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侯衛東是新管會黨組書紀兼主任,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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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正是春暖花開之際,陽光逐漸向北迴歸線靠近,天氣一天比一天更熱,卻還不至於讓人感到煩悶,嶺西城內的不少時尚女子已經迫不及待地露出了肩膀、腰肢,被雪藏了一個冬天的肌膚就如一道風景線,吸引了無數男人的眼光。
從車內看嶺西繁體街景,又是另一番味道,從黨校出來不遠就有一個路口,朝左,就是嶺西最繁華的商業街,朝右,就可以直插外環。老柳道:“侯主任,朝哪裡走?”
侯衛東道:“還是回去吧,家裡事情一大堆。”
到了沙州郊區的分路口,又面臨着選擇,侯衛東不等老柳發問,道:“先到聾啞學校,然後進城,我們倆到水陸空餐館,哪裡菜品不錯,老柳,別跟我客氣,我們倆是有緣分的。”
老柳就高興地道:“侯主任請客,我去。”
到了聾啞校,侯衛東征求意見道:“我給祝梅來一樣東西,老柳在這裡等我,還是一同上去走走。”老柳昨晚沒有睡好,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也有些疲憊,道:“我就在這休息一小會。”
祝梅所製做的動畫雖然簡單,卻如小草一樣紮根於在侯衛東心中,始終揮之不去,下午侯衛東抽空爲祝梅買了一個能發短信的新手機,能爲這位單純而聰慧的女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發自內心感到高興。
聾啞校學校的校長正站在操場一邊發呆,看到侯衛東朝教師宿舍走去,他一時沒有想起這是誰,沒有打招呼,繼續揹着手看着操場的泥巴地,默默地想着心事。
侯衛東亦看到了站在操場對面的校長,暗道:“這個校長一臉苦相,多半是爲了經費操心,明年借個什麼名義給他們捐點錢,盡點綿薄之力,也算是回報社會。”
到了祝梅的小房間,侯衛東禮貌地敲了敲門,過了一會,纔想起祝梅是聾啞人,便將門推開。
祝梅專心地坐在電腦前,幾縷頭髮搭在臉頰上,清秀、安靜。
沒有見到父親,她神情間頗有些失望,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略帶羞澀打了幾個手語,見侯衛東很茫然的樣子,便無聲地笑了笑,再用手指着凳子,給侯衛東倒了一杯水以後,祝梅略帶羞澀地站在屋中間,似乎有些手足無措。
侯衛東目的很明確,他沒有寒暄,當然也無法寒暄,把兩部手機取了出來,在祝梅眼前晃了晃,然後用自己的手機給新手機發了一條短信,再遞給祝梅。
祝梅有些疑惑地接過手機,見上面有一行字,“手機可以發短信,這是你爸爸的郵箱號碼。”她很快明白了其中意思,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侯衛東,使勁點了點頭。
侯衛東又發了一條短信,“這是你爸送的手機,可以用來發短信,你看看說明書,明白嗎。”
上天對人是公平的,祝梅雖然是聾啞人,卻格外聰慧,在整個聾啞學校裡,也只有少數聾啞孩子能正常讀寫,當然學習過程極爲艱難,超出正常人的想象。
祝梅是學得最好的一個。
她跟着侯衛東操作兩遍,便學會了如何發短信,當看到侯衛東手機上出現的“祝梅”兩個字,就如動畫片上的小姑娘一樣,甜甜地笑了,這個笑容如滿天烏雲突然散開,剎那間露出了燦爛陽光。
離開了聾啞校,侯衛東對老柳感嘆道:“祝梅是聾啞人,也不知道老師怎麼教她識字?這些老師也真是了不起。”
老柳看問題的角度明顯不同,道:“沙州聾啞學校是全省辦得最好的,只是他們工資待遇不行,有好幾個老師被沿海的聾啞校挖走了。”
侯衛東仍在感慨:“不能聽不能說,祝梅要認字,肯定要付出有超乎常人的毅力,更要吃正常人無法體驗的痛苦,真是奇蹟。”
正說着,手機又接到一條信息,是祝梅發過來的:“叔叔,謝謝你。”侯衛東將信息讀給老柳,老柳這才道:“這孩子,真是招人喜歡。”
