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眼前的這個堂堂東城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黨組書記劉士來的這一番所謂開門見山的談話,潘秀蓉心裡多少也被掀起了一陣陣地漣漪。
其實,潘秀蓉也並不是沒有想過與劉士來的關係,如果僅僅是從他的個人條件來看,他的確可以說是一個結婚的最佳人選,但中國人卻講究的是先入爲主,既然伍可定已經先一步佔據了她的心,所以現在她的心裡再也裝不下別人,儘管劉士來的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但此時她的心已另有所屬,就算劉士來的條件好破了天去,她也不會爲之所動的。
就在潘秀蓉還在那裡暗暗梳理着自己思緒的時候,坐在潘秀蓉對面的劉士來卻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繼續開口說道:“既然剛纔說了開門見山,不繞彎子,那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說好了。本來,在他現在這種處境下我跟你談這件事是有點不合適,我爲此糾結了很久。但後來我下了決心,覺得沒有必要顧忌他的感受,因爲愛情是排他的,是自私的,我又不是學雷鋒,對不對?”
劉書記大概覺得自己剛纔說的這話挺有趣,又微笑了一下,並且目光炯炯地直盯着潘秀蓉看。在這個時候,劉士來就覺得有點奇怪了,怎麼這個女人總能保持這副年輕迷人的模樣呢?怎麼就把自己給迷得顛三倒四的呢?尤其是現在,潘秀蓉一身成熟女性的打扮,更能吸引他的眼球了,因爲他一貫都是對成熟的女性特別青睞,如果是那種身材火爆一些的就更加了,就像今天這樣,他的眼睛始終聚焦在潘秀蓉胸部挺拔的位置上,甚至還是目不轉睛的那種。
聽完劉士來的話,潘秀蓉的反應卻很平淡,完全可以說是基本上屬於沒什麼反應的那種,她埋頭輕輕地吸了一口服務員剛送來的檸檬汗。
“我想你這個時候,當然也可以知道我說的他是誰了吧,我想也不需要在這裡和你打什麼埋伏了,他就是伍可定。這麼跟你說吧,我覺得你們兩個人在一起不合適。我不是在挑撥離間,我只是說出了一個事實,我覺得你跟他在一起有兩個最大的問題:一是必須瞞着所有的人,二是你們兩人在一起根本就不會明天。現在我們就先討論第一個問題吧,你們瞞得了誰呢?我……還有好些人,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所以,你們是掩耳盜鈴。而你們這層關係一旦被別有用心的人知道,情況會怎麼樣?伍可定在單位裡一直是一個品行端正的人,你就更不用說了。可是,如果你們之間的隱情被揭穿,你們兩個是沒法承受的。你不覺得嗎?難道你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嗎?如果你們之間的隱情被你們雙方單位上的領導知道了,你們準備辦?這些都是很現實的問題啊,不是你們想的那麼簡單的,你們還想不想在單位裡呆了呢?你是你們省人民醫院康復科的護士長,伍可定是我們局的辦公室主任,如果你們之間的事情被公之於衆之後,你們還怎麼在單位裡繼續做下去呢?這樣的問題你們想過沒有呢?”
