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十分鐘後,幼兒園的自動‘門’彈開,一些接孩子的家長開始往裡進。而那個‘女’子也自是笑盈盈地走進了幼兒園,神情舉止非常優雅。
不多時,她就手牽着一個眉清目秀嬌柔可愛的小‘女’孩出來,大約三歲多不到四歲的樣子。
“老師再見。”
“好的,媛媛再見。”
馬曉燕雖然在馬路對面,但也能清楚地聽到小‘女’孩跟送行的幼兒園老師揮手告別的清脆聲音。
母‘女’倆攔了一輛出租車,然後就飛馳而去。
馬曉燕眉眼間掠過一絲複雜的神采,她輕輕擺了擺手,“師傅,麻煩你跟上前面那輛車。”
兩輛車一前一後匯入了下班時間高峰期的車流當中。沿着市中心最繁華的中心大街走走停停半個多小時,那對母‘女’乘坐的出租車才駛進了一個高檔住宅區——天南名城小區。住在這個小區裡的人,基本上都是天南的有錢人,不是企業主就是外資白領。
母‘女’倆下了車,慢慢向其中的一幢‘花’園洋房走去。這是那種四層的‘花’園小樓房,每戶人家佔兩層,整套房子買下來價格不菲,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那小‘女’孩歡笑着蹦跳着,在‘女’子身前身後繞來繞去,像穿‘花’的蝴蝶一樣。看這樣子,母‘女’倆應該是感情非常好,生活很是幸福。
馬曉燕下了車,匆匆跟了上去。出租車司機探出頭來笑道,“小姐,還沒找你錢吶”
馬曉燕隨意擺了擺手,“不用找了。”
母‘女’兩人又在樓前面的小‘花’壇邊嬉鬧了一陣,這才準備上樓而去。正要開單元的防盜‘門’,馬曉燕就小跑了過去攔在了‘門’前。那‘女’子一怔,旋即吃驚地望着馬曉燕,嫵媚的臉‘色’頓時漲紅起來,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卻一時間沒有說出話來。
馬曉燕定了定神,微微一笑,卻沒有立即跟那‘女’子說話,而是蹲下身笑眯眯地拉起小‘女’孩的手來,柔聲道,“小朋友,能不能跟阿姨說說,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天真爛漫地笑着,任由馬曉燕牽着手,一本正經地‘奶’聲‘奶’氣地道,“我叫媛媛。是大家名媛的媛,不是圓圓方方的圓……阿姨,我好像不認識你……”
“好孩子,真乖”馬曉燕親暱地捏了捏媛媛白裡透紅的粉嫩小臉蛋,然後起身靜靜凝望着媛媛的媽媽。
兩人就這在靜靜站在樓前互相凝望着,最後還是馬曉燕主動打破了僵局,輕輕一笑,“曉玲姐,再次見到真的是很意外。當年你突然辭職不告而別,誰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裡……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這‘女’子正是當年突然辭職神秘“失蹤”的原歸寧市委書記孫曉玲。如果不是馬曉燕偶然之間起了一個很偶然的逛商場的心思,又偶然在商場裡發現了孫曉玲那熟悉的背影,恐怕兩人暫時也沒有再見之期了。
孫曉玲似是已經平靜下內心紛雜慌‘亂’的情緒,微微笑着,“是曉燕啊,沒想到你碰到你。我‘挺’好的。”
媛媛輕輕扯了扯孫曉玲的手,大聲道,“媽媽,我們回家吧,我餓了,我要吃飯飯。”
孫曉玲立即寵溺地俯身捏了捏媛媛的鼻子,“好的,咱們回家,媽媽馬上給媛媛做好吃的。”
馬曉燕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望着孫曉玲,“曉玲姐,不準備請妹妹我上去坐一坐嗎?”
