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秀蓉沒有想到這個劉書記卻還是真的按照他上次所說的七天之說來了,剛纔回來的路上她還在注意着有沒有劉書記的車,當沒看到他的車,她反而能感覺到自己總算喘了一口氣,心裡邊的石頭這才漸漸放下。
可實在讓潘秀蓉感到意外的是,她才以爲自己的包袱放下了,一進門便到衛生間去放水洗澡,可誰知道自己才洗上沒有幾分鐘,她就聽到門外有人來敲門了,本來她還以爲是伍可定來看自己了呢,所以她纔會只披着一張浴巾就跑了出來,她其實一直爲上次伍可定給她打了十幾二十個電話沒接,而始終心存內疚,所以當她聽到敲門聲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伍可定來找她了,因爲距離上次見面,已經快半個多月的時間了,她都已經開始在想他了,甚至還想依偎在他的懷裡撒嬌,當然再就是要做那事是必須必的,這是基本上都不用考慮的問題,每次見面做那事就是他們的首選地事情,哪怕就是天要塌下來了,她知道伍可定這個人也是要把自己生命中的精華釋放完畢,纔會有精神作別的事情的。
但如今透過門洞,讓她看到的卻是她並不想見到的劉書記,她心裡的那個鬱悶啊,真的是沒有辦法來形容;而面對這樣的結果,真的是讓她感到左右爲難,不過此時她是肯定不會讓劉書記進來的,因爲現在自己這種樣子,僅僅只是披着一張浴巾,裡面可是什麼都沒有穿的,自己如果這樣放他進來的話,那不是勾引人家領導幹部犯罪嗎?本來人家劉書記在自己衣冠整齊的時候,劉書記就曾經作強吻過她,所以此時就是借給她十個膽,她不敢放他進到家裡等的,想到這裡,潘秀蓉這才隔着門對劉書記說道:“劉書記,請你稍等一下,我一會兒就好。”說完這些話,她便再次回到浴室繼續慢慢地洗澡。
再次回到衛生間洗澡的時候,潘秀蓉又不由自主地對自己已經做出的拒絕劉書記的決定,又產生了一點點猶豫,所以她就在猶豫着是否今天就回絕劉書記嗎?是不是一切都非得在今天解決呢?要不要再等一等、看一看呢?劉書記要你今天給回覆你就得今天給回覆嗎?那不是等於跟着他的指揮棒轉?他的說法是不對的,七天拿不定主意並不意味着永遠拿不定主意,這是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又不是上商場買一件東西。上商場買東西也要左挑右挑左試右試呢,完了還不得往後拖一拖指望着商家打折促銷?人是多麼複雜喲,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世界上最複雜的關係,說不定一個小小的、意外的情節就可以改變一切呢,自己爲什麼要那麼心急火燎給出最後答覆呢?
到目前爲止,她是愛伍可定的,是珍惜與他的關係的。爲了保全和伍可定的關係,她曾經暗自希望劉書記能夠主動放棄,只把她當普通朋友。現在劉書記逼着她表態,她又在想,伍可定到底愛不愛我呢,愛我到底有多深?自己在最後做決定之前,是不是也應該好好地跟伍可定好好地談一談呢?同時,在她的心裡也真的是在埋怨着伍可定,她是在想找個伍可定也真的是做得出,居然這麼長時間不跟我聯繫,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她簡直就想象不到這伍可定究竟是怎麼想的?就算是生氣,也不至於要生氣這麼久啊,你總不會要一個女人主動去跟你聯繫吧?
