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可定和這個新興酒廠的廠長張志傑握完手後,張志傑很快就讓到了一邊,給後面的新興酒廠的黨委書記和副廠長們陸續上前和伍可定握手寒暄,表達敬意。這時,張志傑就向伍可定一一介紹該廠的領導班子成員,他按照班子成員站隊的順序介紹說道,黨委書記劉德全、常務副廠長黃勇剛、副廠長範橋民、工會主席朱亮程、辦公室主任姚權君等。此時,伍可定的心情真的可以說是百感交集啊,他真的是一點都沒有想到自己與潘秀蓉的重逢竟會是這個樣子,他和她分開至少也有將近兩年的時間,如今卻以這樣的一種方式見面了,剛纔一看到潘秀蓉的時候,伍可定真的很想馬上衝到潘秀蓉的面前,和她說聲好久不見,然後再問她你最近好嗎?
然而,伍可定這些話只能是一直藏在他的心裡,因爲在新興酒廠這樣的場合裡邊,不是一個適合他們兩人重逢的時間和地點,所以伍可定在走進新興酒廠的路上,他的眼睛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潘秀蓉,但他也只能是在這裡遠遠地望着她,因爲伍可定總不能在這麼多的媒體記者的面,在衆目睽睽之下手和一個女人這麼親近吧,所以此時伍可定在儘量地剋制着自己,他不能讓城關縣的老百姓看低了自己,所以在這樣的時刻他除了強迫自己的情感,他真的是想不出別的什麼好辦法出來。
這時,伍可定知道在公開和正式的場合,和上級領導握手也是一種政治待遇,甚至握手的時間長短,熱烈程度也相應代表了你在上級領導心目中的位置。現在雖不是什麼會議或正式儀式的場合,但是有電視臺的攝影機在攝像,估計是要上電視新聞節目播出的,因此大家神情都異常莊重又不失親切感,很像那麼回事。
伍可定也知道這是官場的禮儀,所以此時他只得耐住性子和新興酒廠黨委班子成員們一一握手,行禮如儀。新興酒廠雖然只是一個鄉鎮企業,但這家鄉鎮企業卻由於歷史的原因所以就有着和國營企業一樣有着相應的行政級別。由於新興酒廠一度經營得非常好,曾經是城關縣的財政支柱之一,因此新興酒廠屬於正科級單位,相當於新興縣的局級部門,廠長和黨委書記都是正科級,副廠長們也是副科級,享受正副局長的政治待遇。
伍可定問道:“鄭廠長,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們廠黨委班子成員怎麼都脫崗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集體出動辦理嗎?”
酒廠辦公室主任站在人羣中向張志傑遞眼色,同時給他遞話:“張廠長,我剛纔已向伍書記彙報你在跑貸款……”
張志傑於是順水推舟說:“是啊,伍書記,正準備向您和縣裡彙報呢。廠子裡現在資金相當緊張,沒錢進原料,生產無法進行,銷售也無法正常開展,還有職工工資也拖欠了好幾個月了,我心裡着急啊……”張志傑說着很快就進入了狀態,臉上露出沉重的表情。
伍可定打斷說:“經營問題過後再討論,跑貸款需要黨委班子全體出動嗎?廠裡不需要有領導值班嗎?”
張志傑見伍可定這樣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無奈之中只得再次編瞎話:“是這樣的,伍書記。跑完貸款後我就召集大家在外面開會,討論如何恢復生產,扭虧爲盈等經營生產等問題……”
張志傑這句話半真半假,事實上他們也經常在外面賓館酒店裡開會,討論工作。開完後就便在酒店賓館裡享受工作餐和桑拿按摩等一條龍服務。儘管每年的“會務費”要花掉不少錢,但張志傑認爲值,因爲在那樣的環境中開會,使人身心愉悅舒暢,能夠提高工作效率,開闊思路。
伍可定指着廠辦公大樓說:“那麼大一棟辦公大樓,竟然沒有一間會議室,竟然沒有開會的地方,你們呢要還要跑到外面去開會?”
伍可定說完不待張志傑回答就帶頭往酒廠生活區走去,大家也就跟着他一起往生活區而去。
在一起同行的時候,伍可定一邊走一邊問道:“工人們現在生活情況怎樣?”
張志傑支支吾吾地說道:“已經好幾個月都沒發工資了,同志們都很艱難,我們心裡也很着急。現在當務之急是爲我們解決一筆貸款,一來發放工人工資,馬上要過元旦了,元旦過後不久又是春節,大家都等着錢用,還有廠裡恢復擴大生產,促進銷售,方方面面都需要錢,可是銀行現在就是不肯貸給我們,還要請縣裡出面幫助協調一下。”
伍可定以前雖然不分管經濟工作,但他也從別的一些渠道瞭解到城關縣過去的幾個大型企業,例如酒廠、藥廠、紡織廠等,現在效益都不好。有的虧損停產,有的勉力維持,半死不活的,它們都拖欠着數額不等的銀行貸款。銀行對這幾家企業也感到很頭痛,認爲它們都是無底洞,把錢貸給它們就等於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人家銀行也要維護自身的利益,限制向虧損企業貸款也是理所應當的,也怨不得人家。以前伍可定同泉縣時參加縣委常委會,就經常見到被邀請來列席會議的銀行行長們和縣裡的一些礦業企業老闆們打嘴巴官司,大家都振振有詞,各不相讓。
張志傑見伍可定不言語,又接着說道:“伍書記,也不知道那些銀行行長們是怎麼想的,我們新興酒廠雖然是鄉鎮裡投資的,但這卻一直都屬於國家的企業,銀行也是國家的,大家都是國有單位,有錢不貸給我們難道還等着下崽,真是的。”
伍可定說:“老張啊,好歹你也是一廠之長,你這個思想覺悟就不太高啊。銀行和酒廠都是國家的不假,但銀行的每分錢都是老百姓的存款,銀行有責任保證資金的安全和贏利性。如果你們都欠貸不還,那銀行如何對儲戶們交代?”張志傑一時語塞。
伍可定帶領着一大幫人很快就來到了生活區。別看剛纔那個新興酒廠的廠區和辦公大樓建得那麼宏偉壯觀的,甚至還是時尚大氣的那種,可是這酒廠生活區的居民樓卻都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建築物,老舊不堪,樓道狹窄陰暗,樓道里的牆面上到處都是亂貼亂寫的小廣告和字跡。樓道里還堆放着蜂窩煤,破紙箱等雜物,樓梯上還有垃圾和泥污,住戶的房門也都老舊破損,顯得凌亂、骯髒、破敗、擁擠。酒廠的絕大多數員工們都住在這樣的舊樓裡,看到這樣的情形,伍可定的心裡不禁心裡一緊,此時他真的有一個問題,真的就很想問這些酒廠的黨政領導們,想到這裡,伍可定便向跟在自己身邊的酒廠廠長張志傑以及酒廠黨委書記等人問道:“張廠長、劉書記啊,我能想問你們班子成員一個問題嗎?”
新興酒廠廠長張志傑和黨委書記劉德全看到這位新任的縣委書記這麼一本正經地問他們一個問題,他們能說不能問嗎?所以他們兩人趕緊接話答道:“伍書記,您請說。”
這時,伍可定的眼睛也不看張志傑和劉德全,而是接話問道:“張廠長、劉書記啊,請問你們這些班子成員的家是不是也在這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