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紀檢辦公室,關曉雲越想越覺得這個問題的嚴重。
如果所有的分廠,都像邢仕朋這樣做。這個問題就十分嚴峻了。
極有可能是一個大的毒瘤。
所有分廠廠長的職務津貼,由公司組織部根據考覈係數統一發放,所得金額不等。
所有分廠廠長的獎金,則按各個分廠的業績由企管部發放。
分廠一級的領導,在公司拿了津貼和績效獎金後,居然又在分廠拿一份沒有名目的錢,這份錢竟然拿得這樣的巧妙。真服了這些人,居然能夠想出這樣的招。
關曉雲將這個情況,去向遠峰做了通報。
遠峰聽說過有這樣的問題,沒有想到有些分廠的問題竟然如此嚴重。
“這幾個中層幹部,也太貪心了。”關曉雲說:“以前,是聽下面有議論,現在看來,還真是有這樣一回事。”
遠峰提出自己的看法。
“這次,從配件三分廠突破。看看他們是怎麼做了這個體外循環。”
關曉雲說:“從公司拿了津貼和獎金,不少了,比我們多多了,還不知足。真不明白,他們要多少才知足。”
遠峰說:“只要抓到一個典型的例子,就可以在管理層中開展一次整頓,把歪風邪氣給堵住。遠程公司要想走出困境,首先要解決管理者隊伍中的不正之風。”
“我同意你的意見。”關曉雲說:“真不行,這次動個殺心,讓檢察院介入,抓一個兩個。”
遠峰看着關曉雲,心想,真的要動殺心,在遠程公司,怕不是抓一個兩個人的事。憑着對遠程公司的瞭解,涉足貪污和涉足收賄的人不會只是一兩個。或許,會引發一場大地震。
甚至,管理層極有可能全軍覆沒。
......
配件三分廠的會計終於來上班。邢仕朋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開十五。開始,以爲會計躲開兩天,事情也許就過去了。以前,有過這樣的先例。
沒有想到,這一次,腦子轉不過彎來的關曉雲和他較上了勁。
按說,配件三分廠也是有兩本賬,一般的查賬水平,很難查出問題。不知是邢仕朋的水平不如金開南,還是兩個分廠的會計水平有差距。
查賬小組在配件三分廠查出了問題。問題比關曉雲預先估計的要嚴重得多。
本身膚色不好的關曉雲,臉色陰沉下來。
曹正剛和柳姍面面相覷。他們沒有想到,關曉雲從一個基層班組着手,採取層層剝筍的辦法,揭開了分廠分配上的黑幕。
......
關曉雲給遠峰打來電話,問他現在有沒有時間。
遠峰聽到對方的口氣似乎凝重,知道這一次的查賬可能查出了大問題,而且聽這口氣,問題不小。
他就說有時間。
關曉雲說有時間,麻煩你過來一趟。
遠峰的腦子裡閃出一個念頭,什麼問題,要我過去一趟。
從級別上說,遠峰和關曉雲是平級。商量問題,誰到誰的辦公室去,都可以。
只是,這次的查賬,是遠峰同關曉雲商量後,也可以說是總經理給紀檢主政官的一個委託。關曉雲接受了委託,事情如果有了些眉目,應該過來向遠峰通報。
現在,卻要總經理去她那裡,怕是事情有些嚴重。
總經理的辦公室裡經常會有人上來請示工作,關曉雲過來說事,怕有不便,中途會被打斷。
遠峰去了關曉雲的辦公室。
關曉雲的辦公室,平時少有人過來。
有人曾經在遠峰面前說過,說關曉雲的人際關係有些問題,說她的辦公室門可羅雀。遠峰清楚,並不是關曉雲的人際關係有問題,而是她所擔負的工作,讓不少人望而生畏。
遠峰進去後,關曉雲起了身,打了一個手勢,讓總經理沙發上坐。她沒有離開那張辦公桌。遠峰坐下後,她也就跟着坐下,還是坐在那張辦公桌前。
遠峰坐下後,說了官場上常用語。
“關書記,這次,辛苦你了。”
“革命工作嘛。”關曉雲的臉上牽強地拉動了一下,有絲絲的笑意,瞬間即逝。
“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有。”
“哦。坊間的傳聞還是有些靠譜。”
關曉雲問:“要不要喝茶?”
