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伍可定所經歷過官場之路上,說句明白話,還真的沒有見過一個大男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也會哭得這麼悽慘、這麼傷心的,讓人看得也很難不爲之不動容啊。伍可定心裡也明白,並不是所有的男人就應該是鋼板一塊,什麼事情他都可以扛得住,但如今這個何過富竟然會哭得這麼傷心,看到這樣的場景,伍可定很快就想到了一句話: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啊!而此時的何過富不知道已經到了怎樣的傷心處,要不然他又怎麼會悽慘到這樣的極點呢?然而,越是見着這樣讓人感傷的場景,伍可定卻一時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語來安慰何過富,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他只能是簡單地溫言撫慰說道:“小何啊,你現在的這種想法可是非常錯誤的呢,我可是要批評你啊。我們社會主義國家,就是要讓我們的人民老有所養,病有所依,這是我們黨和政府的職責呢!我們一定要盡全力幫助你們渡過難關。剛纔我還說過要盡全力幫助你們新興酒廠重新振興起來呢!要我說什麼話,我想啊你還是安心治病吧,你們酒廠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伍可定說完這番話,他的心裡真的是覺得好像有好多的感慨,在他看來,在他任職期間以來,他所去走訪過的困難職工當中,這個何過富應該算是首當其衝的,如果要說句不好聽的話,那就是他們已經沒有辦法把生活繼續下去了,就在伍可定百感交集之時,他轉過身來看了莫東勝一眼,莫東勝很快就明白過來了,趕忙從公文包了掏出一個信封遞了過來。
而伍可定這時卻有點不高興的樣子來了,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再拿兩個來。”
聽到伍可定的話,莫東勝才發覺自己真的是有點反應遲鈍了,這個何過富兩口子這麼困難了,人家的老婆都要到夜總會賣唱了,這一個信封能頂個屁用啊,也難怪伍可定剛纔有點急了,想到這裡,莫東勝趕緊馬上又掏出了兩個信封來。伍可定把三個裝錢的信封一起遞到何過富手裡說:“小何,這錢你先拿着,先救救急,我們會努力想辦法再幫助你們的。”
這時,伍可定看着何過富家裡邊的擺設,但他總覺得好像是少了一點什麼,想了好一會,他好像好不容易纔想起來,纔回過頭問蔣衛紅道:“小蔣,你們家的小孩子呢?”
聽到縣委書記伍可定的詢問,蔣衛紅不覺嘆了口氣,那鼻子不禁一酸,然後兩隻眼睛紅紅的說道:“現在家裡邊現在這個樣子,他又是一天到晚地亂髮脾氣,我都感覺怕極了,然後我白天要照顧他,晚上又要出去忙……小孩子也沒人照顧,出於無奈,也只能放在鄉下老人那裡。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爲了準備他前段時間的治療費,所以這家裡是特別困難了,差點就連吃飯都要吃不着了,所以已經有好幾個月都沒有和回鄉下去看孩子了,現在我想想孩子都覺得可憐啊,但又實在是沒有辦法,也只能暫時先不去鄉下看孩子了。”
聽到蔣衛紅說得這麼悽慘,伍可定差點鼻子一酸,眼睛就要淌出眼淚出來,還好他最後已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只是點頭說道:“哦,是這樣的啊。那你們家小何治病一共需要多少醫療費啊?”蔣衛紅低頭說:“本來像他這種病只有換肝治療是最徹底的,可是換肝手術做下來總共要二十多萬,我們哪裡有那麼多錢啊?就是現在每個月的治療費、藥費也顧不過來,像他這樣的病人還要有營養……”
伍可定點了點頭,似乎在沉思,他沒有再說什麼,這時候,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了,難道不是嗎?現在何過富的家,最最需要的就是需要二十多萬元換肝治療費,而現在照現在新興酒廠的那個樣子,哪裡還可能承受得了這樣大的一筆天文數字啊,所以這離開何過富家的路上,伍可定的心裡就一直沒有平靜過,現在這個新興酒廠真的是太難太難了,而如果讓這種停產的狀態再這樣下去的話,不知道還會有多少類似何過富家庭的情況發生呢?伍可定真的是不敢輕易地想下去了,真的是太可怕了,他實在是不願意再回到像何過富那樣一種悽慘的場面啊……
伍可定一行人從何過富家裡出來後,又走訪了幾戶職工家庭,各家各戶的情況大同小異。由於酒廠近些年效益不好,工資拖欠,大家的日子都過得比較艱難。年輕人背井離鄉,出外打工,中年人就在城關城裡蹬三輪,打零工,擺地攤,老年人就只能在家留守,操持家務了。更有甚者,有的年輕貌美的女子爲了掙大錢,掙快錢,一咬牙到江州、省城,甚至南方地區做起了皮肉生意,以賣笑爲生,從此誤入歧途,走上了一條墮落沉淪的不歸路。有人說這是自帶設備,自主創業,環保高效,爲國分憂,其實這是城關縣的恥辱和悲哀,也是我們領導幹部的失職啊!伍可定在心裡說。
伍可定一行人結束在新興酒廠的調研訪問時,已是接近中午時分了,又到幾個車間轉了一圈,看了看設備和釀酒設施。酒廠雖然處於半停產狀態,但設備和設施還是維護得很好,一旦需要開工使用,馬上就能運轉起來。伍可定對此給予了肯定。
城關縣新興酒廠廠長張志傑請伍可定一行人到辦公大樓裡面休息喝茶。辦公大樓外觀時尚大氣,裡面也裝修得精緻美觀,華麗整潔,估計花費了不少錢。
伍可定笑眯眯地對張志傑說:“老張,別看你們廠職工宿舍不怎麼樣,可是辦公樓還真是很豪華,很上檔次啊,不錯不錯。”
一邊說一邊四處打量。張志傑臉色發紅,一時也拿不準伍可定是誇獎還是諷刺,也就不好回答什麼。
伍可定等人又到張志傑的辦公室裡轉了轉,感覺更是豪華美觀,寬敞氣派。張志傑請大家落座喝茶。
伍可定說:“我們還是去會議室吧,今天來的人太多了,你這辦公室裡面也坐不下。”其實,這時伍可定是想到這酒廠的會議室去看看,看看他們酒廠的開會的條件到底怎麼樣,是不是真的需要到外面去開會呢?