四月十七日,祝焱走後三天,楊森林也到了益楊縣。
益楊縣委也就有了三個副書記:一是馬有財是縣長,同時也是縣委副書記,他的主要工作是放在政府那邊;二是季海洋,分管組織、政法的副書記,權力很重很實在;三是楊新來的楊森林,主持縣委日常工作。
這種格局,馬、季、楊三人都感到彆扭,特別是馬有財,剛剛將手腕翻天的祝焱送走,又空降來一個楊森林,據說這個楊森林是歷害人物,當副科長時,科長駕馭不了他,當副處長時,處長拿他沒有辦法,不知當了副書記,又會是怎麼樣的情況。
五月四日上午九點,新管會正在爲了慶祝青年節在院子裡搞活動,任小蔚將電話打到了侯衛東手機之上,她曾經是侯衛東的直接部下,關係還不錯,電話裡傳來的聲音依然帶着陽光色彩,“侯主任,我是小蔚,楊書記下午要到新管會來,先看現場,然後回單位聽彙報。”
侯衛東對任小蔚的印象很不錯,道:“小蔚,楊書記到益楊以後,視察了幾個單位?”小蔚知道侯衛東的話外之意,道:“新管會是楊書記視察的第一個站,下午到開發區,縣委辦還在籌辦建設系統座談會。”
聽了楊森林的日程安排,侯衛東心裡也有數了。
張勁接過侯衛東甩過來的香菸,放在鼻端聞了不起聞,彷彿很過癮的樣子:“看來楊書記倒很瞧得起新管會,只是我們新管會除了拆得亂七八糟的房子以外,實在沒有什麼看頭,而且宏傳規劃也正在與設計院磋商之中,似乎也拿不出手。”
侯衛東在心裡暗叫一聲僥倖,十來天前,他準備在新管會入口處弄一個大的宣傳畫,將新管會的宏偉藍圖展現在所有人面前,這個任務佈置給了楊柳,草樣也是上個星期看了。
楊柳接到電話,趕緊就朝最左邊的侯衛東辦公室走去,她是新主任,總是擔心被別人看扁了,做什麼事情都憋着一口氣,這一段時間,做的幾件事情倒也有模有樣。
聽了任務,楊柳倒有些爲難,道:“原計劃宣傳畫是後天完成,現在不知做得如何?就算噴繪完成了,安裝也是問題。”
新管會成立的時間很短,還是一隻真正的醜小鴨,如果是知道詳情的祝焱來視察,侯衛東不僅不會遮掩,還會將困難說透,可是讓初來益楊的楊森林看着一大片光禿禿的土地,其心裡是如何感受,還真不好說。
侯衛東當機立斷地道:“楊柳,你立刻進城,親自去看看,如果有可能,必須在兩點以前把效果圖立起來,費用可以適當增加,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楊柳接了任務,一陣風地下了樓,要了章湘渝的車,便朝城裡趕去。
張勁提議道:“除了效果圖,在基建科還有一比一萬的大圖,可以掛在會議室,勉強遮醜,以前還搞過一本招商引資的宣傳冊,估計還有些剩餘,也可以全部拿出來。”
侯衛東站起身來,道:“通知全體機關幹部開會。”
十點左右,機關幹部三三兩兩、說說笑笑地來到了會議室,擡頭就見着侯衛東和張勁坐在主席臺上,便收斂了表情,找座位坐下。
十點十分,還有人陸續進屋,侯衛東已經有些不悅,等到十點十五分,會議室仍然空出不少位置。
侯衛東來回看了幾遍,才道:“同志們,本來今天是五四青年節,我也不想批評人,可是你們看看錶,通知十點準時開會,現在過了十五分鐘,還有人沒有到,除開請假三個人,我估摸着至少有六、七人沒有到。”
他緩了緩口氣,道:“這次就算了,是哪些人沒有到,科室領導自己回去教育,下一次遇到同樣情況,請科室領導到我辦公到來說明原因。”
張勁見侯衛東對於此事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暗自道:“侯衛東也不過二十七、八歲,行爲舉止卻很是老練,我這個年齡還在鄉里當電影員,真是不能比。”
散了會,易中成根本不想寫彙報提綱,就站在門口,見侯衛東端着茶杯走過來,便道:“侯主任,我頭痛得很,能不能請半天假。”侯衛東道:“剛纔還看你在院子裡套圈,怎麼現在頭痛。”易中成不鹹不淡地道:“人要得病,怎麼說得清楚。”
張勁走到侯衛東身後,見易中成跟侯衛東鉚起勁來,心道:“易中成也太不成熟了,做這種傻事。”他不斷地給易中成遞眼色,易中成卻視而不見。
侯衛東心如明鏡,這是易中成摞挑子,他冷冷地道:“你去寫請假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