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蔣春雨把話題說得有些沉悶而沉重。但他知道此時不能和蔣春雨產生共鳴,必須想辦法將籠罩在頭頂的氣氛改良一下。
“我就說呢,剛一見面時你怎會那麼淡然,完全是你佔主動,把握着場面,原來你是有預案的啊。”潘寶山笑了起來,“你知道嘛,在你站到我面前之前,我一直忐忑着,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和你說第一句話。其實想想也沒什麼,咱們是朋友,老朋友,方方面面的老朋友。”
“那,現在該是你掌控場面了。”能看得出來,蔣春雨也在一直在調整着自己的情緒,現在,她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
“場面不需要掌控,一切順其自然。”潘寶山道,“春雨,我想我們都能做得到。”
“那的確不是個問題。”蔣春雨微微翹着嘴角,“我覺得,有句話我需要說一下。”
“咱們還不是暢所欲言嘛。”潘寶山道,“難道還要我一本正經第做個筆記?”
“哪裡哦。”蔣春雨燦爛地笑了一下,“我是說,‘寶山哥’這個稱呼,我有點不想喊,也怕喊。”
“那就不喊,等你想而且又不怕的時候再喊好了。”潘寶山笑道,“現在就直接喊我名字,潘寶山!”
“那是不可以的。”蔣春雨搖頭道,“我改口喊‘潘哥’吧。”
“行,只要你願意,怎麼改口都行。”潘寶山面帶微笑,看着蔣春雨依舊青春的臉。
這時,房門被敲響,進來一個滿臉帶笑的陌生男人,手上端着個酒杯。
潘寶山以爲是走錯門的食客,但從蔣春雨的反應來看並不是。
“喲,這不是羅處長嘛。”蔣春雨很大方地對來人打了個招呼。
被稱爲羅處長的人表情很是驚奇,眼前的場面似乎太出意料,但已經敲門進來了,再退出去會更尷尬。“蔣處長好。”他立刻又堆起笑臉,“沒想到這麼巧,今晚我也在望江樓吃飯,恰好聽說潘局長也在,所以過來敬一下酒。”說完,特地對潘寶山擺了個大大的笑臉,“潘局長,希望沒打攪到你。”
從眼前的清苦看,潘寶山能推斷得出,眼前這個羅處長應該是廣電局某科室的負責人。
這時,蔣春雨也介紹了起來,“潘局長,這位是局影視處處長羅祥通。”
“哦,羅處長好。”潘寶山起身問了句好。
“潘局長您坐!”羅祥通對潘寶山的起身表示出了不安,“早就聽說潘局長要來局裡主持大局工作,今晚碰巧有機會提前拜見一下,不來敬杯酒實在對不起這天賜良機啊。”
“羅處長,你總是那麼會說話。”蔣春雨知道這個時候潘寶山不太好多說,便及時插話,道:“今晚又跟幾線的女明星喝酒了?”
“沒沒沒,就幾個同學聚聚。”羅祥通不好意思地笑着,舉起了酒杯,對潘寶山道:“潘局長,不耽誤您太多時間,就一杯,一杯!”
羅祥通敬完酒,慌忙離去。
“這個羅祥通怎麼有點慌里慌張?”潘寶山在羅祥通走後問蔣春雨。
蔣春雨呵然一笑,“那是他覺得有點自作聰明,撞到了不該撞的場面。”
“哦。”潘寶山一下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吸了口冷氣問:“我跟你二人小酌,這事不會被瘋傳吧。”
“絕對不可能。”蔣春雨道,“羅祥通可是個有頭腦的人,事情的輕重他自然知道,就是給他加個膽子他也不會亂說。現在他擔心的是,會不會因此而招了你的惡。”
“客觀地說,興沖沖第過來敬杯酒,也是他的一番心意。”潘寶山道,“只是他沒多想我所處的場合。”
“潘哥,其實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是,羅祥通怎麼會知道你在這裡?”蔣春雨很認真地問。
“我也在琢磨這個問題。”潘寶山皺着眉頭,“知道我在這裡吃飯的只有譚進文,也許他和羅祥通關係不錯,想爲其製造點機遇?”潘寶山說完,立馬搖了搖頭,又道:“也不對,譚進文跟我不會玩那點小心計,假如他真的和羅祥通很要好,應該會專門找機會做中間人好好介紹的。”
“那就真是奇了怪。”蔣春雨道,“還能真是碰巧?”
“事出必有因,我不相信會那麼巧。”潘寶山笑道,“不過無所謂,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哦,我想起來了。”蔣春雨道,“潘哥,宣傳部辦公室那邊,有沒有知道你在這裡吃飯?羅祥通的小舅子在辦公室做秘書。”
“秘書小李知道,開始我還讓他訂了房間二零三,後來你不是訂了三二七嘛,我便又讓他退了。”潘寶山道,“難道問題出在這個環節?”
