈活一些,是有益無害的。”說着揮揮手道:“答卷吧,馬上辰時了。”
禮部官員這纔開始散題紙。那題紙用宣紙裱成,極爲考究,每頁長十二寸,寬四寸。上有紅線直格,每行只准寫二十四字,要求每個字都用館閣體,寫的飽滿工整。
最後才下試題,題目是‘祖宗法度乃立國之基,然太祖禁海,太宗開禁,祖宗何以有別?吾輩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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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還有一章,我要說的是,平安夜快樂,大家都一生平安,我寫一輩子書,大家看一輩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