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沒八點鐘,百飯村居委會所有工作人員全都到了居委會的辦公室裡等候。
八點二十分,區裡來了近十部小轎車,區長奚貴良坐在最前面的小車裡,書記師國慶壓後。
等到車上的人全都下來時,白彩姑嚇了一跳:來人男男女女竟然有三十多人之多!奚貴良這是幹什麼呀?要去找人家打架麼?
農廣東和南錦星兩人忙壞了,不停的給人遞煙,今天來的,就連司機都是股級,正兒八經的國家幹部,農廣東哪敢怠慢?
白彩姑的心裡十分的不安,這個百飯村小溫泉開發,到目前爲止,百飯村的村民沒有幾個人知道,這突然來了這麼大的一羣人,弄不好,就會出問題,白彩姑現在是百飯村居委會的工作人員,一旦出了問題,首先混不下去的就是自己了。
白彩姑想了想,找到了車隊最後面的師國慶。
師國慶和聞仲民兩人還在車子裡沒有出來,看到白彩姑來了,知道白彩姑有話要說,就搖下了車窗玻璃,對着白彩姑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車內。
白彩姑坐到了師國慶車內。
這麼多人來,隨時都有可能出發,萬一弄出事情來,那就不是鬧着玩了,所以白彩姑一坐下,也不敢拐彎抹角了,直奔主題:
“師書記,今天區裡什麼來了這麼多的人啊?”
“是這樣,昨天我們回去之後,奚貴良區長召開了動員會,號召各路人馬,齊心爲百飯村的小溫泉開發獻力獻策,最後組成了各路人馬組成的工作隊,今天起正式開展工作。”師國慶說着,臉上很是輕鬆,白彩姑心裡明白了,這個師國慶,心裡正等着看奚貴良的笑話呢!
白彩姑的心裡不由的冒起了一團火,這可是大是大非的問題,在別的事情上可以做點小手腳,在這樣的事情上做手腳,那不等於找死嗎?
白彩姑壓了一下自己心中的怒火,臉上擠出了一縷笑容:“師書記,前年百飯村有十來個村民到老市長辦公室去鬧事,你聽說過嗎?”
老市長,就是現在的市委書記。
前年,市裡改造排污工程,污水把百飯村幾十戶人家的魚塘給淹了,魚塘裡的魚死了個精光,村民們找有關單位討說法,結果張三推李四,李四推王五,村民怒了,直接就去了市長辦公室,辦公室的秘書想擋駕,結果當胸領了一拳,連誰打的都不知道!
聽說那天十幾個村民是一路喊冤喊到市長辦公室,街上的好多人不知道是什麼回事,也跟着去看熱鬧,結果把個市政府堵得滿滿的,整整一個上午,市府的人員都沒法辦公,事後雖然十多個村民都被處罰了,但也有七個部門的一把手被直接擼了帽子……
當時師國慶還沒到城中區來上任,但這件事,師國慶一來上任就聽說了。
“你是說村民在開發百飯村小溫泉的事情上有所牴觸?”師國慶的臉上不平靜了。
要是出了,第一個掉帽子的就是他師國慶,師國慶能平靜得了纔怪。
“小白,我和奚貴良區長都沒有做過類似的工作,沒什麼經驗,你能不能說得具體一點?”師國慶很會說話,他的話讓人聽起來十分的順耳。
關於百飯村小溫泉,師國慶知道的也不多,他根本也沒有想過要去了解,之所以拿這件事來說,無非是想在奚貴良的身上做點文章罷了,現在聽到白彩姑這麼說,師國慶知道事情並沒有象他想的那麼簡單,弄不好自己就會受到牽連……
“按原來的規劃,要從外面的大馬路建設一條六車道的路到百飯村小溫泉,建這一條大馬路,至少有一百戶人家要搬走,至於要搬到哪裡,什麼搬,各種補償的條件什麼樣,我們現在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白彩姑看出來了,師國慶並不想在百飯村小溫泉上真的有什麼行動,奚貴良更是不想在這事上有什麼行動,他們兩人,在玩着推磨的遊戲,但旁人並不知道他們兩個是這樣想,百飯村的羣衆更不知道他們這樣想……
師國慶也忽然感到問題嚴重了,他拍了拍白彩姑的肩膀:“走,我們一起去找奚貴良區長說去。”
白彩姑竄出了師國慶的車子,師國慶和聞仲民也跟着出來了。
走了幾步,白彩姑忽然覺得自己太心急了,沒有好好的想一下就來找師國慶,現在看來,師國慶這個老謀深算的人,並不一定象自己所想的那樣出牌,師國慶無論說還是不說出自己,自己都是和區長奚貴良徹底的撕破了臉皮了,以後自己在居委會,怕是有穿不完的小鞋……
該說不該說的話都說了,想再收回來是不可能的,白彩姑一邊走一邊想着這件事。
走了十來步時,白彩姑決定試探了一下師國慶。
“師書記,你說奚貴良區長會不會怪我太多嘴了?我也是爲了百飯村啊!”
師國慶又拍了一下白彩姑的肩膀:“小白,我們都是在爲人民工作,那能前怕狼後怕虎的呢?這不象是你的性格啊!再說了,奚貴良區長也不是那種聽不得別人意見的人啊!”
