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可定在這次的縣委常委會上才知道,這縣裡的人事局局長和礦產局局長都要更換局長,當組織部長謝子揚說出這兩個局的局長都需要更換局長這項內容的時候,伍可定就感覺整個會場的氣氛逐漸開始變得凝重起來,這樣的結果是他簡直無法去想象的,在他個人的印象當中,這縣裡下面的各部委、辦、局等單位的大領導基本上都是以科級來配置幹部的,但就是這一個科級幹部也讓大家這樣如臨大敵嗎?
但後來伍可定坐在那裡的時候,他的腦子也在那裡飛速地運轉着,他雖然來到同泉不久,但他也深知這縣人事局對縣裡、對縣裡的主要領導,特別是是對縣委書記來說,這個局長的重要真正是顯而易見的。伍可定甚至還知道人事局是縣委書記具體主管的幾個大局之一,因爲人事局是主管全縣幹部的,抓住了人事局,那等於就是抓住了全縣的幹部,由此可見,這個人事局長的重要了。再一個那就是縣礦產局了,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同泉縣裡幾乎所有的效益和產值都來源於礦產,大家因此也就知道這礦業局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了。
在接着的會議當中,伍可定從組織部部長謝子揚那裡瞭解到,原縣人事局長田其冬,在兩個之月前被查出得了癌症。目前正在醫院治療,他自己已經主動要求不再擔任人事局長職務。原來的礦產局長玉書寧,調到市礦產局了,因此這個縣礦產局局長的位置也就空了出來了,而這兩個位子,在同泉都算是最好的位子之一。特別是礦產局長,有人形容是半個縣長。同泉是礦產大縣,經濟總量的一半以上來源於礦產,礦產局下面管着大大小小的一百多座礦山。而且,礦產局下設的安全局,對於各個礦山來說,更是意義非凡。這樣一個大局,也可以說是關係同泉經濟命脈的大局,局長人選自然是至關重要。書記會上,縣委書記孟林達和縣委副書記何意發,也就人選發生了爭執。孟林達推薦的是現任東環鎮的書記程廣漢。而何意發認爲程廣漢爲人過於衝動,不適合幹礦產局長。他推薦了現在的宣傳部副部長樑正衡。樑正衡在到宣傳部之前,是底下一個鎮的黨委書記,現在在宣傳部是常務副部長。
上次召開書記辦公會的時候,因爲伍可定請假不參加,只有兩個人,因此失去了表決的作用。孟林達甚至有些懊悔,應該拉着伍可定參加書記會的。那樣就可以表決了。三個人,就不會成爲平手。少數服從多數,這是我黨的一貫原則。書記辦公會一表決,何意發就算是再有什麼別的想法,也不能再說了。他頂多只能是保留意見。
兩個人的書記會,最終給常委會帶來了兩個提名,程廣漢和樑正衡。
這兩個人,伍可定都算是熟悉。他剛到同泉,參加抗雪時,就在東環鎮,就與一臉大鬍子的程廣漢打過交道。後來又因爲廣木木業的事,在一塊吃過幾次飯。這個人雖然長着一臉大鬍子,說話咋咋呼呼的,卻極有分寸。而樑正衡,因爲同在縣委大院上班,自然少不了有所接觸。特別是礦難事故處理期間,樑正衡負責外來媒體的協調。這個人遇事冷靜,沉着,協調能力也強。但是,伍可定不太看得慣的是他身上的那種官氣。大概是在鄉鎮當一把手時間長了,說話也是官腔官調的。一開口總是“啊,這個……”,不過,要往深的想,伍可定對這兩個人,還都不是十分了解的。所以這時他真的是應該能夠慶幸了,幸好他上次請假沒有參加上次的書記辦公會,如果他去了的話,就會被要求參加舉手表決,然後就是少數服從多數,這就是我黨多年的組織原則,這顯然是不用再說的了,而他就算是到了今天也好,他對這兩個同志真的是知之甚少,一旦真的要啓動舉手表決的話,那真的是會讓他左右爲難的,因爲兩個同志他都基本上不熟悉,工作情況也不瞭解,自己依據什麼去表決呢?難道就要衝着縣委書記孟林達還有縣委副書記何意發這兩人去表達嗎?這顯然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這時,在會上組織部長謝子揚將程廣漢和樑正衡兩個人的情況都介紹了,孟林達放下手中的茶杯,“哼哼”了兩聲,說道:“礦產局是同泉最重要的縣直單位之一,因此對礦產局局長人選,縣委高度重視,慎之又慎。書記會上,我和何意發同志也是反覆掂量,最後決定向常委會提交兩個同志的提名。這也是充分發揚黨內民主,進一步增加幹部任用透明度的一次嘗試。應該說,這兩個同志,各有所長,也都還存在一定的缺點。程廣漢同志在東環鎮工作多年,東環鎮一直是同泉經濟總量最大的鎮。特別是近幾年,民營企業發展較快,招商引資也有了很大突破。而且這個同志,勇於開拓,有魄力。樑正衡同志也在基層幹過,又有縣直工作的經驗,作爲礦產局長的人選,也是十分合適的。請常委們認真地思考,發表意見。特別是可定同志,書記辦公會你請假了,常委會上可得……”
“這……我對同泉的幹部情況並不熟悉。我還是先聽聽吧。”伍可定想先撇開自己再說,剛纔在會上就看到孟林達和何意發爲了這兩個提名人選,兩個人爭得十分不愉快,而剛纔孟林達那一番直白,顯然就是想在爲自己推薦的人選拉票,而且拉票的性質還特別明顯,甚至還明火執仗地有要伍可定投給他的推薦人選的意思,這樣明顯的舉動讓伍可定有些爲難,如果他不這麼做的話,或許他還會願意投這個程大鬍子的票的,也就是孟林達的推薦人,但現在孟林達這麼直白一通話,讓準備要投票的伍可定開始搖擺不定起來了,所以他纔要首先要先把自己給撇開先。
