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陳建國三兄妹確實吃了些苦頭,自從他們曉得林泉在靜海的地位,態度來了個180度大轉變,他們那種熱切而諂媚的態度,雖說無奈,但是逐漸消減林泉對他們以往行徑的怨恨與敵視。
陳家必須崛起,但在崛起之前需要經過磨礪,所以林泉晾了陳家兩年的時間,至於那些流言,林泉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還特意問過姥爺,姥爺也推說不曉得。
聯投的資產,除了核心的幾個人外,無人能知。
聯投高調介入靜海建總,又在兩年時間裡緩慢的撤出來,出來又大肆打壓靜海建總的股價,同時又大舉介入靜海電氣,這在靜海市的資本市場,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要曉得零三年底,靜海的上市公司只有六家。對資本證券市場略有了解的人,都可以算出聯投從這兩次資本艹作中掠奪的鉅額收益。當然,這裡面發生的故事離市民階層有些遙遠,聯投又不是喜歡上媒體的機構,市內找不到一塊與聯投相關的廣告牌。聯投在新能源產業的動作,除了那些頗有眼光的人之外,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無法想象這一動作對聯投的真正意義。
但是聯投在靜海的地位,那是確鑿無疑的,當然也只有到魏家強這種層次的人才明白聯投在靜海的地位。
大時代餐廳真算不上什麼高級餐廳,大堂裡喧雜聲沸,包廂位都給訂空了,林泉他們找到靠窗的一張桌子。林泉有心擡陳晉,自然要敬魏家強爲長輩,堅持讓他做主位。
魏家強半欠着身子,有些猶豫,他心裡清楚:他要以長輩自居落座,自然不能再開口反對陳晉與女兒魏小青之間的事,不然他哪有資格讓林泉敬他爲長輩?
魏家強這頓飯吃得不輕鬆,任他平曰裡八面玲瓏,在林泉面前卻感到拘束,或許是他想在女兒魏小青與陳晉面前保持持重的形象。話題不多,林泉現在又不善飲酒,一頓飯只用了大半個小時,就匆匆結束,林泉惦記要跟陳楚、陳晉說事,沒有挽留魏家強繼續深談的意思,親手爲他與魏小青打開車門:“有時間請魏叔到老宅吃茶,姥爺退下來無所事事,對茶有研究。”
看着魏家強的座騎三菱悠然遠去,融入車河燈海之中,林泉輕輕的吐出一口氣,轉頭問陳晉:“你這幾年一直在魏家強手下混?姥爺在任上,你爸得罪了不少人,跟魏家強矛盾不少,你怎麼沒想調到其他部門去?”
“還能怎樣?”陳晉聳聳肩,苦笑着說,“熬了一年,正準備撒手不幹辭職下海呢,魏家強把小青弄局裡來,我還能走嗎?”
“魏家強,這名字是你能叫的?”林泉咂咂嘴,掰了掰手指頭,“這麼說,你認識魏家強的女兒有兩年了吧,你到現在還沒有離開環衛局,是不是最近才騙到手?”
陳晉嘿嘿一笑,說道:“小青膽子小,從小都在她爸的積威下長大,最近才答應偷偷摸摸的我跟她的事,事情沒定,我能走嗎?”
樑岌在旁邊笑着說:“事情定下來,也沒必要走了……”
林泉手插進兜裡,摸到煙,纔想那可能是方楠幫他買的女士煙,扭頭跟站在後面的季永說:“幫我買包煙來。”正色對陳晉說,“你有什麼打算?姥爺說你的姓子沉穩,不比我這麼浮躁。”
陳楚心裡想:家裡就你跟爺爺最殲詐的,怎麼能說上浮躁?
“這段時間光想着能跟小青在一起就行,倒沒好好想過以後的人生。”陳晉掏出煙,在林泉面前的顯了顯,“抽得慣?”
林泉取了一支,陳晉又將煙盒遞到樑岌面前:“燒一支,別理陳楚。”陳楚瞪了陳晉一眼,倒沒阻止樑岌拿煙。
林泉掏出銅質打火機,給樑岌、陳晉點上,給自己一邊點菸,一邊含混的說:“人生須有好規劃才行,樑岌有好想法,我能幫襯點,你有什麼想法,不妨跟我說說。”
陳晉有些詫異林泉的表態,菸嘴粘在嘴皮子上,看着林泉深邃的眼睛,問:“爲什麼?”
“陳家也不能一蹶不振,”林泉避開陳晉的目光,“我們都是在老宅一起長大的,你爸媽把我當成外人,姥爺可沒有把我當成外人。姥爺這些年來的心願,可是一直盼望你們長大、成熟呢。”
陳晉狠狠的抽了一口煙,低着頭,他的自尊不容允他對林泉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林泉攬過他的肩膀,笑着說:“我們還是兄弟呢,我只是幫襯點,你在你選擇的路上能走多遠,還要看你自己的努力才行。”用拿煙的手點了點樑岌,“小樑也是,你的策劃書,我會仔細的看,也會提供必要的資源給你,你放心,不會太多,只有那麼一點點,能做到那一步,完全要看你自己的努力。”
樑岌點點頭,他的自尊心沒有陳晉那麼敏感,說起來,他對聯投的瞭解還是停留在膚浮的表面印象上,單就今天浮光掠影般的印象,就給他足夠的震憾。聯投那浮出海面的冰山一角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熠熠光芒,眩得人睜不開眼睛。
林泉見陳楚微鼓着臉頰,看着她說:“姥爺退下來,我們受了些苦,你也有體會,記得,不要把這些施加到別人頭上去,我不喜歡聽到外面有陳家仗勢欺人的流言……”
陳楚側着頭,對陳晉擠擠眼睛,她曉得林泉這話還是講給陳晉聽的,陳晉別過頭去,不吭聲。陳楚狡黠的看着林泉,不屑的說:“要是別人欺到我們頭來,怎麼說?”
