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牀
高函聽得頭頂只想冒煙,剛剛敷衍過去的疙瘩怎麼又多出了一層,他狠狠瞪了陸弘文一眼,示意他別再cha嘴,一切由他安排。但還是按着陸弘文的意思解釋道:“哎,家父昨夜併發危急,怕是撐不了多久了,今天我們找了好多鋪面,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未免有些着急了。”
“哦,原來是這樣。”男子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便指着鋪面裡的唯一一口棺槨說道,“這棺材算是我擺放的樣品,如果你們真是急需,那麼可以直接買去好了。”
“這個……”高函一愣,轉頭看了看董武鬼川,他覺得董武鬼川應該可以解決這個難題。因爲棺材他們肯定是不買的,那要看自己怎麼圓回不買的想法了,便說,“哥,你怎麼看……”
董武鬼川聽到高函竟然叫他哥,他彷彿條件反射地怔了一下,而小蕾陸弘文亦是同一個表情,連帶躲在棺槨裡面的陌昌差點就笑出聲來。董武鬼川只是稍有頓滯便明白了高函的意思,看到棺木上有一些奇形怪狀的複雜的花紋,便接口說道:“嗯,看起來棺槨還不錯,不過這上面雕刻的花紋褭篆都代表什麼意思?”
他們並不知道陌昌其實就躲在了棺槨裡面,陌昌祈禱的是儘量別讓男子的注意力集中到棺木上,沒想到,他們竟然興致勃勃地談起了棺槨,當是哭笑不得。
男子便大概地把各種花紋圖案所代表的意思解釋了一下,然後擡頭望着董武鬼川。
董武鬼川一時間思緒並沒有放在如果買棺材和推遲不買棺材的說辭上,看到男子瞪着他看,自個呆了一下,忽然有些語塞,然後也把臉轉到小蕾身上,遲遲說道:“妹,你看怎麼辦?”
高函:“……”
陸弘文:“……”
陌昌:“……”
小蕾:“……!!!”
沒想到,小蕾瞪着大眼睛,緘默了三秒鐘,最好只好弱弱地把臉朝陸弘文方向轉去:“三哥……”最後又輪到法醫君昊。
高函幾人再次崩潰。
君昊這是沒轍了,他總不能又把事情推脫給上司吧,這要是露餡了,事後估計有自己好受的了,bi不得已,只好硬着頭皮,壓低着聲音說道:“大哥,二哥,三弟,妹子,錢……湊夠了嗎?”
高函徹底崩潰。
那男子看着幾人個個心懷鬼胎的樣子,自以爲是家中子女不和,而且極其吝嗇,老爺子臨終了也不見誰肯花錢給其下葬,這樣的不孝子他也是見多了,等老爺子掛在牆上的時候,他們就會懂得大鬧爭吵着要怎麼瓜分遺產了。便說道:“百日牀前無孝子……我聽孟子說過,子女不孝有五種,四肢懶惰,不管贍養父母,這是第一種;酗酒聚賭,不管贍養父母,這是第二種;貪吝錢財,只顧老婆孩子,不管贍養父母,這是第三種;放縱**享樂,使父母感到羞辱,這是第四種;逞勇好鬥,連累父母,這是第五種。你們竟然兄妹四人,卻是連家父的棺槨都捨不得掏錢買呢?”
董武鬼川剛想說點什麼,男子竟是又把話題指向了他:“你看起來也有四十出頭了吧,又是個長子,都一把年紀了,長子理應爲弟妹做個孝子的榜樣,也更應該承擔起盡孝的責任!說實話,我真爲你們一家子感到羞恥!”
聽着該男子的口氣,貌似後面似乎要說別看我年紀小,但我總結了,人的這一生可短暫了之類的人一生最痛苦的事情的哲理……
董武鬼川聽到竟然被一個晚輩職責,氣自是不打一處來,但是卻是沒話可說,他瞄了一眼高函,目光似乎在埋怨:說!誰剛纔的家父要死了?
高函無奈,只好說道:“因爲心急,出門是忘了帶足夠的現金了,不過,目前看來,這口棺材還不錯,我先預定了它吧,可以留個電話號碼麼?”
“當然可以。”聽到高函下決心訂購棺木,男子面色多有緩和,念出了一串的電話號碼後,又說道,“但是,訂購的人都要先繳納一定的定金。”
“多少?”
男子摸了摸棺槨,說道:“其他的棺材都挺普通,平時我只要幾百塊的定金就行了,但是這口例外,至少一千,我強調的是,我是在看你們剛纔訂購這口棺材的表情打的價格,看你們這麼不情願,這是我的最低底限了,你知道,即使在火葬場的一個普通骨灰盒都幾百上千的,我只是怕說價高出多一點,你們能直接走人。”
男子的話到底還是很諷刺,這聽得幾人都很不是滋味,高函更是窩火,走來一趟竟然就白白花掉了一千塊,買來的棺木放哪?運回警局?錢又該怎麼上報報銷呢?哪個理由估計都被上峰批一頓,再加檢討。
“既然定下了,先付款吧。”男子說着,從口袋裡拿出一本小冊,是一種賬目冊子,在上面用筆寫着什麼。
而藏在棺槨裡的陌昌幾乎是發自肺腑的內心吶喊:“頭兒,買吧,再不買,我就被人扛去埋了。這錢回去我墊上得了……”
事情非他所願,陌昌的內心吶喊沒人聽得到,小蕾她還以爲陌昌是跑到了二樓躲起來了呢,她下意識地往樓梯上望了望,心想是不是已經從樓一側的電線杆滑下來了?
