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犢之心人皆有之，高天成也不例外。
曾家輝是他從京城直接帶過來的秘書，放他到縣裡去任書記，也是讓他有一些基層歷練而已，是要讓他成熟、成長，寄予了厚望。
但事已至此，何況從大局來說，本來也是大好事，也就釋然多了。他看着曾家輝微微一笑，道：“好了，我也算小家子氣了一回，有人不樂意就讓他不樂意去吧。”
停頓了一下，才又緩緩的道：“不過，家輝啊，你也應該明白，能夠做到市長以上位置的人，都不可小視。有些時候即便是省長或者我這個省委書記，也不見得好隨便動他。”
這個形勢，曾家輝自然清楚，老領導還沒有到舟山以前，也幫助過別的省市的市長、市委書記，人家地方的首長們也都會考慮上層的工作支持，會給足面子。
老領導這幾個月以來，對舟山全省的情況也瞭解得差不多了，說這話無疑是有的放矢，蔣百年能做到市長的位置上，又有自己私下的企業，上面會有大人物罩着，那是肯定的了。能夠讓省委書記高天成有針對性的提這樣一個警示，估計至少是前任省委書記，或者京城重要部門的領導，這是一個重大阻礙。
想到這裡，他覺得有件事還是必須及時說出來，就道：“領導，平起縣的幾項大建設都全部上馬了，我們也想加快進程，但遇到了一個小小的問題，就是柴油供應鏈突然斷了，我出京城之前，市上招呼了，會停運半個月的時間，其實還不知道究竟會停多久呢，這對工程進展將會帶來嚴重影響。我請市委陳書記作了一次協調，反饋的情況是能保證十天左右，後面估計很難說。”
“哦，爲什麼？”
高天成何許人也，自然一聽就明白這事沒那麼簡單，省裡都過問的項目，市上不提供燃油保障，這個階段好像不缺油啊；市委書記出面協調，市上才保證十天的供應，十天以後呢？
一個市的市委書記去協調，找誰協調，這可用不着找省裡吧。那自然是市長了，協調都才只能保證十天。核心問題至少有兩點：一是平起縣讓市長有不供應的理由，二是市委書記陳大平的日子也不好過，三是市委書記是支持平起縣的。
曾家輝只好把大年公司參與競標未果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高天聽完後，臉色一下子沉到了底，手在茶几上用力的一掃，茶杯摔到地上碎了，這嚇了曾家輝一跳，他是知道老領導的脾氣的，很少發這樣大的火。
“太放肆了！”
高天成很生氣，親自打了一個電話給省政府的白副省長，道：“白省長，請你過問一下長豐市的燃油情況，據說平起縣的幾個大項目都因爲柴油供應不上，許多機械設備面臨罷工的困境。儘快啊，我等你的回話。”
放下電話，高天成坐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疲憊，還是在思考問題。曾家輝不敢驚擾，去衛生間拿來拖布，開始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白副省長電話回報，長豐市蔣百年稱質量監測部門發現柴油不達標的問題，正在追查來源，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向外購油了，計劃下個月恢復供應，中途可能會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沒法向平起縣供油。
白副省長還道：“高書記，我安排省裡直接對平起縣負責，保障這一個月左右的柴油供應吧，你看還有什麼指示？”
高天成冷冷的道：“不用你保障，長豐市自己的問題，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去吧，要真解決不了了，再由你想辦法！”
“好的。”
高天成與白副省長通完電話，擡頭略作思索，又撥通了省委組織部長項不凱的電話，道：“項部長，你親自聯繫一下長豐市的蔣百年，問他長豐市的柴油供應問題，能不能保證一天不斷，下面的大項目一天不受油荒影響。如果能，你讓他明天給省委、省政府來一個詳細說明；如果不能，你讓他自己考慮一下，看他自己擅長做什麼，願意到哪個崗位去合適，三天之內向省委組織部提出書面申請，我儘量滿足他的要求。”
項不凱有些吃驚，但沒有問爲什麼，要問他也得找蔣百年問去。趕緊道：“我現在就打電話。”
擱下電話，高天成餘怒未消，道：“一個市長，還反了天了！”
這是高天成到舟山省第一次對下屬這麼嚴厲的措詞，也許正是他給人過於親和的印象，一些過去其他政治格局的人都沒當一回事，我行我素，纔會這樣的肆意妄爲。
他不是做不到威嚴，只是剛到舟山，過度需要平穩。也許蔣百年是第一個讓他提前決定結束這個過度期的人，還僅僅是一個市長，再大一點，不知道還會惹出什麼事來。
“你回去吧，如果缺一天柴油，直接打電話給我。”
曾家輝聽了這句話，知道領導今天沒心情了，他本來也不打算把車禍的事再說出來，後面自然無話可說了。於是趕緊告辭，去接了鐵鋒、鐵芒和路路，直奔平起而回。
回到平起縣城已經是深夜了，曾家輝讓鐵鋒、鐵芒和路路住在自己原先租住的房子裡，自己卻去了棚戶，他還有一小段時間的居住“約定”呢，可不能言而無信。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曾家輝就把胡元叫到了辦公室，問道：“胡主任，劉明的腰傷恢復得怎麼樣了？”
“還算好，不過還得在醫院住幾天。劉院長親自去看過了，說問題不大，但建議以後不要開車爲好，防止舊傷復發，留下後遺症。”胡元是實話實說，縣人民醫院的劉院長確實去看過，也確實是給的這建議。
曾家輝想了想，道：“這樣，你先安排人將路路送回家去，注意給他家裡帶點吃、用的生活用品，他現在正我原來的住處，直接讓人去接就是。然後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劉明的情況。”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