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少良突然造訪,讓潘寶山確實很惱火,避之惟恐不及的事總是要發生。
回富祥的路上,潘寶山一直氣怒難消。快到局裡的時候,他調整了呼吸,儘量使自己變得平靜,面色可親。
車進了大院,潘寶山下來剛走兩步,又回過頭鑽進車裡,拉出車載菸灰缸摳了一把菸灰、菸頭在手裡搓了搓。
會議室裡,魯少良已經等候多時。
“啊呀,不好意思魯總,讓你久等了!”潘寶山進去後熱情地打起招呼。
“不好意思的是我,打擾了潘局長正常工作!”魯少良起身迎上去,伸出手來。
潘寶山胳膊小幅度假裝一探,隨即又收了回來,攤開兩手,“還是別握了,瞧我這手,髒得不成樣子。嗨,車子老化,半路上壞了,我跟司機師傅又好忙了一陣才搗鼓響,要不也不會這麼晚。”
“潘局長新到任,專車也該全然一新,怎麼弄輛舊車?”魯少良感嘆道,“勤儉節約也要有度嘛。”
“小事,那些都是小事。”潘寶山手一展,指指座位,“還是工作要緊啊,魯總請坐,談談大陡嶺村金銀花種植基地的進一步合作問題吧,發展是永恆的主旋律,合作也一樣,沒有一成不變的模式,也需要探索前進。”
“潘局長說的是,關鍵是眼界要開闊。”魯少良笑道,“大陡嶺村一帶的地形我看過,很生態,我們公司想與地方再度合作,開發一個小型綜合中藥基地,主要種白芍、黃岑和柴胡等品種,用地大概要一千畝,你看能不能協調一下,儘快把地塊騰出來,公司馬上着手打造。”
潘寶山一聽很滿意,弄好了又會是一個亮點,而且魯少良的話給了他很大啓發。夾林北部一帶是丘陵山地,閉塞不發達,但從另一面看就是生態性強,而且附近還有一個水庫,往檯面上說就是有山有水,何不整合一下資源大打生態牌?
“好!”潘寶山一拍桌子,“魯總,我保證一週內把土地協調出來!你們公司什麼時候能進駐開發?”
“不留間隙!”魯少良似乎抓住了潘寶山急於求成的心理,“互利共贏的事情,時間不能耽擱。”
“那好,現在先口頭協議下,具體細節等簽訂合同時再商談。”潘寶山道,“不過有點我必須講明,這次合作是鄉里出地,你們出資,然後共同收益,就不要你們整體租過去,然後再分租給百姓了。”
“當然可以。”魯少良笑道,“潘局長,你看時間不早了,要不找個地方坐坐,吃個晚飯?”
“飯是肯定要吃的。”潘寶山也想早點讓魯少良離開,省得到處遺毒,“還是富祥大酒店,還是那個房間,還是那些人,如何?”說到這裡,潘寶山故意補充了一句,“上次陪酒的幾個姑娘,還不錯吧?”
“呵呵,是很好。”魯少良笑道,“不過可能要物是人非嘍,畢竟過去了這麼長時間。”
“桃花笑春風,人面留心中。”潘寶山玩味一笑,“那些姑娘是縣委辦下屬後勤科室接待辦的,不難找。”
“哦,那有可能,有可能啊。”魯少良呵呵一笑,“潘局長,要不到你辦公室去一趟?”
潘寶山聞聽頭皮一麻,“魯總,得抓緊上酒桌了,怎麼想起還要到我辦公室?”
“就站站,幾分鐘時間。”魯少良道,“帶了個小禮物,隨便玩玩,我讓司機送上來。”
魯少良不等潘寶山回話就開始打電話。潘寶山一看還拒絕不了,只好帶着魯少良去辦公室。
開了辦公室,潘寶山把門使勁敞開,不讓魯少良摸門把。
還算好,魯少良帶來的小司機行動麻利,提着個扁盒子很快就跟在後面進來,朝沙發旁邊一放。
“你先下去準備車子,我跟潘局長馬上到。”魯少良對司機掃了掃手。
來的就是客,禮數還是要有的。
“魯總,再坐下來,喝杯茶?”潘寶山心驚膽戰地問。
“不坐了,也不喝了。”魯少良笑笑。
潘寶山一聽真是慶幸不已,“既然這樣,那就去酒店吧,到那裡坐下來再慢聊。”
“行。”魯少良出門前指了指盒子,“訂做了一套小紫砂壺茶具,一個小壺帶四個茶杯,沒事可以喝個功夫茶。”
“那謝謝魯總了。”潘寶山急着想出去,他甚至怕魯少良鞋底下都有病毒。
不過魯少良似乎一時半會沒有要走的意思,繼續說道:“紫砂壺是訂做的,盒子也是專門訂做的,寬是三十釐米多點,一半也就是十五釐米吧,長將近四十釐米,五分之一也就是七點五釐米,高度沒仔細算,大差不離夠用就行,可以用墊子調節的嘛。材料都是上等的檀香木,純手工製作,看起來似乎比紫砂壺還值錢。”說完,魯少良停頓了一下,隨即又笑起來,“有句成語叫買櫝還珠,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嘛。”
潘寶山看看,盒子確實很別緻精美,不過這會他可沒心思欣賞什麼美匣香箱,讓魯少良趕緊離開辦公室纔是要緊的事。
“真是過意不去,讓魯總費心思了。”潘寶山說着移動腳步。
魯少良哈哈笑着,擡手一拍潘寶山肩膀,“沒有什麼的潘局長,那有什麼呢,我怕就怕那檀香木是假的,那樣可就丟面子了。”
潘寶山被魯少良這麼一拍,頓時一哆嗦,“啊呀!”
