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牀
君昊這麼一開口,幾人都趕緊寒暄:“肖姨好……”
肖伊梅依舊冷若冰霜,就看了衆人一眼,然後連個回禮都不做,就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君昊趕緊給她斟茶。
肖伊梅舉着茶杯抿了一口,開始旁若無人地環顧四周,高函都看得愣愣的,他撇着眼示意君昊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突然帶來個大嬸,這是做什麼?而董武鬼川盯着這大嬸的面色,揣摩着此人的來歷必定少不了跟自己有關,至於到底關係什麼,他越想越是渾身不自在。
“善人先生,昨晚你不是說你長得不像莊古嗎?”君昊給肖姨斟了茶,回頭跟董武鬼川說話。
“是啊,是很不像,諾,你看,你看……”董武鬼川把兩手一縮,縮進袖子裡,然後跟唱戲一樣揮舞着大袖,倒有幾分濟公的味道。
“有了這位肖姨,你大可高枕無憂了。”
董武鬼川還是一頭霧水,心思:幹嘛,這是美人計還是苦肉計啊?但看這位大嬸,五十來歲,董武鬼川可以稱其爲大姐了,此人皮膚黝黑,似乎不想是天生的,也不想是太陽曬的,倒有幾分常年在廚房幹活被煙燻的味道,伸手一摸,似乎還能抹下一大把菸灰煤灰下來,而且表情僵硬,跟個面癱似的,一身黑色長衣包裹,大有阿拉伯婦女的風範,他有點懷疑這大姐從事燒烤燻肉的職業。
董武鬼川的猜測對了幾分,不過只是靠近,肖伊梅做的真是靠近火的職業,但是絕對不是做燒烤的,而且的她的十分特殊,往下君昊也會跟他解釋。
“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以前進修學院的同行,不過大我好幾屆,當初我學法醫專業認識的,她最近在殯儀館工作,從事屍體美容師職業,當初她的行業還是隸屬警局的一個部門,不過現在不是了。”
董武鬼川這時總算才聽了個明白,敢情這法醫找來他同行,這是要給自己化妝成莊古呢。整天在殯儀館工作,早晚燒死人,怪不得臉色薰得這麼黑,指不定臉上的煤灰估計都是剛剛焚燒死人的骨灰……化妝可以,但是也得找個正經的吧,給一個專門爲屍體化妝的人來弄,這實在是難以接受。
他忐忑道:“這位大嬸,哦,不,大姐,您……您……”董武鬼川本想問上幾句,沒想到肖伊梅一轉臉來看他,愣是把他給怔住了,那表情簡直就是一副從棺材裡剛爬出的死人模樣,冰冷冰冷的,是不是給死人接觸多了,常年也保持這種死人的表情呢?這不,剛出口的話直接嚥到肚裡,改爲“您,您好……”
肖伊梅瞧了一眼董武鬼川,又朝圍觀的高函小蕾幾人,冷聲問道:“誰要化妝啊?”
這大嬸說話連口氣都彷彿放從貞子住處井底傳出來的,毫無生氣,話語中半點感情都沒有。小蕾他們聽着不住地搖頭,都統一伸手朝董武鬼川一指,異口同聲道:“他!”
董武鬼川聽得嚇了一大跳,心裡只想罵這幫傢伙不仗義,要是分配個死任務,他們還不都一個勁兒地把自己往火坑裡推,當即見衆人已經把自己徹底革除在外,只好孤軍奮戰,毛遂自薦地站了起來,朝肖姨視死如歸道:“我!”
君昊看到董武鬼川對肖姨有些不信任,趕緊給他做思想工作:“你放心吧,肖姨從事這項行業幾十年了,她畫的妝栩栩如生,精緻而細膩,她的技術造詣那可是整個市裡殯儀館的首屈一指,這麼多年來,其他的殯儀館多次以高薪把肖姨遣去他們那工作,肖姨都不屑一顧呢,她的責任心很強,對待屍體就好比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那個……動作溫柔細緻,保證把你化妝成跟活的一樣……”
衆人皆瀑布汗:善人先生不就是個活的麼……
肖姨上下打量董武鬼川,忽地一拍朝君昊伸手,君昊爲之一怔,肖姨則不耐煩地說:“相片!”
“哦,我突然忘了。等會……”君昊找來當日去隘口村拍到莊古的模樣的相片來。
這張相片被擴大了好多倍,肖姨一把把董武鬼川的腦袋和相片擱在一塊,然後讓其不動,就這麼相互對比了一下,說出了一句讓董武鬼川***的話:“嗯,還真像!”