潘秀蓉真沒想到劉書記會這麼直接,她既不好否認,也不好替自己辯解,心裡還多少有點被別人知道了的緊張,她的兩隻拳頭不禁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現在我要說第二點,伍可定會跟他老婆郭業紅離婚嗎?當然不會,我覺的這件事連你都不會做一點指望。我說你們的關係沒有前途,就是說你們根本沒有光明正大公開你們的關係的可能性。你覺得地下情能長久嗎?不以結婚爲目的的談戀愛……叫什麼?當然,你們可能指望別人不會管你們的事,確實,現在單位一般不管幹部找人的事,其實按政策規定是可以管的。撇開這個不談,我仍然很懷疑你是否願意長期地自我犧牲下去。對,你們現在這種關係,擺明了就是你吃虧他佔便宜。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男女交往如果總是這麼不平等,也是不可能長治久安的。那些平時生活中感受到的一點一滴小委屈,會嚴重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而一旦爆發,很可能會不可收拾。所以,你們之間要保持這份美好的感情,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儘早的好合好散。”
劉書記因爲說出了這番話而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擡眼看她,發現她雙眼閉着,頭靠在沙發的靠背上好像睡着了。
實際上,潘秀蓉聽了劉書記的一番話心裡確實很不高興,感到自己和伍可定的關係被擺上了手術臺正被人審視和剖析似的。問題是,這個劉士來剛纔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恰好擊中了潘秀蓉的要害。
而劉士來提出的這些問題正是潘秀蓉所想而無法解釋清楚的,它們要麼在自己快樂甜蜜的時候,要麼在自己孤單寂寞的時候鑽進腦海裡,給她的快樂甜蜜蒙上陰影,或者就是讓她更加地孤單和寂寞。
這時,潘秀蓉不想搭理這個劉書記了,她心想既然你願意說就隨他去說,她擔心如果自己一接口的話,也許他就會說得更來勁。但也並不是說她的心裡就沒有一絲絲地觸動。
但是,劉書記講那番話當然有他的個人目的,但他作爲一個旁觀者,他對事情的分析確實要比身爲當事者的潘秀蓉看得清楚、看得透徹。
潘秀蓉是個相信感覺和一見鍾情的人,當初她之所以能夠很快地跟伍可定,除了久旱的禾苗渴望雨露滋潤的生理因素之外,更是因爲伍可定身上瀰漫着藝術氣質,暗中投合了隱藏在她內心深處的某種浪漫夢想。她跟伍可定的關係當然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使她不得不在飄忽和踏實之間尋找平衡。他們不會有孩子,而沒有一個共同的孩子又將使得兩個人的關係既沒有一紙契約也沒有血肉的紐帶,似乎一切只能靠兩個人的感情來維繫,可是,感情是可以變的呀,也是很容易成爲對方或自己做出某種相反決定的藉口的呀。如果真的過了五年八年十年,伍可定如果喊聲沒感覺了,或者自己感覺不好了,那你將會怎麼樣呢?那個時候你人老珠黃,誰還會要你呢?你還有什麼資本再打鑼鼓重開張?而且最最現實的問題是,你作爲一個女人,就完全有可能會因此錯過生育小孩的最佳年齡,但這樣一來的話,豈不是生生地把自己給耽誤了嗎?潘秀蓉怎麼可能不考慮?自己是個女人,青春和美貌即使不是女人全部的財富,也是重要的財富,而時光是會讓這種財富貶值的。因此,幾乎所有的女人都會在這筆財富最值錢的時候用來購買婚姻和家庭,這不是女人世俗,而是一種無奈或者說一種天性。
而潘秀蓉的閨蜜李華讓她跟劉書記接觸,讓她拿劉書記去跟伍可定比較。這也是出於一種朋友的關心,潘秀蓉只要能稍微動一點點心,這件事便會成爲一種誘惑,將向潘秀蓉展示另外一種生活的可能性。
那麼劉士來和伍可定誰是月亮誰又是星星呢?潘秀蓉不會單純地拿伍可定去與劉書記相比,覺得那是對她與伍可定兩個人感情的一種玷污,而且,事情一旦摻雜了感情之外的因素,便將比不出一個結果。
但撇開感情,他們兩個人卻分別代表了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這就有得一比了。面對劉書記的進攻,潘秀蓉不可能心如止水,連一點點微妙的變化都沒有。她再努力地用旁觀者的眼光看伍可定,也就有了不同的印象。這時候,潘秀蓉的心裡在想着,是的,你伍可定在網上的那件事確實會搞得你很煩躁,但這時對我的冷淡,卻明顯地把我排除在了你的情緒和生活之外。你怎麼能這樣?你不知道我是多麼希望有什麼事都跟我說向我傾訴嗎?如果不管是成功的喜悅,還是失意的無助,我都不能與你分擔或分享,那我們的關係算什麼呢?我僅僅是作爲xing夥伴而存在的嗎?似乎還真是這樣。兩個人在一起似乎還就是爲了做那事,而做那事的前戲似乎也比以前少了,最近的一次,就是昨天她從省城趕到他家附近賓館的那一次,他居然連她的上衣也沒有爲她脫掉,便直接進入了她的身體,這樣地省掉做那事之前的前戲,莫非是對自己的感情有所沖淡了嗎?潘秀蓉坐在那裡默默地想着與伍可定有關的點點滴滴,但在這想念的同時,也讓她的心有種很受傷的感覺……
