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奮爲對潘寶山找茬的事把握不準,立刻向嚴景標作了彙報。
嚴景標聽後閉目沉思,良久嘴角一歪發出聲冷笑,道:“潘寶山那小子是夠警覺的,知道我要拿他問事,所以處處跟我作對,想分我的神。不過那是他耍小聰明瞭,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豈能轉移我的注意力?就算是真的擾到了,我又怎麼會放鬆對他的整捏。”
“嚴書記,你早有打算?”崔奮爲謙恭地笑着,“那潘寶山還能得意多久?”
“再有個把月時間市黨代會就召開了,在那之前會行動,然後正好在黨代會上落他一錘子。”嚴景標道,“不把他敲懵了纔怪。”
“太好了!”崔奮爲一點頭,用力抿抿嘴,很是得意,“嚴書記,那車改的事就不理會了?”
“理他幹什麼。”嚴景標沒好氣地說道,“我就不信他潘寶山能搞出什麼動靜來。”
“那好,就讓他自己悶在罐子裡琢磨吧。”崔奮爲道,“要是他再追問過來,我就不軟不硬地隨便應付幾句。”
崔奮爲這麼說,是覺得潘寶山肯定會再找他。不過他想錯了,潘寶山根本就沒那個打算。潘寶山知道車改的事不會有結果,也不會真的向省公車改革領導小組反映情況,就只是想亂亂嚴景標的心神而已。
況且,現在馬晉賢那邊已經傳來了消息,對藍天公司虛假廣告的證據收集已經完備,隨時可以發通報批評。這事來不得遲疑,得抓緊上手。
當日事當日決。潘寶山告訴馬晉賢,讓他把通報批評的事安排好了趕緊出差。這種提醒其實潘寶山本不該說,但也正是如此,讓馬晉賢感覺到了潘寶山對他並沒有設什麼防。
將心比心,馬晉賢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一句他擔心的事:“潘常委,有個事你得注意點,明天發通報批評的時間怕是要晚於報紙的發行,假如藍天公司看到了報紙,或者是嚴景標自己看到了,反過頭來撲到工商局,很有可能就把通報的事給壓下來,那樣會不會很被動?”
“哦,那個沒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潘寶山道,“馬局長,謝謝你提醒!”
“不用,不用謝。”馬晉賢一愣,忙道:“我也就是剛剛纔想起來,隨便說了一句,或許根本就沒有那種可能。”
“可能還是會有的,但有辦法避開。”潘寶山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馬晉賢憨憨地笑起來。
放下電話,馬晉賢摸着額頭長嘆一口氣,很慶幸自己末了墜了那麼一句,這能充分表明他的忠誠度,可以獲得潘寶山的加分,算是個意外收穫。
的確如此,潘寶山掛了電話後一琢磨,真是覺得馬晉賢人還不錯。不過他也就是這麼一想,還是正事要緊,他隨即就打電話給許良庭,說計劃行動開始,次日的報紙發行要延遲。
許良庭早就籌劃好了,上稿的事沒有難度,恰好值班的副總編是曾光輝,跟他關係很不錯,一個招呼就搞定。此外,發行的事更不用說,印務和發行工作都由他分管,易如反掌。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沒有任何意外。
第一天上午九點剛過,工商局對藍天集團松陽分公司的通報批評就發了出去。
一直注重公關的藍天松陽分公司覺得事態嚴重,公關部經理立刻向總經理戴永同彙報。
戴永同很是詫異,他也意識到這不是個小事情,萬一媒體要以此來做文章,怕是會引起購房者的不滿情緒而鬧事。他馬上給嚴景標去了個電話,問能不能讓工商局撤銷通報批評,否則媒體一嘰歪會有很多麻煩。
嚴景標滿口答應,說會盡快讓工商局收回通報批評,另外讓媒體集體失聲。
有嚴景標這麼一說,戴永同便放了心,全然不把通報批評當回事。嚴景標也拿着無所謂,他讓許明亮跟工商局打招呼,趕快想辦法撤掉通報批評,然後再跟宣傳部聯繫,不要讓媒體炒作。
許明亮開始有點不以爲然,認爲坐在辦公室打打電話就能解決。但是,沒想到馬晉賢的手機關機,辦公室電話也沒人接,於是他又把電話到了個工商局辦公室,才得知他出差了。
只有找第一副局長,可那副局長一問三不知,說沒經手那事。
許明亮有點着急,立刻動身前往工商局,他要和第一副局長面談。
面談也沒結果,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第一副局長覺得面子不好看,當場叫了來廣告管理處處長張挺。
張挺一見這架勢,知道事情不妙,被問到通報批評是怎麼一回事,他也不敢說實話。事情是局長馬晉賢交待的,當然那不能把責任上推,縣官不如現管,要是惹了馬晉賢,往後哪裡還有好日子過?
