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揪着自己的衣襟,嘴脣乾燥的已經起了皮,望一眼蘇邀,心中又是痛苦又是後悔又有幾分怨忿。
分明沒影兒的事,被蘇三太太說的像是真的一樣。
若是不喜歡,若是一開始就嫌棄蘇邀是他們養大的,乾脆就不要接回去。
接回去了又這樣糟蹋,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當親孃的這樣說自己的女兒,讓蘇邀情何以堪,又讓蘇邀從此以後怎麼做人?
怎麼會有人這樣做別人的母親?!
秦大人在上頭看了一眼蕭恆的臉色,見蕭恆面上雖然還帶着淡淡的笑意,可其實整個人都已經冷了下來,就心中難免有些慌,急忙催促:“快帶上來!”
這也真是世所罕見的事兒了,只是案子都審到現在了,王推官之前就已經派人去蘇家通氣了,蘇家怎的還沒動靜?難道蘇家也是知道這件事,卻還是縱着蘇三太太出面來鬧的?
他這麼一想,急的身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外頭人擠人,連衙門邊上的酒樓飯館的包間雅間也都坐滿了人,胡夫人憂心忡忡的站在二樓窗前看着那烏壓壓的人羣,心中捏着一把汗,好半響才搖頭嘆氣:“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個蘇四姑娘人是當真不錯的.....遇上那麼大的事兒,當時都知道護着紛紛,是個有情有義的......”
怎麼也不像是那種利慾薰心會冒充別人身份去鳩佔鵲巢的人啊。
楊大夫人按住她的手:“你也別急,這事兒說到底跟咱們也沒什麼關係。何況你沒瞧見今天明昌公主的態度麼?她老人家位高年老,這樣說話無疑是能決定一個小姑娘的前程的,把話說的那麼重了,只怕今天的事兒小不了啊。”
胡夫人更憂慮了,搖了搖頭忽然眼睛一亮,拉了楊大夫人,悄聲道:“你看樓下是誰的馬車?好大的排場!”
楊大夫人順着她的目光往下一看,有些詫異的道:“是啊,童夫人怎麼也來了?她與這事兒又沒關係,怎麼不留在公主府裡,反而來這裡湊熱鬧來了?”
胡夫人若有所思。
而那邊的童夫人齊雲熙已經上了二樓,被小二殷勤的引着去了邊上一個雅間,一進門落座,她就噙着一抹嘲謔的笑意到了窗前,接了丫頭遞上來的茶看着底下問:“審到什麼地方了?”
一直有人打聽着消息的,聽見她這麼問,急忙回話:“夫人,要押沈家的管事上公堂去了。”
齊雲熙緩緩品了一口茶,面色平靜的開口:“事情都辦的妥當吧?”
“您放心,都辦的妥妥當當的。”底下的人笑着開口:“就是商戶人家的管事,是見過幾分世面沒錯,可那也是在底下打滾罷了,咱們的人出手,既捏住了他們家人,又給了好處,威逼利誘之下,哪裡有不就範的?再說,還有十幾年前的人呢.....”
丫頭已經眼疾手快的搬來了椅子讓她坐,齊雲熙順利落座,她年歲大了,腰背都經不得久站,這麼一坐挑了個舒適的坐姿,才淡淡的挑了挑眉:“今天這齣戲唱完了,都有賞。”
這麼一出大戲呢,看完了也值得許多銀子。
底下的人眉開眼笑的逗她開心,學着戲班子老闆跪在地上捧場:“得嘞,多謝您賞賜!”
屋子裡的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他說着就立了起來,站在齊雲熙邊上,也跟着看底下的熱鬧,不多久,就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擠了出來,是他們的人,想必是來報信來了。
齊雲熙自然也看到了,將手裡的茶盅遞給丫頭,等了一會兒,守在門口的人進來,面色卻並不輕鬆,遲疑的小跑到了跟前壓低了聲音:“夫人,出事了,那兩個管事人不見了。”
齊雲熙臉上的表情一沉,目光鋒利的盯緊了之前的人:“怎麼回事?”
那人也是一頭霧水:“不應當啊!我們一直都使人看着他們的.....”
再說了,他們的家人都被捏在他們手裡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們應當很清楚這個道理纔是,能跑到哪兒去?
堂上,秦大人等了半響都沒等到蘇三太太的所謂證人,不由得催促:“既然說自己帶了人證來,怎麼這麼久又不曾來?!”
蘇三太太自己也有些茫然無措,看了一眼旁邊的鐘嬤嬤。
鍾嬤嬤雙手攙扶着她,壓低聲音道:“許是被什麼事耽誤了,您先讓多年前那個穩婆來......”
蘇三太太點點頭,顧不得去細想哪裡不對,急忙道:“我還找到了當年的穩婆,她也能證明,兩個女孩兒裡,是有一個身體極不好的......”
秦大人嗯一聲,再看看蕭恆,見蕭恆只是垂着眼沒出聲,心裡略微鬆了一口氣:“帶上來!”
這回的這個穩婆倒是很順利的被帶上來了,可見是早有準備。
蕭恆的目光在這個穩婆身上一轉,目光裡帶着十足的冷意。
他從前總覺得蘇邀有趣,分明才十幾歲,但是卻對所有的事彷彿都能看透,如今看來,是得經歷多少事,才能練出這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秦大人拍了一下驚堂木,喝的那個穩婆跪下,才冷聲問:“你如何證明眼前這位蘇四姑娘不是當時你接生的姑娘?!”
穩婆抖得如同篩糠一般,大汗淋漓的趴在地上瑟瑟發抖,被驚堂木一拍,更是如同驚弓之鳥,抖抖索索的哆嗦着回話:“老婆子替人接生數十年了,經手的嬰兒沒有一千也有五百,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爲那陣子兵荒馬亂.....”
大家都有些沉默。
心知肚明,知道當年的兵荒馬亂是因爲有人構陷太子。
秦大人咳嗽了一聲,大聲呵斥:“那又如何?你只是幫人接生,何故就能知道眼前的這位蘇四姑娘不是真的?!”
穩婆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我....老婆子當年幫着接生的時候,大雨滂沱,兩位太太生產,都是找的老婆子我,但是當時,當時我清楚的記得,有一個小姑娘生下來,哭聲洪亮有力,白白淨淨,身上連髒污也少的很....另一個遍體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