“啊,是吧?”孟林達似乎有些不太高興。很顯然,他剛纔那一段對兩個提名人選的評論,已經表明了他自己的態度。他希望伍可定能沿着他的思路,支持他一下,肯定一下程廣漢。伍可定是副書記,雖然是新任不久的,真要說出了話,還是有分量的。可是伍可定偏偏說先聽聽,這不是在故意在寒磣這孟林達和何意發嗎?同時這也顯然是有着邊走邊看的意思在裡邊了……
此時,此次的常委會議還在繼續開着,這不禁讓伍可定真的是感到很着急,因爲在他看來只要是留在縣裡開會的話,那麼他在下面的鄉鎮裡邊有關茶園生產方面的事情,都需要他下去看看,有時候他真的覺得自己在會上這麼耗着,真的是非常地浪費時間,要不然他就可以下去處理很多的事情了,而此時他真的是希望會議可以快一點結束,他好下去準備一下明天到冒峰山去看看的,散會後他就可以做一些出行的準備工作。因爲真的明天?明天,伍可定本來準備到冒峰山的。那裡的千畝茶園都正處在管理期,他想上去看看。最近一個階段窮忙活,已經有快兩個月沒上去了。楊玉敏說秋天冒峰山上正是最美的時候,一是請伍書記去看看風景,二來也嚐嚐老百姓們專門爲伍書記留着的野味。現在,縣裡已經決定楊玉敏來招商辦當主任了。下一步,冒峰山茶園的管理,也得要提前安排才行啊。
這時,副縣長曾之民就坐在伍可定的邊上,這會兒,他掏出手機看了看,然後清了下嗓子:“我來談談我個人的意見。這兩個同志都是很不錯的同志。無論是工作能力,還是工作作風,都是很出色的。但是,礦產局長只有一個,必須作出選擇。我覺得……我覺得程廣漢同志更適合些。”
曾之民這話一出,第一個感到驚訝的是何意發。會前,何意發曾給曾之民打過招呼,讓他在常委會上,“適度地支持”一下。曾之民也笑呵呵地答應了,可是現在……
何意發拿眼剜了曾之民一眼,可曾之民正低着頭。何意發的目光也就只能對着他吹得光滑的頭髮了。
“其他同志也說說,說說!”孟林達一邊接着秘書倒過來的茶水,一邊有些開心地說道。
“那我來說說吧。礦產局是大局,這個局長不同於一般的局長。剛纔林達書記也反覆地強調了這點。組織部提名的這兩個人中,我對樑正衡同志更熟悉些。這個同志作風嚴謹,工作紮實。特別是在重大問題上,有思想,有頭腦。而且,他在鄉鎮待過,在宣傳部也是常務副部長,各方面工作經驗足。因此……”宣傳部長黃勇剛喝了口水,繼續說:“因此,我同意樑正衡同志。”
結果暫時出來了,一比一,孟林達和何意發兩人打了一個平手,不過還有這麼多的常委還沒有表態,要想看到真正鹿死誰手還真不知道呢。
但此刻,這個孟林達的目光又有些煩躁了。何意發望着天花板,會議室裡一下子靜了。
孟林達正要說話表達自己的意見,但他看見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在振動着。他看了下,就拿着手機走出門打電話去了。
這時,曾之民就給伍可定遞過支菸,然後很奇怪地笑着問道:“昌平那個嚴曉彤嚴主任,跟盧……是不是有?”
“有什麼?”伍可定想,他實在想不出那個嚴曉彤和昌平縣委副書記盧建忠會有什麼說不清楚的關係,但他也不敢肯定,因爲有時候伍可定也覺得自己真的是在這種男女情感方面,的確是顯得特別地遲鈍,或者就是曾之民這個人也太過敏感了,要不就是曾之民看到人家嚴曉彤漂亮,心裡面癢癢地,想暗地裡插上一腳的,但他又感覺到嚴曉彤和盧建忠好像有點不太對勁,所以他纔會和伍可定說這些無聊得不能再無聊的話,尤其是在這麼重要的常委會議上邊說這種不搭調的事情,這樣豈不是太八卦了嗎?
“有什麼?你不清楚?”曾之民道,“我可看得出來,那種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啊,我一看就能瞧出個二三出來。唉!哈哈,說說,說說而已。那個盧,可是……”
“曾縣長哪,這可不是一般的事啊!最好還是不要到處說比較好。”伍可定說着,想起魯迅先生的那句名言:“衆口鑠金,積毀銷骨。”
想着想着,他心裡便有些想笑了。
孟林達再進來,先是望了何意發副書記一眼,然後問:“大家還有什麼意見?都沒有了?那好。何意發同志,你也說說吧?”
何意發搖搖頭,孟林達說:“那好!對於礦產局局長人選,綜合大家剛纔的意見,特別是組織部的考察意見,我建議由樑正衡同志擔任。”
“啊!”曾之民似乎是聽錯了,不自覺地嘆了聲。
伍可定也有些莫名。按剛纔孟林達走之前的會議進程,礦產局長應該是程廣漢,而不可能是樑正衡。孟林達剛剛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後,他自己倒是先改變了。是什麼讓他這麼快就改變了呢?是因爲那個電話嗎?
而此時孟林達的手機依然放在桌子上,孟林達眉頭皺着,表情也顯得特別地凝重,好像給人一種十分沉重的感覺。
莫非真是剛纔孟林達接的那個電話的原因嗎?伍可定實在是有點想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