得,師國慶這話,說等於沒說。
白彩姑和師國慶進入百飯村居委會,聞仲民按照師國慶的授意,把奚貴良和李雲高還有農廣東、南錦星四人叫進了居委會。
“貴良區長,我昨天忙,沒有參加你召開的工作會議,不知道你們昨天都拿出了什麼決議?比如說要建設一條六車道的大路,勢必要有很多人要搬家讓道,對於這些人,你們打算什麼安置,還有百飯村小溫泉,你們打算什麼去開發,有具體的想法嗎?”
師國慶這麼一問,把奚貴良給問住了,奚貴良原來就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做多大的動作,今天這麼多人來,也大多是他的親信,說到今天來的目的,只不過是想來那麼幾聲旱雷,遮掩一下別人的耳目,至於到時候是不是要來那麼一點雨,還得看情況再說。
“師書記,這方面的事,我們還在討論中,各種具體的數據,過幾天就會有了,到時候我會專門給你做一下彙報。”奚貴良的臉上有些尷尬,擠出了一縷笑意這樣回答師國慶,說完了,還沒忘記拿眼睛看了白彩姑一眼,那眼神,活脫脫的就是一句話:就知道是你小子整出來的東西!
白彩姑覺得自己很冤,要說昨天奚貴良想拿自己殺雞儆猴,白彩姑反擊,那倒是有得說,但今天的事,白彩姑還真的是出於公心,擔心奚貴良會弄出事情來,奚貴良現把自己當成師國慶的人,在自己的臉上打上一個師字,白彩姑還真的覺得很冤枉,因爲從剛纔師國慶對自己說過的話來看,基本上可以斷定自己並沒有進入師國慶的法眼,奚貴良在自己的額頭上打上一個師字,有點太擡高自己了。
“那我們今天這麼多人來?要做些什麼工作呢?”師國慶繼續向奚貴良開炮,表面聽起來風平浪靜,但實際上那會是這樣?奚貴良只要說錯了話,就會立即迎來致命的打擊。
“今天來,主要是宣傳一下開發百飯村小溫泉的前景。”奚貴良回答說。
“貴良區長,要做一條六車道的公路,就會有很多的人要搬家,你沒想着什麼去安置這些要搬家的人,沒想着怎樣做出具體的補償,卻要去和這些人大談和他們無關的前景,他們會答應嗎?萬一弄出亂子來,影響社會安定,什麼辦?”看到機會來了,師國慶立即開始炮轟奚貴良了。
奚貴良氣得臉色通紅,卻又說不出反駁的理由。
“別胡鬧了,馬上帶人回去吧!在沒有具體的方案之前,不可再胡鬧了!”師國慶把奚貴良的這一行動,直接打成了胡鬧。
“可是人都已經出來了,什麼事都沒幹就回去,說不過去啊!”奚貴良臉上很難看。
師國慶沒有再說話,他看出來,奚貴良這是在做生死掙扎,他頂不住的,低頭只是幾分鐘後的事情。
白彩姑想了想,覺得這個時候拉奚貴良一把,很有意義,至少他以後不會再往自己的臉上打一個沒有意義的師字了。
自己從昨天到現在,已經爲師國慶說了很多,但師國慶對自己基本是無視的,以其任由師國慶這樣,倒不如爲奚貴良說上幾句,讓他師國慶清醒清醒。
“人既然都來了,不如就在百飯村吃了中午再回去吧,現在做宣傳做動員雖然爲時還早,但我們可以先說一下規劃,不說具體的實施時間,同時可以先到那些佔路的企業中去走一走,這麼多人同時出動,很有震撼力啊!”白彩姑忽然開口說了,他的眼睛直視着前方,即不看師國慶,也不看奚貴良。
師國慶和奚貴良兩人差不多在同一時間裡愣了一下,兩人的腦海裡幾乎都同時跳出了兩字:反水!
白彩姑的心裡掠過一縷苦笑:說自己反水,那是太擡高自己了,因爲自己要本就沒有進入任何人的陣營,或者說沒有人願意把自己收入陣營!
“對對,小白同志說得對,我們這麼多人出來,說什麼也要爲百飯村的百姓做點事是不是?師書記,你說呢?”奚貴良臉上展現了一股笑意,還對白彩姑投去了一個充滿笑意的眼神。
師國慶想了一下,好象也沒找到什麼好的理由反對,只好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師國慶望了白彩姑一眼,臉上很平靜,沒看得出他心裡在想着什麼。過了一會他居然笑着說了一句:“小白同志,你提的這個建議真好,我們大家都一起去吧,中午餐,由區裡解決,就不回百飯村來吃了。”
師國慶說着和奚貴良、李雲高、聞仲民三人一起出了百飯居委會。
白彩姑和幾個居委會的同事一起從辦公室裡出來,看着區裡的大官們開車前行,沒有人請他們一起上車坐,他們只在車隊的後面走着。
白彩姑一邊走一邊想:也許自己在百飯村居委會呆的日子不會長了,同時得罪了兩個區裡的老大,自己的以後的日子,只有越來越難過了,哪一天走人,也是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