這話大大讓其他人心裡得到滿足,之前都同意假扮莊古只有董武鬼川這人最像,現在連屍體美容師肖姨都認同了這個觀點,那麼變成了鐵打的事實了,看來,這項任務董武鬼川是非他莫屬。而董武鬼川自己則是自認倒黴,總覺得自己掉到了個狼窩,這些人一到關鍵時刻總是站立在統一戰線,排除異己,私心重的很。思忖着要是完成這事,遲早找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偷偷不辭而別。
肖姨盯着董武鬼川遲遲不發話,也沒動手,但是越是盯着董武鬼川,董武鬼川越是心裡發毛,眼前這個大姐那是個大活人在跟自己對視啊,分明就是具屍體,要不是她是不是說一兩句令人魂不附體的話和轉動眼珠子來,他真是認爲肖大姐在太平間裡溜走了。
看着肖姨冷冰冰的面色,幾人也不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高函則探測問道:“肖姨,有什麼爲難的讓我們幫忙嗎?你只要管說,我們會盡可能地給你提供。”
董武鬼川聽罷,眼角朝高函瞟了一眼,顴骨的肉抽搐了一下,沒動。
肖姨把董武鬼川的兩邊腮邊一捏,董武鬼川的嘴呈O字型,又把他的下巴一提,他的五官重新恢復了正常:“化妝的材料不缺,我都帶來了……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給活人化妝……”
這話聽得董武鬼川渾身冰涼,連她捏着自己的臉上的肉的手,都感覺這簡直是一直成了精了八爪魚在自己皮膚上亂摸。
“呃,呵呵,沒關係,就按照往常你怎麼給屍體化妝就怎麼化妝,你就當他是一具屍體吧……”高函說道。
董武鬼川顴骨的肉又抽搐了一下,咬牙切齒地朝高函瞪去。
“那行,我就不客氣了!”肖姨說罷把攜帶來的鎏金色箱子一拉來,撬開鎖釦,裡面呈現出一大批化妝品和器材來。
董武鬼川驚駭不已,看這大姐的架勢是準備要大開殺戒呢?待斜着眼珠子孱孱地看,覺得這女人本身就有一股死人的氣息,連帶來的箱子都是大金色的,詭氣濃重,再看她的鞋子,也是鎏金色的,平時穿着肯定就跟紙做的差不多,她中指還帶着個俗氣的金色戒指,十有八九是偷偷從死人手上摘下來的。
法醫君昊則覬覦着肖姨那大有乾坤的箱子,他本身也經常攜帶箱子,不過裡面都是一些解剖的器材,比如鑷子啊,微型電動開顱鋸啊,丁字鑿啊,脊髓內取器啊,縫合針啊,不鏽鋼片啊等等。這屍體美容師的箱子擁有器材也不賴,滿滿當當的,琳琅滿目,比如粉撲啊,化妝刷啊,美睫工具啊,指甲銼啊,拋光筷啊,剃毛器啊,電動梳卷啊,甚至連幾十種色彩斑斕的脣膏都有。
小蕾是開了眼界,這工具可比她平時化妝的數量多多了,自己一看就有點愛不釋手,不過一想到這是給死人化妝用的,覬覦之心被打折了不少。不過心裡還是暗暗記下哪些對自己有用的,素日有機會見到可以買個回去嘗試嘗試。
“肖姨,您開始吧……”高函說。
幾人一聽,都好奇地圍了過來。董武鬼川則一臉忿然:“怎麼,你們還要圍觀啊?”
“這有什麼害羞的,給死人化妝我們平時也難得見到一次,這次難得肖姨親自上警局來,就算是跟肖姨學習學習,平時你哪有機會能給我們當模特啊,這是你的福分……”君昊塞了董武鬼川的嘴,他的意思就好比像董武鬼川這樣的人,成爲肖姨手下的化妝對象那是三生有幸,以肖姨這種身份能讓警局請來算是她給高函他們足夠的面子了,目前董武鬼川你可是衆人矚目的焦點,別辜負了衆人厚望。
可董武鬼川聽了君昊的話,總覺得他在說讓自己死在肖姨這等化妝高手的手裡都是自己修來的福分了……
肖姨讓董武鬼川好好端坐着,自己則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白色口罩,抱着嘴鼻戴上,又拿出一條毛刷,左右掂量愣是下不了手,終究說道:“平時我都是給平躺着的死人化妝的,你這麼坐着我有點兒不適應,還是也躺着吧……”
董武鬼川眼角的肉再次抽搐……
“閉上眼睛,你就當自己是個大家閨秀,享受着別人給自己化妝。”小蕾調侃着,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這大嬸到底是怎麼給一具屍體化妝的……到現在,在場的人估計都真的以爲董武鬼川是一具平躺着的僵硬的屍體。
噓噓噓——
肖姨拿過一個瓶子朝他臉上噴灑了幾下。
董武鬼川突然覺得臉面一冰涼,一股奇怪的味道在五官瀰漫,忙不迭的坐立起來,用袖子抹着臉,急躁道:“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