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瑞東的路上,潘寶山就讓徐勇健準備好相關會議材料,過兩三天就在友同召開全省教育工作改革會議。同時,讓曹建興也提前着手擬發通知,參加會議的除了教育系統的人員外,省發改委、財政廳、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等條口也要派相關負責人蔘加,畢竟教改不是個單一的政令,也是較爲系統化的東西,牽涉的方面也不少,需要政策傾向、資金投入還有人事部門等多方面支持。
交待完這些,潘寶山閉上眼睛陷入沉思,這幾天他一直在思考個問題,就是教改會議的各項議程,包括出臺相關政策措施,要不要和段高航通個氣。按照慣例,這種情況是要向省委彙報的,儘管會議的發起人是政府,具體工作也是政府口去抓,但在拍板的事情上,還是要由省委來做。
向段高航請示一下,從程序上看行事穩健,讓人說不出什麼,但客觀效果可想而知,肯定難如人意,阻力肯定會無端而至。
在這個問題的取捨上,潘寶山真的犯了難爲,他翻來覆去想了又想,決定來個一分爲二,彙報材料中把教育資源均衡化方面的事情,只是一筆帶過,一些具體的政策和措施,放在教育廳的發言材料中,到時現場一錘定音。
主意已定,曹建興便立刻行動起來,他負責跟徐勇健溝通,把潘寶山的計劃佈置下去。
徐勇健當然沒二話說,當即就說肯定沒問題,不過他有些擔心把握不準潘寶山的思路,便讓曹建興費費心,晚上他把材料整好後發個郵件過去,審一審更爲妥當。
“審材料的事應該沒什麼,我想潘省長也很樂意把把關,畢竟在教改工作上,他有太多的想法。”曹建興道,“我跟潘省長多少年了,知道他是個很想做實事的人,無奈周遭的環境不行,不得不讓他抽出大部分精力去應付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真金需要火煉,你看現在潘省長不是越來越好了嘛。”徐勇健道,“曹秘書長,我覺得段高航那幫人,有點氣虛,從決策到執行,跟潘省長這邊相比,總是要差那麼一截。”
“再怎麼着段高航在瑞東是根深蒂固,想撼動他很難,而撼不動的話,潘省長就會不斷遭到遏制和打擊。”曹建興道,“所以總的來說,潘省長也很有壓力,他雖然沒說,但我能感覺得到。就像這次教改工作會議,有些內容不是分流到你這兒來了嘛,他就是擔心把材料交給省委那邊通不過。”
“潘省長這麼做是對的,目前的情況不能硬碰硬,一來他負責的是政府,跟省委那邊絕對要多采取柔和的策略;二來他剛來不久,需要一個適應的時間,就算適應了也要穩住,要不會被批評張揚無忌。”徐勇健道,“曲中求直,不但能自保,還能不知不覺間變被動爲主動。”
“徐廳長,怎麼感覺你像個搞組織工作的?”曹建興笑道,“說話的口氣和內容,特別符合身份。”
“哪裡,可能是和幹組織工作的親戚接觸多了,受點影響吧。”徐勇健不好意思地說道,“讓曹秘書長見笑了。”
“別這麼說,咱們只是隨便聊聊。”曹建興看了看手錶,“潘省長那邊的材料還要重整一下,我得趕回去。”
重整的材料,就是教改工作會議上的發言稿。那很簡單,曹建興回去後把移交給徐勇健的那部分刪掉,只是簡單附幾句就好了。
沒多久,整好後的材料送到了省委辦公廳,很快就轉到田閣手中。
田閣拿到材料後,猶豫了下,立刻送到段高航面前。
“他潘寶山還算有點腦子,還知道要請示。”段高航接過材料簡單翻了下,隨手扔到桌角,“讓他等着吧。”
“聽下面的人說,教改會擬定於兩天後在友同召開。”田閣道,“所以我想,他們是等不了多長時間的。”
“省委這邊的意見還沒出來,會議怎麼開?”段高航道,“潘寶山既然能把材料送過來,就會有耐心等。”
“不一定,潘寶山行事的風格段書記你還不知道?”田閣道,“我看他這是在充分掌握主動權,他把材料送過來,我們不吭聲,他就會以我們不搭理爲由說事。那樣一來,會議不但照常開,而且我們如果再提出程序上有問題的話,還又要落個不是。當然,如果我們持續不發聲,那當別論,可仍舊會留下別的話柄。”
“怎麼可能不發聲呢,要不還真會被潘寶山拿來說事,說我不配合他的工作。”段高航稍顯急躁,不覺間提高些聲調,“關鍵是發聲的時間點要把握好,他不是兩天後召開會議嘛,那就明天下午下班前把材料的修改意見反饋回去,讓他們好好修改一番,看他能不能來得及。”
“段書記,他們報過來的材料我仔細看了下,修改對他們來說不是難事。”田閣道,“材料都是常規化的內容,多是就宏觀方面的工作點了點,個性化操作的東西倒沒有多少。”