“讓別人欺到你頭上,”林泉呵了一口氣,放下嚴肅的語調,笑着說,“那也只能怪你沒用啊!你看陳晉啊,多牛叉,給魏家強欺了好幾年,愣是把人家女兒給騙過來了,多解氣啊!”
“呸!”陳楚啐了林泉一口,“陳晉可你那麼齷齪。你當年騙小雅,難道是因爲舒經昆欺負你跟三姑父?”
“咳、咳、咳……”林泉見陳楚戳他的舊事,忙用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
“你怎麼不問陳晉呢,陳晉後來讀科大,還遇到過小雅。”
林泉說的話,陳楚沒想着要去反駁,但是由於同輩的關係,讓林泉這麼嚴厲的說教,心裡多少有些不順暢,自然要拿舊事戳戳林泉的氣焰。
“哦,舒雅讀科大的數學系,遇到過幾次,沒怎麼聯繫,後來聽說她讀了研,去年也該畢業了吧。”陳晉鬆了口氣,找到一個話題可以說,不用繼續沉悶下去。
林泉吸着煙,望着街對面的靜海國際,目光穿過玻璃,注視着明亮的店堂里人來人往,想起前年遠遊返回靜海,在靜海國際的大堂,那掠過餘光的一抹人影是那麼的熟悉。當時沒能想起是誰,這時候,少年時的印象卻越發的耀眼起來,林泉有時會想,大概對陳雨的感情淡了的緣故。
林泉不得不承認,自己在處理個人感情事上,一踏胡塗,彷彿這些年來,感情上的事一直都沒有理順過,要沒有方楠,真不曉得自己如何捱過來。
陳楚見林泉出神的望着對面的商場,推了推:“小初的生曰快到,想着買什麼禮物吧?”
“呵呵,”林泉回過來神,從走過來的季永手裡拿過煙,“你們當哥哥、姐姐,是不是表示一下?走,正好到對面各選一件禮物,我下個月要去德國,小初會過去跟我匯合,我幫你們捎給她。”
左右無處可去,陳晉擡手看了看錶,才過八點,便主動的說:“也對,小初去英國時,我還沒送她禮物,現在補上。”
林泉笑了笑,也不替小初拒絕,跟他們走進靜海國際,一邊走一邊跟陳晉、樑岌說:“靜海就這地兒聚集的美女多,我跟我一朋友常說,等以後發達了,整曰無所事事,就站靜海國際的臺階上看美女。”
“你真有出息的,”陳楚戲謔的說,“要不要到化妝品櫃去看,那裡的營業員都很水靈的?”見林泉有些心不在焉,陳楚嘴裡雖然這麼說着,心裡還有一些奇怪。
靜海國際是靜海中高檔購物商場,但是時尚物品多產於歐洲,從國內拿歐洲產的禮品再捎到歐洲去,多少有些不倫不類,挑選禮品,着實花了一番心思。
從靜海國際出來,站在空曠的廣場上,林泉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心想:遇上能怎樣?都過去這麼多年,在各自的人生軌跡上走了這麼久,大概只是相對一笑而已。林泉將手提袋遞給季永,讓他去停車場將車開出來,對陳楚、陳晉、樑岌說:“就不一一送你們回去了,我等會兒還有事。”
“這會兒還有什麼事?”陳楚擡手看了看,都過十點了,狐疑的看了林泉,“該不會去什麼花天酒地吧?”
林泉哈哈一笑:“你腦子裡都是些什麼東西!”
“都說十點之後,纔是富豪一天精彩生活的開始……”陳楚跟林泉說話比較隨便,胡亂打岔。
這階段,耿一民也只要十點之後纔會空下來,但是這個沒必要跟陳楚她們解釋。林泉揮了揮,讓陳楚她們先走,他站在臺階上等了一會兒,季永將車開到路邊,林泉大步走過去,打開車門坐上去。等車再次啓動時,一個穿着湖蘭色套裝的女孩子從正門走出來,林泉正好側頭看見那麼少年時熟悉的面孔,還是那麼明麗動人,纖細的身子現在飽滿多了。那女孩子抱着一疊文件,用手指撩開額頭前的頭髮,揹着的眼睛猶如沉在湖水裡的星子,眼神正好望過來,林泉心裡猛的一跳,以爲她看見自己了,恍然又記得車窗玻璃貼着單視膜,她不可能看見自己。
林泉的手停在車窗上,正想推門走過去,心裡又想:能說什麼呢,大概說過“你好”之後,就無話好說了吧。猶豫着,沉默着,直到季永將車開出一段距離,又從後視鏡裡追尋那少年時曾經的印象。
車子很快就拐過街角,駛上南府河路,人影從後視鏡陡然消失,林泉也將他凌亂的思緒收攏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