“怎麼了潘局長?”
“哦,肩膀昨晚扭了,一碰就疼。”潘寶山不自然地笑道,“走吧魯總,趕緊去酒店,弄點酒喝喝舒筋活血,或許會好些。”
“好好,那抓緊去。”魯少良轉身走了出來。
潘寶山緊緊跟上。
下樓梯的時候,潘寶山覺得肩上被魯少良拍過的地方有些火辣,好像病毒正鑽過衣服附着到皮膚上蔓延感染。
“魯總抽菸。”潘寶山趕緊分了支菸給魯少良,自己也點上一支猛吸起來。
很快,潘寶山故意把菸灰抖到前胸,伸手一抹,把菸灰按到了衣服上,“誒呀,彈菸灰怎麼成抹菸灰了,瞧這衣服弄得。魯總你先下去,我回辦公室換件衣服就下來。”
說完,潘寶山丟下魯少良回頭“噔噔”跑上樓去。
進了辦公室,潘寶山趕忙把外套脫下,小心揉成一團放進垃圾桶,忍不住張嘴罵道:“媽了個逼的!”
潘寶山極少說這句粗話,以前老聽黃開建罵,覺得他很粗俗,這下他才深深地體會到,說那句話時的心情,真是他媽了個逼的想罵,不罵出來能憋死人!
換好衣服,潘寶山下樓後也不坐魯少良的車子,說他也帶車,還要接幾個人,否則坐不開。
路上,潘寶山打了個電話給黃開建,說健達藥業公司的魯少良來談新項目,很有價值。現在請他吃飯要幾個陪酒的,能不能儘快找殷益開安排幾個接待辦的姑娘馬上到富祥酒店。
黃開建說那簡單的要命,殷益開就喜歡帶着一幫姑娘到處串場子,顯擺自己可以醉臥花叢中。
潘寶山說好,那他先和魯少良過去。
沒多會,便來到酒店。
“怎麼樣魯總,這房間還熟悉吧?”進了包間後潘寶山笑問。
“熟悉,彼時場景歷歷在目啊。”魯少良小小一個感慨。
“稍等一會,接待辦的幾個姑娘就過來,不知道魯總還能不能記得她們。”
“只要是上次來過的,應該能記起來。”魯少良笑道。
潘寶山跟着笑,心裡卻很惆悵,他擔憂哪個姑娘萬一被這個無良的傢伙搭上,弄一身病那可真是罪過。
得想法子找個熟人,提醒下來的姑娘,不能害了她們。
哪個熟人能擔此重任?只有鄧如美。
這會想到鄧如美,潘寶山突然一拍腦袋,有件事,他一直疏忽了!
他曾經和鄧如美去市裡拜訪過魯少良,一起喝過酒,兩人是認識的。而且那天在市區時光茶座看到鄧如美從魯少良手裡接衣服的神態很自若,一點都不吃驚,那說明她早就知道包養丁薇的是魯少良。
現在的問題是,鄧如美明知道他是認識魯少良的,爲何不告訴他真相?
潘寶山不平靜了,有種被愚弄的感覺,好個鄧如美,口口聲聲說他是值得信任的人,就是如此信任?
再想到還打算讓鄧如美想辦法對付孔娜一事,潘寶山心下好一陣自怨自嘲,爲何那麼幼稚?怎能輕信一個風月女子的話?
着實可笑!
沒過多會,接待辦的姑娘們來了,鄧如美也在其中。
此時的潘寶山已經由怨生恨,看到鄧如美的笑臉,就覺得那是對自己的羞辱。
“待會看你還笑得出來!”潘寶山暗暗發狠。
緊接着,黃開建和殷益開也來了,所有的人呵呵打着招呼。
潘寶山留意到魯少良和鄧如美對過眼光,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現。
媽的,儘管裝!潘寶山不由得歪起了鼻子,不過很快就擺出笑臉,問魯少良:“魯總,這幾位美女都還算熟悉吧?”
“一半一半吧,有兩個新面孔。”魯少良看了看,轉而對黃開建和殷益開笑道,“不好意思又驚動黃局長和殷主任了。”
“就該多交流交流嘛,咋能不好意思!”黃開建道,“坐吧,都坐吧。”
潘寶山趕緊招呼,“還是照以前的樣子,男女交叉開來!”
“對對,就該叉開來。”殷益開咧着大嘴笑道,“一男一女,喝到桌底,一女一男,邊和邊玩!”
滿屋子人都大笑起來。
潘寶山沒笑,提高了嗓門對鄧如美說:“鄧主任跟魯總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吧,來,你坐到他旁邊去,好好陪着喝幾杯!”
鄧如美猶豫了下,說好吧,便走過去坐下。
潘寶山心裡一聲冷哼,覺得很暢快:讓你鄧如美笑,放個大毒物在你手邊,看你還能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