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開的心情比較複雜,倒不是因爲邵江平的問題不好查處,而是因爲要全面地衡量查處邵江平,會給凌鋼帶來怎麼樣的影響,這個企業是否經受得住這種沉重的打擊?
在國內,現在的國企有一種通病,就是國有企業產權模糊,產權主體虛置,國有產權主體整體沒有行爲能力。
國企的廠長和經理,更多地像是一個毫無責任的代理人,雖然可以任意調用企業資源,甚至是掌握着控制整個企業幹部和工人的生殺大權,可是在利益劃分方面,卻是不佔優勢的,這對於企業的管理顯然是有致命的短板。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沒有切身利益的刺激,當然不會有人真心付出,雖然偶爾也有那種無私奉獻的人,但是從實際情況來出發看問題的話,這種人要麼是比較二,要麼就是能力比較低,要麼就是別有所圖,想法跟別人不一樣。
總體而言,通過現有的例證來看問題,既有奉獻精神,不求回報,又有能力將國企做大做強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不能夠作爲主流的企業家來進行分析。
就以凌鋼的邵江平爲例來進行分析,他雖然將凌鋼給做大做強了,甚至有可能做到業內盈利能力第一,但是他這麼做也是有原動力的,就是自己在做大凌鋼的過程中,也捎帶着弄了好幾億的私房錢。
葉開考慮到這些問題,就覺得國企不是搞不好,而是面臨着一個怎麼搞的問題,要解決問題,就不能不考慮到一個很現實的因素,你究竟能夠管理者多少利潤。才能讓他們真心爲企業付出?
一味要求別人付出而不求回報,這肯定是不符合人性規律的,所以國企搞得一團糟,因爲大家只要混日子就行了,拼死拼活搞經營,最後還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個王八蛋,何苦呢,何必呢?
付出就應該有回報,這纔是真正地按勞分配,而對於企業的貢獻來看。能夠將一個企業經營得發展壯大,創造更多利潤的領導者的價值。顯然是不能跟普通工人相提並論的。
強硬地將兩者之間畫上等號,不但不科學,而且是不道德的。
人生而平等,指的是人格意義上的平等,並非等於兩者能夠對社會做出同等的貢獻。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個社會也就沒有什麼發展了。因爲大家都一樣。
在葉開看起來,國內企業的改革出路就是民營化,將企業國有資本變成債權、非國有資本變成股權,只有這樣,才能夠解決人性與付出之間的矛盾,將企業經營者的權利和義務界定清楚,讓他們好好地爲企業努力工作。
他們坐定之後。市長齊羽聲也趕了過來,他是專程來參加這個見面會的。
畢竟,中.紀.委工作組下來,是一件大事,光有秘書長景春林陪着。不夠誠意,他這個市長雖然公務繁忙。但也需要時時關注這邊兒的情況,不時地過來陪葉開見個面,吃個飯什麼的,這才能夠體現出凌城市政府方面對於工作組的尊重。
“齊市長公務繁忙,就沒有必要注意這些繁文縟節了。”幾個人談了幾句之後,葉開就很直接地表示了自己的態度,“這一次我們來凌鋼,主要是搞一些調研,查一查凌鋼的生產經營管理中的一些問題,時間也不會太久,有邵總安排個人陪着就可以了。齊市長和景秘書長就不用過來了,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溝通的,我們保持電話聯繫就可以。”
“既然葉書記這麼說,那麼就這麼辦吧。”齊羽聲見葉開的態度,不像是將客套話,而他自己確實也不想把時間都浪費在這些迎來送往,吃吃喝喝上面,所以就很乾脆地答應了下來。
邵江平聽了之後,也感到有些驚訝,沒想到葉開的要求這麼簡單,只是讓他安排個工作人員給領路就可以,這在他看起來是難以想象的。
中.紀.委的工作組下來查案子,什麼時候會這麼容易打發了?就算是省紀委甚至是市紀委的幹部們過來,也沒有這麼好對付的,這些人可都是折騰人的老手兒,不把你們給折騰的雞飛狗跳,精疲力盡,身心疲憊,精神崩潰,那就不配叫作紀檢監察幹部了!