這時,潘秀蓉用手在衛生間裡矇住了一層水蒸汽的鏡子上抹了一把,她看到了一副姣好的面容出現在那一抹明亮的鏡面中,她又扭了扭,正面側面地看了好幾眼自己的身材,然後慢慢地擦身子,慢慢地梳頭吹頭,又慢慢地一件一件地穿文胸內褲,她本來已經把睡衣睡褲穿在了身上的,想一想不妥,又把它們脫掉,從衣櫃裡挑了一件黑色的純羊毛衫和水磨牛仔褲。最後她又在衣櫃前的穿衣鏡前,仔細對照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透光的部位之後,這才緩慢往外面走去。她一邊走還一邊深吸一口氣,這纔過來爲劉書記開門。
在門外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鐘的劉書記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很快地看了潘秀蓉一眼,又抿嘴笑了一下,他的笑一如既往,仍然沒有露出牙齒。那是一種自信的微笑,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但如果再使點勁,稍微過一點,又會顯得像個陰謀家。
劉書記手裡拎着兩瓶酒,一進門就大大咧咧地把它們一齊擱在了沙發前的茶几上。那是一瓶法國原產法萊士紅葡萄酒,另一瓶是春江河純正二鍋頭。
看到劉書記拿着這麼多酒,潘秀蓉便有些不解地望着劉書記,心裡也就在想着:你這個劉書記到底是怎麼想的,莫非你想把我給搞醉了,然後好輕易上手嗎?看來這天下的男人,都沒有什麼好東西的,從他這一進門帶這麼多酒,她就知道應該沒有什麼好事,難道不是嗎?來找女人談事,竟然帶上一瓶白酒、一瓶紅酒,一看到這樣的裝備,就值得去懷疑他的動機了,因爲就算是不喝酒的人,也會知道酒是混到喝的,一旦混到喝的話,就很容易喝醉的。而自己一旦喝酒了,那豈不是那砧板上肉,任由他劉書記擺佈了嗎?她此時已經在暗暗告誡自己,一定得當心,千萬不能做那種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傻事!
看到潘秀蓉那眼中透出的種種疑慮,劉書記便開口解釋說道:“今天我們將喝掉其中的一瓶酒,至於喝那一瓶,就看你做怎樣的決定。”劉士來今天他就是有備而來,因爲他早已經從省人民醫院的李華那裡瞭解到潘秀蓉這個人最大的缺點,那就是不知道如何拒絕別人。於是他就想在這方面做做文章,只要是能讓她覺得不好意思了,最後答應和自己喝上一杯或幾杯春江河二鍋頭的話,那麼就極有可能很快倒下,就算她沒倒下,她也肯定沒有力氣趕自己離開了,這樣一來不就可以形成一個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了嗎?而這孤男寡女在一起還能幹什麼事情?那豈不是明擺着的嗎?
聽到劉書記的解釋,潘秀蓉還是有點不太明白,便開口問道:“劉書記,你帶這麼多酒來我這裡是什麼意思?你不會是想在我這裡開酒會吧?”潘秀蓉雖然是一個不怎麼懂得拒絕別人的人,但她看到劉士來一下子搞來兩瓶酒,還是一白一紅,你這不是明擺着要欺負人嘛?想到了這些,她的心裡有點不開心了,因爲如果你明明知道被人家算計,你還能夠開心得起來的話,那樣豈不是這世界都要亂套了嗎?所以。潘秀蓉還在心裡恨恨地說道:我又不傻、不蠢,以爲我們好欺負啊?……
這時,劉書記卻顯得很輕鬆地笑着說道:“很簡單,如果你答應了,我們開啓紅葡萄酒慶賀我們倆新生活的開始,你要不答應,我就在這裡喝掉另外一瓶白酒,借酒澆愁,一醉方休。”劉士來是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的,而且他也知道女人是一種感性動物,她們一般都不會從理智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她們只會偏激地從感性地角度去思考,這段感情到底該如何如何?而劉士來認爲自己的優勢是在理智方面的,所以他覺得今天“掛”的可能極大,所以他纔會想到拿酒來這裡放手一搏。