孫曉玲臉一紅,“走,去家裡坐。”
……
……
孫曉玲的家是上下兩層的複式住宅,房中裝修簡潔而又‘精’致,風格非常素雅乾淨,一看就符合孫曉玲的‘性’子。只有孫曉玲這種‘欲’望不怎麼強烈、‘性’格恬淡與世無爭的‘女’人,才能喜歡這種樸素簡約的格調。
孫曉玲簡單給‘女’兒媛媛做了一點吃的,讓她吃完飯自個兒在自己的房間裡玩,完了纔出來給馬曉燕泡上一杯茶,跟她對面而坐在沙發上。
馬曉燕一直坐在沙發上默默地打量着孫曉玲母‘女’,此刻見孫曉玲走回來照應她,這才用玩味地眼眸緊緊地盯着孫曉玲輕輕一笑,“曉玲姐,沒想到你結婚成家了……不知道你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
孫曉玲面‘色’驟然一紅,慢慢地別過頭去,良久纔回頭來勉強一笑道,“曉燕,我沒有結婚。媛媛……是我領養的孩子”
“哦?”馬曉燕突然笑了,“曉玲姐,咱們也不是外人了,多少年相處的姊妹感情了,怎麼姐姐還不跟妹妹說實話呢?要說你沒結婚我信,但要說這孩子是你領養的……呵呵,你覺得我能相信嗎?”
孫曉玲嫵媚的臉‘色’一僵,低低道,“你爲什麼這麼說?”
“曉玲姐,從我見到這個孩子的第一眼起,我就發現,這孩子跟他簡直是一個模子里扣出來的,看看那鼻子眼睛,還有眉‘毛’,無一處不像極了他……姐,你還要跟妹妹否認嗎?”
孫曉玲默然垂下頭去。其實孫曉玲心裡也清楚,她跟安在濤之間的事情,別人不知情,但馬曉燕卻是心知肚明。畢竟,馬曉燕同樣也是安在濤的‘女’人,而且三人在歸寧相處得時間太長太長了,互相之間的瞭解那可不是一點半點的。當年,孫曉玲對安在濤的那點心思,怎麼能瞞得過馬曉燕這個有心人。
“現在,我大約明白你當初是爲什麼突然要辭職離開房山了……你是爲了要這個孩子。”馬曉燕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起來,“只是我很好奇,這些年你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尤其是你還自己帶着一個孩子……”
“我去了南方,就是我弟弟之前打工的地方。生孩子的時候,有我媽在身邊……我在那邊開了一家小公司,慢慢發展起來,今年年初才搬到了天南……其實我過得‘挺’好的。”孫曉玲輕輕說着,臉上浮‘蕩’着一片濃烈的母‘性’光輝,“媛媛是我的一切。我當初以爲自己不能生孩子,但沒有想到,上天卻突然賜給了我這樣一個天使……所以,我要她,哪怕是捨棄一切,我都要這個孩子,或者,這是我這一輩子唯一一次做母親的機會。曉燕……你不懂的。”
“曉玲姐,你錯了,我懂,我怎麼能不懂。我也想要一個孩子,我隨時都可以像你一樣捨棄這些東西……”馬曉燕自嘲地一笑,“廳級幹部,聽起來‘挺’風光的,其實……一文不值。我心裡想要的東西,不是這些。”
“曉玲姐,一個人帶孩子,你苦嗎?”馬曉燕柔聲道。
孫曉玲搖搖頭輕輕一笑,拽着馬曉燕起身來一起靠近媛媛的房間,透過‘門’縫望着正坐在‘牀’前地毯上自個兒玩橡皮泥的媛媛,望着她那天真綻放的燦爛笑容,輕輕道,“曉燕,你看看媛媛,她的笑容就像是‘花’兒一樣,只要能守着媛媛,對於我來說,已經是一份最大的幸福了。我的幸福啊……就像是‘花’兒一樣……”
馬曉燕一怔。轉頭瞥了一眼孫曉玲臉上那不帶一絲雜質的純粹幸福的笑容,心裡頭也慢慢感動起來。她輕輕扯了扯孫曉玲,兩人又坐回到沙發上說着話。
“曉玲姐,我就是不明白,你要孩子就要孩子吧……你爲什麼不告而別,連……連他都瞞着,而且還一瞞就是這麼多年”馬曉燕嘆了口氣,“這也是他的孩子……這是他的權利,也是他的責任,你不能不給他這個機會。”
“曉燕,說到這裡,姐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別把見到我和媛媛的事兒告訴他好嗎?我……我暫時不想見他。真的,我生活‘挺’平靜的,我不想……”孫曉玲一把抓起馬曉燕的手來,緊緊地握着,神‘色’微微有些緊張。
馬曉燕深深地望着孫曉玲,輕輕道,“爲什麼?曉玲姐,他不能只做了就不負責任……”
“曉燕,姐求你了。姐跟你們不一樣,你們既年輕又漂亮,還有……可我不但年齡比他大,還是一個結過婚的‘女’人,我在他心裡恐怕……當初,我怕他不讓我要這個孩子,所以才躲着他。現在也是一樣,我不想因爲我和媛媛的存在,去讓他難做。曉燕,真的,姐自己能養活自己,我們母‘女’兩個相依爲命,其實‘挺’好的,真的。”孫曉玲眼中閃出一抹苦澀,輕輕又道,“姐這一輩子也不圖啥了,更不指望能從他那裡得到什麼,只要能看着媛媛快樂地長大,我就很知足了。”
馬曉燕幽幽一嘆,“曉玲姐,你想過沒有,媛媛現在還小,她還不懂事,可她長大一點,就會問你她的爸爸在哪裡,到時候你怎麼說?況且,你認爲媛媛跟着你一個人,真的會幸福嗎?”