“宋局長,楊副書記,你們有什麼具體的安排,也可以跟凌鋼的同志們講一講,讓他們把工作安排妥當了,我們也省時省力。”葉開又對宋思明和楊順馨說道。
雖然說葉開是這個工作組的負責人,但是具體的事情,他當然不如宋思明和楊順馨這樣的老手兒門兒清,所以這些具體事務都是他們在操持,葉開只是審覈一下這個工作方案,然後協調各方面把工作給推動起來,不時地把把關就行。
這也算是當領導的好處,大局不亂即可,細節上有很多的變通方法。
“好的……以下是我們的一些工作安排……”宋思明點了點頭,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工作安排,給衆人分發下去,然後又簡明扼要地講了講,包括企業幹部調研,工人對話,車間參觀以及賬務明細審覈等等,各方面都寫得很清楚,要求什麼人來配合,基本上也都圈定了起來,一目瞭然。
市長齊羽聲也好,秘書長景春林也好,或者是凌鋼老總邵江平也好,這些人看了如此清楚的工作安排之後,都是吃了一驚。
他們吃驚,並非是因爲工作方案比較細緻,不容易搞鬼,而是吃驚工作組方面居然會將這些安排提前給拿出來,讓他們周知。
畢竟,如果是爲了增強紀委工作的突然性,對被審查對象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那是應該將這些內容嚴格保密的。
正常的作法,就是我想起什麼事情來,就直接喊你們過來配合,事先不說原因,只喊人配合,無條件地爲工作組配合,這纔是一般的作法。
可是現在看起來,葉開可是一個表心裡一定主兒啊,這種秘密的東西,居然就讓大家看了,而且還發給他們幾份兒,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邵江平捏着手上這幾張紙,一時之間腦子裡面也有點兒凌亂,不知道葉開的真實想法究竟是什麼?
同樣感到疑惑的,還有市長齊羽聲和秘書長景春林,他們也覺得葉開的作法,有些不可思議,按道理說是跟紀委工作方式格格不入的。
這樣擺明了車馬,讓對方配合的調查,能查出什麼問題來呢?
難道說,這一次工作組下來,只是爲了表明一下姿態,走過過場就完了?可是如果是那樣的話,也沒有必要下來規格這麼高的幹部隊伍嘛,葉開可是實實在在的正廳級幹部,而且據說還是中.紀.委方面非常看重的幹部。
如果這一次凌鋼之行只是打打醬油而已,有必要折騰出這麼大的場面來嗎?
“對於這個工作安排,各位有什麼疑問或者不同的意見嗎?”葉開問道。
“沒有,工作組這個安排,已經很詳盡了。”市長齊羽聲雖然不清楚葉開想要做什麼,但是擺明了工作程序,總比一頭霧水要強,於是就點頭贊同道,“雖然我對於紀檢監察工作並不熟悉,卻也能夠看得出來,葉書記這個安排是很科學的,我表示完全贊同。”
邵江平看了之後,也點頭表示道,“凌鋼方面會全力配合。”
事實上,邵江平覺得,如果真是按照這個工作安排來走的話,工作組還真不可能在凌鋼查出什麼大問題來,小毛病或許有一些,但是大問題絕對是看不出來的。
他的心裡面也有些疑惑,不知道葉開爲什麼會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這個態度確實有些古怪。
聯想到自己前面連夜去省城活動的所見所聞,邵江平並不認爲這一次的事情會那麼簡單,若是真像葉開說的這樣,他們爲什麼都齊刷刷的迴避自己,不肯介入此事呢?
“有古怪,這裡面一定有古怪!”邵江平心中暗想道。
葉開當然能夠看得出來,屋子裡面的人,包括他自己手下的工作組成員們,都對自己這個安排有點兒懷疑,只是沒有人願意說罷。
因爲對於凌鋼和凌城市而言,自己這個方案當然是對他們有利的,他們自然不會反對,而自己工作組裡面的成員,則是要尊重葉開這個負責人,有什麼問題,也不可能當面質疑,所以,現在就成了一言堂的形勢了。
“可能大家都會覺得有點兒奇怪,什麼時候工作組這麼透明,這麼好說話了?”葉開笑着說道,“其實,我的想法跟別人不一樣。紀檢監察工作,未必就是要整人的。這裡我要強調的一點,就是我們工作組來到凌鋼,是爲了凌鋼更好的發展而來的,並不是爲了整人來的,所以,確保凌鋼生產秩序正常,也是我們要考慮的一個重要問題,我希望,工作組呆過之後的凌鋼,依然能夠繼續保持高速發展的態勢,這纔是我們來凌鋼的主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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