遠峰的手擡了一下,說:“謝謝。不用。”
室內的氣氛有些壓抑。
遠峰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他感覺來到紀檢主政官的辦公室,像是自己來說明什麼問題似的。想到這裡,他居然莫明其妙地苦笑一下。
“遠總。本來,我是想到你的辦公室去。只是,涉及的問題,怕在你那裡說起來有些不方便。”
遠峰說:“一樣,在你這,和在我那,一樣,都一樣。”
關曉雲說:“在邢仕朋那裡,發現配件三分廠的賬上有問題。”
“問題大嗎?”
“大。”
“嚴重嗎?”
“嚴重。”
“哦。”遠峰的眉頭一皺,感到遇上一個棘手的問題。
出於紀檢主政官之口,說查賬查出的問題比較大,問題嚴重,這就意味着可能要把涉及這個問題的人送到監獄門口。
關曉雲看了遠峰一眼,有意清理嗓子眼。
遠峰看着關曉雲。
關曉雲說:“我想先跟你覈實一件事。”
遠峰這才明白,爲什麼關曉雲要叫他到這裡來。向他覈實一件事,這就是說,他與查出的問題相關。他向紀檢主政官點了頭。
“你老婆張曉芸,在配件三分廠拿了一筆錢,三萬元之多。這事,你是不是知道?”
遠峰的身子動了一下,坐正。這事,出乎意外。
他的妻子張曉芸什麼時候接收配件三分廠三萬元錢?
“不知道。”遠峰搖頭。
“這筆錢,拿走,已經有兩年時間。那裡有你老婆張曉芸的收條。”
“不會吧。我老婆,她不缺錢用。”
關曉雲說:“你老婆的字,我熟悉。我常去檔案室調閱檔案,和她有過不少次的接觸。那張收條上的字,應該是她的。我想,我不會看走眼。”
遠峰想爲張曉芸洗清白,卻沒有得力的說詞。這時,他居然有些氣短。他拿出香菸,點着,眉頭蹙起,像是要竭力回憶什麼。
“這事,就我一個人知道。賬是我看的。曹正剛和柳姍只是隨便翻了翻那個賬本,相關的條子和票據,他們沒有看。”
遠峰想說什麼,嘴巴動了一下,沒有說。
關曉雲說:“你恐怕也知道,他們在這事上的態度,根本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也是你事先就預料到的。”
遠峰在決定動用三個人組成查賬小組,和關曉雲說過,曹正剛和柳姍在這事上可能不積極。當時,遠峰這麼說,是想讓關曉雲多留意一些特別的情況。
關曉雲是留意到了特別的情況,讓遠峰沒有想到的是,竟然特別到張曉芸的身上。
這是不可能的事。
遠峰不相信張曉芸會傻到收邢仕朋的錢。
可是,關曉雲已經拿到證據。
有證據在面前,遠峰還有什麼話好說。他只有發愣。他真不明白,張曉芸爲什麼要收邢仕朋這筆錢。
退一萬步說,收誰的錢也不該收邢仕朋的錢。何況,他們家並不缺錢。
關曉雲說:“這事。我們先說到這。你回去問問你老婆,有沒有拿這筆錢,做什麼用的,是在什麼情況下拿去的。”
遠峰說:“我會問她。明天,我來向你彙報。”
關曉雲說:“你知道,我就是做這份工作的。發現了我範圍內的事,如果不管,就是我的失職。講大了,對不起國家。往小裡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隨手把辦公室的門關上。遠峰拿出手機,打算立馬給張曉芸打電話,問一問這筆錢的事。號碼撥了幾個,想想,打住。
這個電話雖然沒有打出去,遠峰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這個娘們,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