“哦,沒想到啊,原本以爲潘寶山會搞很多帶有標籤性的舉措。”段高航道,“我要針對的就是那部分內容,也方便切入、做大,可沒有的話就不太好辦了,畢竟宏觀性的東西都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也沒必要挑剔。”
“是的,大面上的話都有道理,如果我們太挑剔的話,真的容易被用來打反擊。”田閣道,“其實段書記,我覺得是不是我們想得太多了?潘寶山召開教育工作會議,也許沒有什特殊目的,常規性動作,搞點動靜證明自己的存在而已。”
“應該沒那麼簡單,潘寶山那人你又不是不瞭解,哪裡是隨隨便便做事的人,我認爲,在教改工作上,潘寶山會有不小的行動。”段高航道,“不過也無所謂,教育嘛,存在問題很多,抓抓也好。”
“他做苦勞,我們收功勞,就由他折騰吧。”田閣附和道,他想趁機麻痹段高航的神經,在教改工作上不要過於較真,否則要是潘寶山讓他從中協調,是很棘手的事。
“也不能由着他折騰,因爲收穫功勞的不一定就是我們。”段高航道,“潘寶山不是省油的燈,能把好事留給我們?因此對他還是要採取高壓政策,省得他折騰出成績來,拉到頭上增加光環圈數。”
“嗯,段書記說的也是。”田閣領會似地點起了頭,心中卻暗叫不爽,嘴上更不能多說什麼。
“行了,你有事去忙,回頭我再瞧兩眼材料,對潘寶山可大意不得,還得小心爲是。”段高航道,“對了,你要多跟杜成行交流,他被拉過來時間不長,定性不一定夠穩。”
“嗯,杜成行是要牢牢圈住,他對潘寶山的瞭解應該比較多。”田閣道,“有的信息沒準什麼時候就用得到。”
“杜成行對省委副秘書長這個職位,滿不滿意?”段高航問道,“他做駐京辦主任雖然做得疲塌了,但也不是說回來隨便弄個位子就能滿足的。”
“按理說他應該是滿意的,從級別上說,駐京辦主任是正廳級,而省委副秘書長一般都同時任省委辦公廳主任,也是正廳級,是匹配的。”田閣道,“只不過現在辦公廳主任不是萬軍嘛,所以杜成行的正廳,現在只能說是高配。”
“你的意思是把萬軍拿下?”段高航神色嚴肅地搖了搖頭,“不行,不看僧面看佛面,有萬少泉的關係在,就不能動萬軍,要動也只能往高處搬。”
“我不是說要把萬軍擠下來,只是就事論事那麼一說。”田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給杜成行弄個正廳實職,同時兼任省委副秘書長,那樣的話也算是實至名歸。”
“嗯,那個我再考慮。”段高航道,“有機會就促成一下,現時是沒辦法的。”
“說到底也都是些小事,其實杜成行對能回到瑞東工作就已經很滿足了。”田閣道,“只是我們爲了更好地挖掘他的利用價值,所以纔要上點心的。”
“不管怎樣,都是個很好的提醒。”段高航笑了笑,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你對潘寶山把會議放到友同去召開,有什麼看法?”
“我感到很奇怪,潘寶山竟然選擇了不靠前不靠後的友同做會場。”田閣皺着眉頭道,“難道他想借此機會逐一拿下個地級市的控制權,打牢基礎?”
“有可能。”段高航道,“潘寶山在省級層面上,沒有多少發展空間,他想要快速擴大範圍圈增加實力,也只有從下面的地級市下手了。”
“是啊,松陽是不用說的,他的老根據地,我們也不在乎。”田閣道,“不過對其他市的控制,還是要強化的,不能失去陣地。”
“我會找準時機給他們上上發條的,還有,韓元捷那邊也打個招呼,讓他對各市熟悉的人頭也都點撥點撥。”段高航說完,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充滿疑慮地說道:“友同,潘寶山把第一炮點在友同,難道還有什麼背景?”
“要說背景,潘寶山和友同的市委書記寧川平曾經在松陽共過事。”田閣道,“除此之外,似乎也沒聽說過他們有什麼交觸。”
“潘寶山不會那麼想當然吧,要藉助那麼薄弱的關係?”段高航道,“我總覺得,背後還有很多謎團沒解開。”
“段書記,你是不是太過緊張了點?”田閣猶豫着,小心翼翼地說道:“這話說得也許不合適,但我覺得有必要點一下。”
“你說我緊張?”段高航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只是小心防範,畢竟這次潘寶山的到來是來者不善啊。”
“那,那是我緊張了。”田閣摸了摸額頭,“段書記,我也覺得潘寶山此番是來勢洶洶,只不過面上比較平靜罷了。要不這樣,把眼前的事抓抓緊,跟寧川平打個招呼,做點準備?”
“讓韓元捷去友同走一趟吧,他跟市長昌遠樹很熟,正好一起把預防針都打了,省得讓潘寶山鑽了空子。”此時的段高航,表情看上去很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