孫曉玲緊緊地抿着嘴‘脣’,沒有說什麼,只是神‘色’很堅定。
馬曉燕望着她,暗暗搖了搖頭,只得決定暫時先答應下來,然後再另做打算。
……
……
又在孫曉玲這裡跟孫曉玲母‘女’相處了一會,馬曉燕一直到晚上才告辭回了自己的住處。她在天南沒有房子,這套房子是文化廳辦公室給她安排的“單身宿舍”。
回到住處,馬曉燕先洗了一個澡,然後裹着睡衣躺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想着孫曉玲的境遇,心底微微有些感慨。猶豫了好久,她還是決定給安在濤打一個電話,該如何,還是讓安在濤自己做決定。
接到馬曉燕電話的時候,安在濤正在局裡主持一個會議。針對當前的煤礦安全生產形勢,尤其是第四季度即將到來,冬季又是煤礦安全事故的高發期,所以,安在濤經過跟總局主要領導溝通,決定面向全國派出十幾個安全生產督導檢查組去,趕赴全國各大產煤區檢查工作。
檢查組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在臨行之前,安在濤決定親自給他們做做動員,同時強調一下工作紀律。會議剛開始不久,他就接到了馬曉燕的電話。
如果是旁人的電話,他肯定不會接,起碼在開會時間不會接,但馬曉燕不一樣。安在濤明白,因爲自己的離開,馬曉燕一個人守在天南,肯定是非常失落和寂寞。對於自己身邊的這些‘女’人,他心裡總懷着深深的愧疚。
“曉燕。”安在濤走出會議室,走進了衛生間。
“在濤,你說話方便嗎?我有急事要跟你說”馬曉燕的聲音很是急促,安在濤有些意外地笑了笑,“我倒也沒有太大的事,我就是在局裡開一個短會,很快就要結束了。”
“好,那我等你開會完了再說。”說完,馬曉燕就立即掛斷了電話。
安在濤狐疑地走回會議室,等開完會,這才匆匆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把‘門’關緊,撥通了馬曉燕的手機,“曉燕,我開完會了,你有啥事?現在可以說了……還搞得這麼神秘,呵呵。”
“在濤,你還記得曉玲姐嗎?”馬曉燕猶豫了一下,輕輕道。
“曉玲姐”這三個字衝進安在濤的耳際,安在濤的臉‘色’頓時就變得僵硬起來。
馬曉燕明顯感覺到安在濤的情緒有些低沉壓抑,好半天才苦澀地回了一句,“你怎麼好端端地突然提起她來了……”
馬曉燕嘻嘻一笑,“你不會要跟我說,你已經忘了她吧……在濤,雖然她讓我不要告訴你,但是我還是不想瞞你,今天下午,我在天南商廈遇到了她,而且,我還跟着她去了她的家,見到了她的‘女’兒媛媛。”
電話那頭只能隱隱聽見安在濤微微急促的喘息聲,良久,安在濤這才嘶啞着“哦”了一句,就再也沒有了下文。
馬曉燕格格嬌笑了起來,“看看,心裡不舒服了吧?我還以爲你真的忘了她呢,我告訴你吧,媛媛是你的孩子,當初曉玲姐突然辭職離開房山,就是爲了要這個孩子……”
……
……
“她爲什麼要瞞着我?”安在濤心中驚喜‘交’加,聲音因爲‘激’動變得顫抖起來,“她在哪裡,孩子還好嗎?”
“她說……她怕你不肯讓她要這個孩子,她說她年齡比你大,又離過婚,說自己配不上你……她還說……”馬曉燕還要再說些什麼,突然耳朵裡卻沒有了動靜,顯然,安在濤已經掛掉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