於是大家就一起到會議室坐了下來。這時,伍可定才注意看着這個酒廠的會議室,其實真的要比城關縣委會議室要豪華得多了,這樣好的條件,怎麼還需要到外面去開會嗎?伍可定的心裡真的是在暗自打鼓,看來這班酒廠領導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主啊,只不過他們拿着酒廠的錢來享受生活,而不是通過他們個人自己努力去掙得的錢來享受生活。
這時,張志傑安排工作人員爲伍可定等人沏茶,問道:“伍書記,莫主任,你們喜歡喝什麼茶?煙你們喜歡抽什麼牌子的香菸?”伍可定笑着說:“張廠長,你這裡有什麼好茶好煙嗎?拿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不要現買,有現成的就行。”
張志傑見伍可定主動提出來要喝好茶好煙,心裡馬上開始高興起來,只要他們喜歡就好,他就不怕,這樣他就能把這些領導搞定的,他在那裡美美地想着,想到這裡,張志傑連忙說道:“有的有的,不知您喜歡什麼口味的?有三千元一斤的碧螺春,有兩千五百元一斤的竹葉青,還有上好的龍井……您喝什麼茶?還有一百多元一包的中華煙,行嗎?”
爲了顯示誠意和熱情,張志杰特意把茶葉和香菸的價格也報了出來。
而這時的伍可定也不多說什麼:“那你就看着辦吧。”
張志傑於是便叫交待酒廠辦公室主任揀最好的茶葉和最好的香菸過來,爲大家沏好了茶水,又在會議桌上鋪排開了許多上好的點心,有核桃、開心果、果脯、蛋糕等,十分精美。
伍可定等人望着桌上的茶點,既不喝茶也不拿桌上那個價值一百多元的中華軟包香菸,甚至那些桌上擺放着的精美的點心,伍可定等人也是一動不動地保持着原樣在那裡。
看到這樣的情景,張志傑一下子也被楞住了,這到底是怎麼了?自己都老在旁邊勸了個半天,但依舊還是沒有哪一個人去動手,等這個張志傑招呼他們招呼累了,伍可定這才顯得異常和氣地說道:“張廠長啊,你們酒廠的領導班子成員,是不是平時就喝這樣的好茶?好煙?用這些精美漂亮的點心嗎?”
聽到伍可定這個帶着某種諷刺挖苦意味的話後,張志傑的臉又紅了一下,他不知道該怎麼樣來解釋眼前的行爲,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次的縣委領導,怎麼和以前的領導不太一樣呢?怎麼好煙好茶好點心也不滿意嗎?莫非他們喜歡漂亮的女人不成?那如果是喜歡漂亮的女人的話,那也是好辦的啊,那就直接到酒廠長期包下來城關友誼酒店三樓就OK了,因爲那是他們酒廠長期定點在那裡招待省裡、縣裡、市裡等地來的各級領導,反正只要是酒廠一有領導到酒廠檢查工作,他常常是就交待廠辦公室主任帶着領導就直奔這裡來的,當然到了城關友誼酒店後,自然是先在一樓餐廳吃飯喝酒了,等酒足飯飽之後,就上到酒店三樓來,這整整一層都是被他們酒廠長期包下來的,如果平時沒有領導來酒廠調研的話,他們則會自己悄悄地前來這裡享用一下,找個把年輕一點女人到包房裡,爲他們解決日常的生理問題,所以此時張志傑想到這裡,他也馬上不再害怕,他心裡暗暗在想,我這裡設施齊全,美女也是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反正總會有一款適合你們這些領導的。於是,張志傑也不直接回答伍可定剛纔提出的問題,而是顯得異常沉穩地輕聲問道:“伍書記,我們在城關友誼酒店準備了一桌酒宴,請各位領導賞光,在哪裡我們還爲各位領導準備了特殊的美色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