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衛東在青林鎮住了大半月,睡了大半月空牀,古人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是大半月不知肉味,加上身體又強壯得緊,到了星期五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小佳身邊。
五點鐘,眼見得院中羣衆越來越少,個個如霜打的茄子,哪裡有半分鬧事的樣子,他便放下心來,開車前往沙州。
趙永勝一手掌控着基金會,出了事情,卻讓他長時間頂在第一線,也讓侯衛東心中不舒服,只是他分管政法及社會治安綜合治理,職責所在,也得盡力而爲。
手裡握着方向盤,看着在路旁等車的行人,侯衛東就很有自豪感。
有車一族的最大好處就是活動半徑大大增大,活動時間有效延長,從本質上來,車輛就是用機械補充提高人體的能力,如果沒有車,五點鐘從青林鎮出發,加上等車的時間,至少要十一點以後才能到沙州,而自駕車只要三個小時,晚上八點就能到沙州。
眼見着就要到了益楊縣城,想着距離小佳越來越近,侯衛東心裡就越發地歡喜歡,突然,楊鳳打了一個電話過來,通知侯衛東晚上八點開會,這個通知就如一盆冷水,將侯衛東漸漸燃起了慾火澆了個透涼。
“他媽的,把我當成苦力了。”侯衛東雖然發了一句牢騷,可是職業素質讓他服從黨委政府的安排,他看了看錶,剛到六點,便掉轉車頭直奔益楊城內的沙州學院。
下了車,提着手袋就上樓梯,樓梯是鐵質的護欄,走到二樓,聽到腳步聲,擡頭看時,透過裙子赫然就看到了一條修長的玉腳,從小腿一直看到大腿,雪白如玉,直晃人眼。
侯衛東已看清楚是郭蘭,他很紳士地收回了眼光,放慢了腳步,到了四樓,就見到郭蘭站在門口,手裡手裡提着羽毛球拍,正在低着頭找鑰匙。
侯衛東主動打了一個招呼,“郭蘭,你好,好久沒有見到你了。”郭蘭額頭上有細密地汗水,道:“原來是侯鎮長,這一段時間沒有看到你,忙些什麼?”
“這段時間各鎮都在整頓基金會,我陷在這事裡面有十幾天了,回來洗個澡,又要趕回青林鎮開會。”
“基金會的情況到底怎樣?”
侯衛東已經將房門打開,卻沒有進去,站在門口道:“情況不太妙,準確說來就是資不抵債,把鎮政府全部賣光也還不了。”
郭蘭聽到太多基金會的傳聞,可是版本紛紜,她對基金會的具體情況反而覺得不甚明白,問道:“老百姓拿不到錢,還不鬧翻天。”
侯衛東苦笑道:“青林鎮政府就被圍了十幾天了,我天天守在門口與這些取款戶鬥智鬥勇,剛到城郊,就接到了辦公室的電話,說要回去要開緊急會議,應該是傳達今天縣政府的新精神。”郭蘭已打開了房門,回頭盈盈一笑,“你還要趕回青林鎮,真是辛苦了。”
回到了屋裡,侯衛東就將手提包裡的黃衛革材料取了出來,又細細地讀了一遍,這一次又讀出些味道,從直覺來講,他覺得這些材料對趙永勝很重要,或許有利用價值。
他將材料放進了牆壁的隔層裡,又順手翻看了存摺,剛直起腰,隔壁就傳來了天外飛仙一般的鋼琴聲。
聽了一會,侯衛東就去衛生間洗澡,他特意地將衛生間虛掩藏着,溫熱的大股水流從天而降,空靈的鋼琴聲在薄霧中飛來飛去,不時地碰撞在侯衛東還算強健的身體上,又隨着流水掉落在衛生間凹凸不平的瓷磚之上。
猛然間,他想起了在樓梯上的驚鴻一撇,春光乍泄的那一片雪白是如此地清晰,讓他的身體不禁起了反應。
“切,身體裡的菏爾蒙怎麼如此旺盛,連聽音樂都能夠崛起。”
取下噴頭,對着晃揚着的小兄弟猛衝了一陣,出了衛生間以後,更覺得慾火焚身一般,喝了一瓶冰廂裡取出來的礦泉水,侯衛東感覺才稍好。換了棉質的T恤衫,又開着車去吃了碗刀削麪,然後又開回青林鎮。
八點鐘,青林鎮黨政全體成員齊聚小會議室。
“今天下午縣政府開了重要會議,要求各鎮必須立刻執行,要求我們將經濟問題當成政治任務來完成。”趙永勝一來就定了調子,語調強硬地道:“必須無原則地執行縣政府的決定。”