對於劉書記的說法,潘秀蓉只是從嘴裡發出了“哼”的一聲,她的心裡已經是極度不爽了,同時她也知道,看來這劉士來還真要逼自己今天表態了,這也太霸道了吧,而這樣的結果,也就只能是把她心裡原來對他保留的一點點好感,正在一點點地磨去。
事到臨頭,潘秀蓉心裡還是有點慌張,她剛纔磨磨蹭蹭地洗澡穿衣,就是企圖把這種慌張按捺下去。劉書記擺在茶几上的哪裡是兩瓶酒呢,是他逼她必須直面的問題嘛。潘秀蓉在給劉書記開門之前,已經把那個裝戒指的小盒子攥在了手裡,這個時候裝着去擺弄那瓶酒擺放的位置,輕輕地把戒指擱在了那瓶白酒的旁邊。她因爲緊張地思想對策而顯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她內心裡卻有點恍惚,那是一種發虛發飄的感覺,也是各種感覺混合在一起的產物,有一點焦慮,有一點煩躁,有一點企盼,還有一點事不關己似的陌生化的效果。
這種心理狀態對於潘秀蓉來說當然是不利的,很容易讓她陷入一種聽人擺佈的境地。
潘秀蓉莫非是真的還沒有想好,是想要一個實實在在的家庭呢,還是要一個遊離於家庭卻又擁有家庭的某些成分的邊緣狀態?父母親是有家庭的,周圍的大多數人也是有家有室的,甚至自己也曾經有過一個家。家庭是社會的細胞,因此,家庭就不能不是很多人的一種嚮往和歸宿。可是,成家並不是最終極目的,擁有家庭也並不意味着進了保險箱,生活還得繼續,家庭給你的是一份保障還是一份負擔,真的很難說。不能說有家比沒家好,也不說沒家比有家好,關鍵看兩個人怎麼相處。人是複雜的,一個人的變數就已經很多了,何況是兩個人?我們做一件事之前不一定能夠把所有的變數都搞清楚,但基本的症狀還是應該知道吧?否則怎麼對症下藥開處方呢?劉書記對我瞭解多少,我對他又瞭解多少呢?李華曾經對她說過一句話,你不要因爲星星錯過了月亮,這句話是不錯的,重要的分析判斷誰是星星誰是月亮。你總不能又要星星又要月亮吧?嗯,又要星星又要月亮?男人,或者說好多男人不都是這樣嗎?他們只是換了一種說法,叫紅旗和彩旗。有些女人也是這樣,比如說李華,她的生活是多麼多姿多彩呀,一天到晚都有那麼多的男人圍着,她的性生活又是過得多麼地有滋有味啊,不過,潘秀蓉心裡還是有着她自己的標尺,因爲她有着自己生存底線。
從劉書記進門之後,潘秀蓉就沒有再跟他說話,也沒有再看他一眼,她的眼睛盯着茶几上的那兩瓶酒,法萊士紅酒沒什麼說的,那瓶春江河純正二鍋頭外觀設計倒是很獨特的,白胎瓷,上面用韓美林的風格畫着一個穿草裙的古代武士,左手舉着盾,右手握着矛,像一幅巖畫。潘秀蓉很想打開包裝看看裡面的實物是什麼樣子,又怕劉書記誤會了她的意思。她的心情還真是有點矛盾,很多想法像蜻蜓點水似的來一下又飛走了,飛走了可在看不見的地方盤旋一個圈以後又回來了。不過,在這時,她也慢慢地打定了主意,就是劉書記要她表態的那件事,今天晚上她一個字也不說。你劉書記不是也不說話嗎?那就看誰能挺得過誰。
劉書記一會兒看潘秀蓉,一會兒順着她的眼光看那瓶春江河純正二鍋頭的外包裝,該也說的話他都已經說了,該輪到她潘秀蓉了。
如果她不開口說話呢?他該怎麼辦?他還真不知道下步棋該怎麼走。不過,他已經有一點後悔沒有帶一瓶茅臺酒或五糧液來了。春江河純正二鍋頭是他最近喜歡上的一種白酒。二鍋頭是在蒸酒的時候掐頭去尾取中間餾出的酒。他喝這種酒有點上癮了,口感很好,不會火辣辣地燒喉嚨。劉書記今天晚上是一顆紅心兩種準備,並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潘秀蓉拒絕。不過,春江河純正二鍋頭白酒的外包裝太美了,也難怪潘秀蓉在談正事之前老是瞅着它。做行政工作的喜歡揣摩別人,潘秀蓉卻讓他搞不清楚,到底是在欣賞那個裝飾畫還是在暗示他該打開的是那瓶白酒。
劉書記是沉得住氣的,內心裡有一種犯罪嫌疑人等待法官宣判的緊張和與之並存的期待,臉上卻仍然掛着慣常的笑,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似的。
這時,潘秀蓉看到兩人有點冷場,所以就把電視機打開了,只是她把音量調得很小。她倒是在想等等看,這個劉書記到底還能撐多久不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