劉書記讓自己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潘秀蓉的面容上,他真的是覺得她的長相真是無可挑剔,有一種天然去雕飾的清純之美。而劉書記就是喜歡她這種純天然的美麗。
劉書記認爲自己的戰備是成功的,覺得他剛纔的那一番肺腑之言,將一定可以在潘秀蓉的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這時,潘秀蓉在表面上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內心裡卻不可能沉得住氣。起碼,她並不是十分反感劉士來這個人,至少她的心裡認爲劉書記這人還是比較有個人魅力的,只是他的出現,沒有出現某個對的時候。
劉書記部隊出身,自然學過中國古代兵法,中學的時候還學過《曹劌論戰》,知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他有跟女人打交道的豐富經驗。他知道,每個女人都喜歡被奉承的,只要態度稍微誠懇一點,就沒有人會真的討厭對自己說奉承話的人,因爲女人大多是感性的動物,容易爲聲色所感動。劉書記就想這樣一步步、慢慢地把潘秀蓉的心俘虜,他想只要自己有耐心、有決心,應該就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因爲他對自己很有自信的……
而劉書記對潘秀蓉說的溢美之詞只要是不過於rou麻,她就會信以爲真,就會覺得你瞭解她、理解她,自然也就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你真是太美了,你讓我知道了什麼叫秀se可餐。我真的很……嫉妒他。”劉書記由衷地讚美道。
“是嗎?可我知道,長得比我美的女人多了去了。再說了,人的長相是一種靠不住的資源,因爲每個女人都逃脫不了人老色衰的命運。”潘秀蓉睜開眼睛,淡淡地回答,她對劉書記此時的奉承並不感冒,而且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說得太對了。但你的魅力不僅在於你的美貌,而且在於你的氣質,不僅高雅,而且淡泊從容,你能讓跟你相處的人,非常舒服,如沐春風。”說真的,還從來沒有人這麼讚美過自己,聽了這話,潘秀蓉不禁抿嘴一笑,決定不再計較他剛纔對她與伍可定關係的批判和詆譭。
那顯然不是劉書記的目的,他還得向她表明自己的優勢。不是普通的優勢,是能將伍可定比下去的優勢,他要讓潘秀蓉知道,伍可定有的自己也有,伍可定不能給她的,自己也能給。
在劉士來的眼裡,把伍可定和自己作比對,這將是一項相對艱鉅的任務,因爲他不得不承認,伍可定還是很有一些優點的:正直、能幹、有才華、不花心、不古板、人緣口碑都不錯。再說,這劉書記的態度再誠懇,說穿了還是有點挖別人牆腳的意思,這就有點不是那麼光明正大了。
劉書記心裡認爲,追求一個心有所屬的女人,就不能採取一種不痛不癢的搞法。因爲對方不是空窗期,不是一個完全閒着的女人,也正在一張還算是豪華的餐桌上用餐哩,而你要將她叫到你的桌子上來,難度可想而知。已經坐在餐桌上的人着什麼急呢?黃花菜涼不涼那是你的事,因爲正是你把主動權交到人家手上的。戀愛是一種互動遊戲,有點像玩蹺蹺板,你不加大自己的力度,對方只會巋然不動,想玩也玩不起來。但加大力度不是蠻幹。做那事可能是一種體力活,但是戀愛還得靠智謀與技巧。
在對付潘秀蓉這方面上,劉書記是早就計劃好了的,先得用火力猛攻,拿下了最好,萬一不行,他會馬上使出yu擒故縱之計,裝出一副準備逃之夭夭的樣子,因爲你只有這樣做才能讓潘秀蓉在心裡掂量掂量他的分量,才能讓她在你跟伍可定之間做比較、鑑別和選擇,還要讓她覺得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那個店了。
他爲這件事制訂一個時間表,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取得階段性的成果。有了第一步纔能有第二步,至於第三步怎麼走,到時候再說。如果潘秀蓉冥頑不化,還是選擇留在伍可定身邊那也沒關係,也不過等於沒有得到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只是把結果提前揭曉罷了,自己也可以儘快地轉換目標,免得再犯傻。做事情還是要講究投資回報率的。這一點連動物都會,比如說寒帶地區有一種體形壯碩的豹子,如果追逐一隻野兔超過200米還沒追上,就會主動放棄,因爲再追下去即使追到了,吃掉兔子所產生的卡路里遠不及追逐它時消耗的。當然,如果追逐的是一頭馴鹿,情況就不一樣了,因爲追得再遠再久也划得來。至於潘秀蓉是一隻兔子還是一頭馴鹿,那是另外一個問題,也可以在運動中對之做進一步的考查瞭解。
但劉士來追得上潘秀蓉這一隻運動中的兔子嗎?如果追上了她之後,他是否能夠成功解除她身上的所有武裝嗎?而劉士來卻實在是太期待着這一天的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