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加工分廠的廠長金開南給配件三分廠的廠長邢仕朋打了電話。
接通後,金開南高調“哈哈”,勝利者的聲音。
在上一輪和遠峰的博弈中,他們贏了。
“邢廠長,下班後,醉鼓香酒店。咱哥倆喝一杯。”
“哪些人?”
“就我倆。”
“就我倆嗎?沒勁吧?”
“今晚,就我倆。其他人不夠格。酒足飯飽後,我領你去一個地方,保準讓你銷魂。哈哈。”
“既然是這樣,那就從命了。”
“好。一會就下班。餘下的話,見面再敘。”
這兩個人在約定的酒店裡見了面。金開南率先來到這裡。
在包廂裡,金開南把手伸向邢仕朋。兩個人的手拉了拉,而且使上了力氣,竟然拉得兩個人一來一去的,像是較勁腕上的力氣。
菜已經在桌上擺好,一個鍋子,四盆菜餚。一瓶十年老陳釀已經打開,兩隻玻璃杯中已經倒上半杯酒放着。
“請坐。”金開南瀟灑的打出一個手勢。
兩人同時坐下。
坐下後,金開南還在搓手,似乎要把心裡的餘慶給搓到桌面上來。
邢仕朋欠了身子,從金開南的面前拿過去九五至尊香菸,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打火機,點着,抽上一口,臉上現出傻笑。
金開南說:“哈哈。我們先慶賀一下,來,碰一杯。”
邢仕朋明白金開南所說慶賀的意思,舉了杯迎過來。
兩個人的酒杯碰撞後,發出清脆的聲響。
“想讓我們拿錢幫他,沒門。也不看看我們的背後是誰。”金開南用手抹了一下嘴角。
這兩個人是不是高興得早了點?
遠峰這次找幾個分廠借錢,配件三分廠和熱加工分廠沒有給他面子,竟然一分不借,說是沒有錢。
沒有給遠峰面子,沒有拿錢出來的金開南和邢仕朋居然要爲此慶賀一下。這一戰,他們認爲贏了。兩個人到這裡來喝酒,就是要爲自己長志氣揚威。
遠峰知道這一次會有人和他作對,也知道會是哪些人。讓他沒有料到的是鄭曉海那條線上的陳庭中和方元很是爽快,沒提任何條件就都拿出了十萬元。
就新產品分廠和總裝分廠各自的小金庫裡,肯定不止這些錢。但能夠這樣做,也就難爲他們了。
金開南和邢仕朋會和遠峰作對,是預料中的事。這兩個人是董事長程頌下面的人。
遠峰事先已經和紀檢主政官關曉雲進行了一次有效的溝通,做好了戰役上的準備。
“關書記,這次的查賬,就拜託你多辛苦了。”遠峰在關曉雲表態願意介入後,還是說了客氣話。
關曉雲說:“辛苦談不上。這是份內的事。只是,我想提醒你。這事,有可能使董事長不高興。”
遠峰說:“我也想過這事。可是,沒辦法。既然讓我坐到這個位置上來,我只能得罪一些人。如果不能下狠心,遠程公司就沒辦法走出困境。”
關曉雲問:“遠總。你看,是不是讓曹正剛和柳姍也參加。”
遠峰說:“人手,你定好了。”
關曉雲說:“那就讓他們兩個參加。曹正剛是監察室主任,應該參加。柳姍是財務總監,理當參加。”
遠峰提醒道:“關書記,我還是剛纔那句話,你可能要多辛苦了。他們兩個人,要是沒有董事長的點頭,怕是很難用上心思。他們參加,可能只是陪陪你而已。”
關曉雲點頭,說:“我明白你的意思。”
配件三分廠和熱加工分廠成了出頭鳥,就這樣進到查賬小組的視線裡。
查賬小組由三人組成。紀檢主政官關曉雲,監察室主任曹正剛,財務總監兼財務部部長柳姍。
當查賬小組進駐配件三分廠的那一天,邢仕朋慌了神。好在那天也巧,分廠的會計上街去辦事。邢仕朋得了個空,給那個會計打了電話,讓她回家休息,最近幾天不要到廠裡來。
會計不在,賬目沒法看到,清查工作進行不下去。
查賬小組只好換地方,去到熱加工分廠。
金開南在查賬小組到來之前已經接到邢仕朋的電話。
在柳姍借錢的那天,邢仕朋已經和金開南達成一致意見,一分不借,硬抗。他們的背後有棵大樹。背靠董事長程頌這棵大樹不是一天兩天,難道會怕接任總經理沒幾天的遠峰?
這時,查賬小組來查賬,他們也就信息共享,互通了情報。
金開南先是不相信,竟然質疑,問邢仕朋:“你別調我神經。他那個總經理不想幹了?”
邢仕朋告訴信息的準確性。
“三個人,剛剛從我這裡離開,估計會到你那裡去。”
金開南的眉頭蹙了一下,罵了一句:“麻的,敢查老子,找死。”
狠話說歸說,金開南還是做了準備。
他讓會計把那一本隨時準備應付檢查的賬本準備好。如果來查,就交出那個賬本。那是一本假賬,賬面上也就剩下幾千元錢。
遠峰已經估計到,曹正剛和柳姍不會出力,不會爲此用心。曹正剛和這兩個分廠的廠長同屬程頌體系中的人,算是程頌的嫡系。
柳姍暗裡雖是站在鄭曉海一邊,明裡卻在程頌得力干將的編制中。
只有關曉雲會把這次的事當成一個事來做。
一則她就是做這個工作的,對貪污腐敗有工作職責上的敏感和責任心;二則,她在部隊時的級別比現下這個企業的級別要高,心理上不含糊遠程公司裡的任何一個人,包括程頌。
在查賬小組的工作展開時,遠峰給三個分廠的廠長打了招呼。這三個分廠的廠長,分別是鑄造分廠的成星望,精加工分廠的宮得秉和大修分廠的遲根本。
遠峰在電話裡告訴這三個人,如果需要,讓他們主動協助查賬小組把小金庫查一查。
遠峰的用意很清楚,要通過這個突破口,打亂現有的派別體系,形成一個有利於遠程公司恢復生機的管理者機制。
接任總經理後的這段日子裡,他深感沒有形成屬於自己的幹部隊伍的被動。幾個派系在工作中相互較勁,對總經理的指示不是硬抗就是陽奉陰違。
他工作起來,很累,很艱難。一天下來,他身心交瘁,筋疲力盡。
遠峰和關曉雲形成一致意見,查賬的目的是警示,設立一條警戒線,楚界、漢河,以此爲界。
查明瞭賬,願意補的,補上。不願意補的,先擱那,眼下不追究。
不排除秋後算賬,但可以將功贖罪。
這樣,人人可以輕裝上陣。
遠程公司需要一支輕裝上陣的管理者隊伍。進入這支隊伍中的人,需要以大局爲重,需要懂得令行禁止。
多年來,人們形成一個共識,只要查賬,準查出問題。有了問題就好算賬。再硬的人,只要經濟上有了問題,就得像個乖孫子一樣。
先弄清小金庫的存量,再看來源。這中間會有漏洞,順藤摸瓜。瓦解派系和陣營。
遠峰的這一招,可以說是敲山震虎。
查賬小組在熱加工分廠查了一天賬,沒有查出大的問題。
關曉雲他們再次轉戰配件三分廠,沒法開展工作。分廠的會計這次病得不輕,連續幾天沒能來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