“那肯定是了,你說的秘書小李,可能就是羅祥通的小舅子,因爲羅祥通的老婆也姓李。”蔣春雨若有所思地說道,“小舅子給姐夫製造接近領導的機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嗐,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瞧我們聊得還這麼投入。”潘寶山笑道,“直接跳過。”
事情在潘寶山看來無所謂,但對羅祥通來說可不一樣。蔣春雨猜得沒錯,他真是李牧的姐夫,能得知潘寶山在三二七房間吃飯,就是李牧給的消息。
羅祥通在得到這個消息後很興奮,特意叫上幾個同學小聚,貌似一切只是巧合,當然他也知道潘寶山不會那麼認爲,事情本身有明顯的漏洞,經不起推敲。不過羅祥通也覺得無所謂,他所要表現的只是個討好的態度而已,應該不會讓潘寶山往多裡想。
但是現在,羅祥通的興奮勁一點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惱火,他一出三二七房間就掏出手機打給李牧。
“李牧,你探聽消息怎麼不細緻一點?”羅祥通的火氣沒有對着李牧發,只是自己悶在心裡,因爲他知道李牧完全是出於一片好心。
“怎麼了姐夫,沒碰到潘寶山?”李牧很納悶,“我跟車過去,親眼看着他進了望江樓的。”
“他是在望江樓,我也碰到了,但場面很不對勁。”羅祥通道,“你說他是跟朋友聚會,五六個人的場子,根本就不是,他只是跟……”
羅祥通說到這裡就收口了,他覺得有些事不能跟李牧說得太清,年輕人不知道拿捏,弄不好說漏嘴就會惹禍。
“跟什麼了,姐夫?”李牧很好奇。
“潘寶山跟一個領導吃私飯呢。”羅祥通道,“結果我一下闖了進去,場面有點尷尬啊。”
“哦,那確實有點不妥。”李牧道,“那領導官職應該不小吧?”
“別問那麼多了。”羅祥通道,“以後辦事要再細緻一點,否則會壞事的。”
“知道了姐夫。”李牧道,“要不我探探潘寶山的情況,聽聽他的口氣,現在就打電話問問什麼時候去接他?”
“接送的事你都沒安排好?”
“去的時候沒定下來,潘寶山說到時再聯繫。”李牧道,“但我讓司機做好等的準備了。”
“嗯,這點做得不錯。”羅祥通道,“那你就問問吧,聽聽潘寶山的語調,有沒有情緒。”
潘寶山是沒情緒的,李牧電話打過去能聽得出來,很樂呵。潘寶山還告訴他,不要派人專門來接,說朋友有車,到時讓朋友順路送回去就行。
現在潘寶山暫且住在一招,宣傳部正在幫他在省委後院協調住房,兩室兩廳。
回去的時候,蔣春雨開車把潘寶山送到一招門口,沒進大院,否則門衛查問登記,有些不妥。
潘寶山邀請蔣春雨上去坐坐,蔣春雨略一猶豫,說改天。這個回答很到位,不答應,但也沒拒絕。潘寶山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方便,也就沒再勉強,而且這也能儘量減少犯錯的機率。
揮揮手作別。
潘寶山看着蔣春雨駕車離去,一聲暗歎,轉身走進一招大院。
院子裡很靜,精緻幽雅,即使在路燈下也透着別緻的味兒,跟二招的風格截然不同。
但潘寶山現在無心細細觀賞,進了房間一番洗漱後,他躺到牀上,腦袋裡滿是廣電局的那一兜子工作的事。晚上後來跟蔣春雨聊了很多,潘寶山對工作思路還理不出清晰的頭緒。不過想想也不用太着急,畢竟還未到崗。等到了廣電局,好好開展一番調研後再確定思路問題。
放下這塊心事,潘寶山又開始琢磨鬱小荷的問題。心理容易作怪,陡然知道她是鬱長豐的女兒,一時竟然還有點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她,熱情與不熱情,得把握好一個度。當然,這得慢慢來,不能急於表現。
此外,潘寶山還有一個疑惑,他不理解鬱長豐爲何要把鬱小荷放到宣傳部。宣傳口無小事,而且多處於風口浪尖,一個不小心便會犯錯誤,並不是輕鬆的差事。
不過,潘寶山很快就理解了,工作越難越鍛鍊人,鬱長豐將鬱小荷安排在宣傳部,估計是爲了讓她得到充分磨礪,機會合適的時候,肯定會把她調走,放到更加重要或者乾脆是鬆閒無事的位置。
就這樣亂七八糟想了一通後,迷迷糊糊地就睡了。不過他睡得並不輕鬆,還帶着個問題,就是明天去宣傳部該幹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