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這個房間裡只有遠峰一個人時，他已經沒了睡意。
這事，很鬧心。
現在，遠峰認爲，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都與李家義有關。
如果真的是李家義乾的。有可能，這個人得到了程頌的暗示或者是直接指示。
從昨天到這裡，李家義的一系列舉動，已經暴露出他有狗仗人勢的德性。
以前，在遠程公司見到過李家義。
那個時候，給遠峰的感覺，這傢伙，有點像是皇帝身邊的大臣。即使到了遠程公司，沒有掩飾那種身份上的優勢。
是的，他有錢。據說，有千萬元家產。
但也沒有必要到遠程公司後，還那樣張狂吧。
可以理解爲他有程頌撐腰。
遠峰站在窗戶前抽菸，看着窗外的天空。
有彎彎的月牙。
下弦的月牙，應該很美的。
可遠峰卻聯想到刀刃。
必須剎一剎李家義的銳氣。讓他清楚，生產這一塊，是他遠峰說了算數。
原本，這種剎一剎銳氣的事情，昨天就可以做的。
因爲，第一次到這裡。多少，得講究點情面。遠峰不想下車伊始，就說李家義一通。
對於農豐公司，遠峰是有些想法的。
他出來之前，就有打算，對這家外協單位來一個突然襲擊。因爲，這是程頌的點。
對於程頌近些年所爲，遠程公司有相當多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可拿這個老傢伙沒辦法。
程頌的人脈很廣，可謂盤根錯節。正是這種人脈資源上的優勢，讓他在運程公司威風凜凜。
曾經有人向上面寫信，要求把程頌調離遠程公司。結果卻是，這封信居然到了程頌手裡。他很快就查出了寫信的人。
這個寫信的人，在遠程公司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百分之七十的加工資，沒有他的份。就是政策性的加薪也沒有他的份。
吵鬧，也沒有用。既然不給你加薪，肯定能找到不給你加薪的理由。
僅僅就這件事，讓遠程公司的人明白，與程頌對着幹，肯定沒有好結果。
遠峰清楚這一點。
他已經別無選擇，民主選舉，把他架到了總經理位置上。
遠峰至所以能夠獲得這麼高的支持率，應該是大家對他抱有很大希望吧。
這讓他又想起華令虎局長對他說的話。
“你是民主選舉上來的。你最清楚，大家爲什麼把你推到這個位置上。而不是推薦其他人。遠程公司能不能翻身，理論上說，需要羣衆的力量。但，羣龍無首，肯定不行。你應該把大家的力量整合到一個點上。我也很看好你。”
響鼓不用重錘敲。
尤其是華令虎那句，“我也很看好你”，使他精神爲之一振。
遠峰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遠程公司的人，對程頌直接扶持的這個外協點，有不少意見。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黑幕，現在還不能說。
現在，遠峰所能做的，就是農豐公司所加工出來的配件，必須合格。
前提，是要按工藝流程走。
可是，昨天所看見的情況，不是這樣。
“李經理。昨天，在車間裡，我發現有一個問題，必須解決。”
這是上班後，遠峰來到李家義辦公室說的第一句話。
李家義愣住。昨天發現了問題，卻沒有當場說，要留到現在來說。
顯然，遠峰認爲夜裡發生的事情，是他李家義所爲。
“遠總。你真的是誤會了。夜裡的事情，真的不是我乾的。”
“那個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翻篇吧。現在，說生產上的事。”
李家義有些懵的樣子。
生產上的事？
遠峰發現生產上有問題？
遠峰說：“噴油器總成，是發動機上的心臟。要求精度相當高。這個，不要我細說，你用汽車，應該清楚。”
“知道，知道。我做這方面，有幾年了。”李家義這時的頭，搗蔥樣。
遠峰說：“單是研磨這一塊，粗研，精研，再到光研。你倒好。直接省略了精研這道工序。”
李家義呆住。他沒有想到，遠峰連這個也懂。
“遠總啊。沒有的啊。你可能沒有看清楚。我們這，有精研的工序。”
遠峰嘿嘿了。
“你們這裡用的研磨膏，是遠程公司提供的吧？”
李家義點頭。
遠峰說：“三種研磨方法用的研磨膏，顏色上是有區別的。”
李家義身上熱燥。他用手摸了額頭，以爲自己這個地方出汗了。
他壓根兒沒有想到，遠峰對這樣的細微處也有發現。
今天，他纔算是真正瞭解了遠峰。就這個細節，身爲配件三分廠的廠長邢仕朋是不是懂得，可是說不定了。
遠峰說：“就憑這一個細節，我可以下命令，收回你們的代加工權。”
其實，遠峰心裡清楚，這個事，還真的不是他說收回，就可以收回的。
雖然，他現在主抓生產這一塊。
收回這個代加工權，觸動的，是程頌的利益。那個老狐狸，不可能同意。
遠峰至所以這樣說，也只是嚇唬李家義而已。
這個時候，李家義纔想起來，應該給遠峰倒一杯茶。
“秘書呢。客人來了，怎麼沒有泡茶。”
遠峰的手擋了一下，說：“不用了。早餐，我喝的稀飯。現在，我們去車間看看。你說精研工序在。我要再覈實。或許，是我看走眼了。”
李家義的嘴巴咧歪着。
“走吧，去車間。”遠峰催促。
李家義遲遲不動腳步。
遠峰問：“怎麼。心虛了？”
李家義說：“這個事。我問過邢仕朋廠長。他說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可以酌情處理。”
“李經理。我想提醒你。邢仕朋只是做管理的。對於產品質量，他只有落實工藝流程的權力。減少一道工序，或者弱化一道工序，他沒有這個權力。”
“這個......”李家義的嘴巴繼續咧歪着。
遠峰猜到李家義在想些什麼，於是說：“即便是程頌董事長在這裡，也不敢隨意更改工藝流程。這麼告訴你吧。少一道精研工序，就有可能達不到應該有的精度。這會卡件，極有可能造成飛車事故。”
啊？李家義張大了嘴巴。
他壓根兒沒有想到，問題會有這樣的嚴重。他會開汽車，自然懂得飛車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