“羣,羣衆舉報的,我們就查了一下,發現藍天公司確實存在虛假廣告問題。”張挺支吾着,“所以,我們就按照規定程序,發了通報批評。”
“做事怎麼就不長長眼呢?”許明亮皺眉歪頭,敲着桌子,“藍天公司是松陽引進的重點企業,對松陽的發展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百源新區的開發建設上更是不可或缺。市裡的會議多次強調過,我們應該以海納百川的胸懷來對待那些有功企業,只要不涉及原則性錯誤,要採取柔和的方法和措施來進行督促整改,而不是這麼生硬地去糾正。”
“哦,這個以後會在工作中改進。”此時張挺必須表態。
“不是改進,是改正,而且就現在!”許明亮板着臉道,“通報批評要想辦法撤下去,越快越好!”
“這……”張挺面露難色,通報批評不是通知說撤就撤,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政府行爲,哪能跟兒戲似的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那樣一來公信力又何在?
張挺看看許良庭,又看看副局長,實在說不下去。
“猶豫什麼?”副局長可絲毫不含糊,“馬上撤!市裡的指示要無條件認真辦好。”
“一定要重視起來啊。”許明亮這會的口氣稍稍緩了點,道:“市裡個別人居心叵測,總是唱反調,抓住大局工作中的一點小失誤就會大做文章。現在有關藍天公司的虛假廣告通報批評一事,沒準就會被利用,通過媒體放大炒作,容易出亂子的。”
正說着,辦公室文件秘書進來了,手上拿着份《松陽日報》,說今天市報來得晚沒及時分發,纔剛剛到。
幾乎同時,許明亮的手機響了,嚴景標來電。許明亮忙伸手做了個不要出聲的動作,身體微微謙恭,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嚴景標震怒的聲音,要許明亮去落實一下,看報社到底要幹什麼,爲何這麼快就登出了有關藍天公司的虛假廣告報道,簡直是亂彈琴!
許明亮收起電話,驚愕地地拿起報紙翻起來,在第二版果真找到了一則《藍天集團松陽分公司涉假廣告欺騙消費者》的新聞。
“看看,看看!”許明亮把報紙摔到桌子上,手指點着大聲道:“這下可出大事了!”
說完,許明亮連聲招呼都沒打便急匆匆離開,他要去找關放鳴。
第一副局長有點茫然,緊跟着出去把許明亮送走,回來後,他拉過報紙一看,很茫然抓了抓頭,問張挺是怎麼回事。
張挺也很納悶,搖搖頭說不知道,不過從眼前的情況看,好像一切都是導演好的。他頓了一下,問道:“通報批評還撤不撤?”
“都到這份上了還怎麼撤。”第一副局長一歪頭,“等問問許明亮再說。”
此時的許明亮心急火燎,路上就給關放鳴打去電話,把事情大體說了一下。關放鳴吃驚不小,說他現在就去報社查個水落石出,並且告訴許明亮也直接過去,先找總責任人。
這個時候,報社已經炸開了鍋。
殷益彤在看到報紙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藍天公司是嚴景標的友好同盟,怎麼能對它動手?簡直是自找難看!
帶着一股怨氣,殷益彤打電話給昨天值白班和晚班的副總編。值白班的副總編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白天沒有那稿件經手。
毫無疑問,肯定是曾光輝的事了。
“曾光輝,你怎麼就沒有點大局觀和政治頭腦?”殷益彤一個電話打過去就責問起來。
正在家裡休息的曾光輝很很納悶,“殷總,是不是報紙把市領導名字搞錯了?”
“不是,是藍天公司被通報批評的稿件!”殷益彤道,“那稿子是誰安排寫的,又怎麼上得了版?”
“我,我也不清楚嘛。”曾光輝一下就預感到事情不妙,“晚上稿子來了我沒多想,就上版了。”
“糊塗!”殷益彤嘆責道,“你說說,那樣的稿件怎麼能夠上版?會出大事的!你要做好準備,我看八成要寫個材料向市委說明情況。”
話一說完,不等曾光輝回聲,殷益彤就氣呼呼地掛了電話,現在她要尋思一下該怎麼把這事給處理妥當。
不過大氣還沒來得及喘一口,關放鳴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