書記定了調子,粟明就講具體問題,“縣裡決定,從明天開始追收貸款,追回的貸款全部用於還款。”
趙永勝插話道:“貸款收得越多,我們的壓力就越輕,這纔是解決問題的最終辦法。”他用力地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的決心。
粟明略略停頓了一會,道:“我和趙書記商量了,將組建收款隊伍,由侯衛東帶一個組,負責上青林尖山村、獨石村和望日村的收款任務,唐樹剛帶一個小組,負責下青林九個村的收款任務,鍾瑞華就不管具體收款了,你主要跟着清償組,將基金會的帳目徹底查清楚。”
趙永勝又插了一句,“劉書記是分管幹部的,你的任務就是處理人,凡是不配合收款組的機關企事業單位幹部,你與紀委一起進行處理,這是政治任務,不準任何人講價錢。人。”他又道:“鎮屬企業貸款是大頭,就由我親自來催收。”
接受任務以後,侯衛東就在盤算:我雖然只是催收三個村的貸款,可是上青林企業多,貸款也多,三個村催收的數額以及難度恐怕還要大於下青林十二個村,至於趙永勝,要親自催收鎮屬企業的貸款,聯想到那份名單,就感覺真的有貓膩。
開完會,已是十一點,侯衛東也就無法回益楊,開着皮卡車,垂頭喪氣地回到了糧站在的宿舍。
老刑的錢也被截留在了基金會,他依然相信着政府,只是將存單牢牢地留好,等着鎮政府來主動兌付,所以,他吃飯香,睡眠倍好,侯衛東灰溜溜地過來之時,他的房間裡發出了陣陣呼嚕之聲。
有了排溼機,又用上生石灰,宿舍的溼氣總算好了一些,只是摸着牀上的用品,仍然有些溼漉漉的。
摸出手機,剛想給小佳打過去,手機卻異常尖銳地響了起來,號碼是家裡的,侯衛東嚇了一跳,因爲家裡從來沒有這麼晚給他打過電話。
話筒裡傳來了劉光芬的聲音,“小三,你姐被縣裡的人帶走了,說是必須要還錢,否則就不放回家。”侯衛東吃了一驚,道:“這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是違法行爲,縣裡的人怎麼敢亂來。”
劉光芬語帶哭腔,道:“聽說縣裡要成立學習班,專門學習法律,其實就是將欠款大戶集中起來,不還錢就不準回家。”
侯衛東在政府工作了三年多,知道在益楊縣,或者說是在沙州市、嶺西省,政府行爲往往大於法律行爲,特別是涉及到政治問題的大事,法律就要爲政治服務,所以,對於吳海縣裡的違法行爲,他根本沒有想到去尋求法律解決。
“基金會取締前,我專門跟二姐說過,她不當一回事,現在各大銀行都凍結了貸款業務,哪裡去找人貸款。”
劉光芬委婉地道:“你這幾年不是賺了些錢,又買車又買房,能不能拿一點給二姐,讓她渡過難關。”
侯衛東明白這是今天晚上通話的主要意圖,道:“二姐到底貸了多少錢?”
“你沒有問過嗎?”“沒有。”
劉光芬坐在牀頭,道:“今天你姐夫跟我說,他們前後貸了二百多萬,還了一些,現在還有七十萬元。”
侯衛東就有些猶豫,若論資產,這七十萬元倒並不太多,可是今天花銷很大,先是用一百萬去入股精工集團,隨後又爲狗背彎石場添置了近四十萬的採石設備,配備了三萬多萬元的兩臺大車,加上答應購買的基金會存單四萬元,十來萬的購車款,今年已經用了近兩百萬現金,而嶺西高速公路暫時又沒有結帳,他身上的現金也就是十來萬。
“媽,我現在沒有這麼多錢,姐夫一點辦法都沒有?”
劉光芬道:“侯小英是你二姐,你若忍心看她被縣裡關起來,就不要管這事情。”
侯衛東沒有弄清楚二姐與二姐夫的態度,也不會輕易答應付這筆錢,正想問:“二姐和姐夫是什麼態度?”話還未出口,劉光芬就氣呼呼地掛斷了電話。
侯衛東與二姐夫何勇關係還是不錯的,只是這三年來,大家各忙各的,聯繫就稍少一些,他坐在牀頭看了一會電視,還是給何勇打了一個電話過去,結果一直是忙音。
“既然吳海都把這些人集中在一起辦學習班,那麼益楊肯定也要這樣做。”侯衛東想了一會,道:“想縣裡的事情幹什麼,還是多考慮二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