斯——
男子把收據單撕下,遞給高函:“一千,裡面有我的電話號碼,謝謝!”
“這,有保修日期麼……”陸弘文伸着頭看收據時神使鬼差地又來了一句。
男子:“……”
高函掏出口袋裡的錢包,把裡面的錢都數了個遍,一臉窘態,最後表情很木然地說道:“可以刷卡嗎?”
衆人:“……”
尤其男子滿頭黑線:“……!!!”
正在此時,鋪面門口突然開來了一輛小型的運貨車,車子發出尖銳的剎車聲,便從裡面走出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一下車,就在門外對着棺材鋪老闆大喊:“嘿,哥們,這棺槨我要了!”
衆人都吃了一驚,陌昌更是五雷轟頂。
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高函看清了他的容貌和衣着,由字臉型,透頂發都往後翻着,滿臉油光,二腮幫子,脖子一條粗大的金項鍊,名牌衣服,,一雙木質拖鞋,金士頓的手錶,啤酒肚,臃腫得挺有富態。
中年男子用手按住棺槨,然後斜視高函等人,高函不說話,不過心裡是有些暗慶,這一千塊不用出了。
“哦,這個大哥,棺槨已經被這,這,這家子定下來了。”棺材鋪老闆伸出一隻手指着高函等人,臉有難色。
“什麼?!”臃腫男子的眼神裡似乎在渺視,看幾人打扮普通庸俗,嘴裡不屑道,“你賣給了他們多少錢?”
“其實也沒算完成交易的流程,對方只是答應了跟我繳納一千塊定金,正要收呢。”
“哦,原來還沒給啊,那得了,那個,你,不用給了,我包下了。老闆,你先說,這棺槨多少錢啊?”
“棺木原料都只是一般中等的木料,做樣品擺設而已,加上手工藝費,良心價,八千塊。至於一千塊定金我這是收了百分之八的價格而已。”
“這樣吧,我給你兩萬。現買現付!”臃腫男子說得口氣極其輕鬆。
沒想到今天還有這麼樁好的生意賺,店鋪老闆自然是不能放過,他看了一眼高函,然後口氣大變:“你能出得比他更高的價格麼?”他的意思就是,你連定金都沒有交,那麼所有的口頭訂購都是無用的了,不過我是做生意的,必定是有賺頭才肯出手,現在人家能輕易給兩萬,那自然是同意給價格高的。
而高函等人是夢寐以求,剛纔一時間是無法找到合適的理由推脫,直到都bi上梁山要大出血了,謝天謝地,來了這麼體態臃腫的富貴人,雖然可能說人家家裡確實是有親人過世,急需運棺木回去,單是自個還是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不過話說出口時,高函還不忘跟中南男人爭執一翻:“這是我預先訂好的,你這人怎麼這樣呢?”
“什麼我怎麼樣,我都給兩萬了,要不是我急用,我纔不會在這種鬼地方買棺槨呢。”中年男子當仁不讓。
“老闆,你做生意的也不可這麼貪心,誠信爲本啊,剛纔你還說孟子說什麼來着,子女不孝有幾種,現在我們剛被你感化,你就出爾反爾,還說要做什麼榜樣,你現在也太黑心了點吧?”陸弘文見機會來了,不忘了幫頭兒說上幾句,沒想到,這句話竟然點到了棺材鋪老闆的良心,他思忖一陣,也覺得態度也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口口聲聲指責人家之後便又耍起無賴,於是竟然也說道:“剛纔我是有點貪圖錢財的意思了。但是……”
店鋪老闆突然轉過臉去跟中年男子說道:“但是,我答應過把棺材給這位顧客的,做生意的確實要講信任,對不住了,大哥,你另尋別處吧。”
高函等人:“……”
“啥?!我這來一趟容易嗎,我這是急着用,家裡老爺子都要招蒼蠅了,媽的,打了多少個電話都不見哪個棺材鋪送來,我是心急如焚bi不得已親自跑來找的,你也好意思說這話?還有,你,你們,你們家裡的那老頭都怎麼樣了?是不是也發臭了?”中年男子有些心浮氣躁。
“哦,那倒沒有,家父還沒死,只是奄奄一息了。”高函直擔心店鋪老闆執意把棺槨賣給他,只好也站在了中年男子的那一邊,“哎,同病相憐,我知道你內心的焦慮與痛苦,在此先給大哥你令尊弔唁一聲了,既然大哥你令尊都招蒼……都,都那樣了,死者爲大,還是救火急的吧。店老闆,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