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的時候,張麗娜敲開了秦牧的房門。今天她倒是一身純白色的職業套裝,只是裡面那身緊繃的貼身衣讓身段更加嫵媚,典雅中帶着幽幽的誘惑。
跟在她身邊的,卻是另外一名二十七八的女孩。並不出衆的臉龐和麪無表情的寡婦臉,讓秦牧心頭疑惑,這女孩子難道是自己的債主,專門跑到這裡來要債了?
張麗娜先是輕笑了一下,單掌指向秦牧,用幾句嘰裡咕嚕的語言向那女孩介紹秦牧。秦牧雖然不知道什麼意思,但聽發音就知道是韓語,便笑着跟那女孩握手。
張麗娜又像秦牧介紹該女孩,秦牧一聽“韓國三星財團駐華辦事處韓美珠”,馬上明白,這張麗娜代表的,竟也是三星集團。
秦牧這時候倒是有些撓頭了,要說斯洛瓦在北七省名氣不小,但是放眼全國卻並不是獨佔鰲頭,甚至僅僅處於一流品牌的末端。三星集團不遺餘力的想要收購斯洛瓦,到底是出於什麼思路?
雙方介紹之後,秦牧用英語說道:“韓美珠小姐,不知道能否用英語交談?”
韓美珠的臉上掛上一些鄙夷,用韓語說道:“我們大韓國的語言是最高貴的,在外國的土地上,我只說本國語言。”
秦牧笑着對張麗娜說道:“你這朋友非常的有趣。但是不好意思,今天的事情比較繁忙,我就不奉陪了。青滔縣負責外來投資的是王副書記,我來給你們介紹下。”
張麗娜一愣,秦牧這話中帶着絲絲的寒意,完全不是昨天晚上醉眼朦朧的溫暖,連忙向秦牧使了個眼色。她卻沒有想到,秦牧將她的眼色完全無視,拿起電話說道:“王副書記嗎,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韓美珠沒有明白秦牧話裡的意思,疑惑的看向張麗娜。張麗娜無奈的說了幾句,頓時引得韓美珠用吃驚的眼神看着秦牧,低聲說道:“秦書記,您太沒有誠意了。”
這話說得倒是英語,她生怕秦牧聽不明白轉身離開,已經等不及張麗娜翻譯了。拿下斯洛瓦是整個三星財團對話策略的目標,她若是能在秦牧身上取得階段性的勝利,那麼在三星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
秦牧微笑着搖搖頭,對張麗娜說道:“張經理,難道三星財團就沒有拿得出手的人物嗎?爲什麼要派個年輕女孩子過來?呵呵,哪怕是他們的樸課長,也是跟我有些友誼的嘛。”
秦牧這句話說得非常的不給面子,就差直接告訴張麗娜,這個女人不配跟我說話,檔次不夠職位不夠。張麗娜笑吟吟的臉色馬上變的沉悶起來,她沒有想到秦牧說話會如此的不留情面。
事情陷入了尷尬當中,那韓美珠的雙手撐在秦牧的辦公桌上,用英語急切的說道:“秦書記,您應該跟我談一談。”
秦牧臉色一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而是將眼睛緩緩的閉了起來。張麗娜頓時感覺,秦牧這彷彿是又回到瀾寧縣與她初次見面的時候,渾身帶着不接近不合作的氣勢,連忙輕輕碰了一下韓美珠。
可惜,韓美珠卻是不知道中國式的提醒。她跟一些官員也是接觸過的,一說自己是三星在華夏的代表,那些官員都會將她捧到高座上,讓這個女人已經不懂得什麼叫謙卑。她見秦牧的態度有些生硬,竟然拿出了商業談判的氣勢。
秦牧的手指輕輕的敲打着桌面,還是沒有說話,直到王鵬敲門進來,秦牧才睜開眼睛說道:“王副書記,這位是夢妮娜的張麗娜張經理,對市場經濟很有些想法。你們認識一下吧。”竟然是絕口不提韓美珠的名字。
王鵬一愣,他來這邊就是掛職的,根本不想參與到地方爭鬥上去,但秦牧這擺明了把工作和政績往自己頭上推,那要是不接着,他王鵬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馬上伸出手笑道:“張經理,青滔山好水好人好,來這邊投資,您還是很有眼光啊。”
秦牧微微一笑,對王鵬說道:“這樣吧,你們先談,我還有點事,先走了。”說完之後,又囑咐了一句:“王副書記,張經理在騰龍可是一個能人,你可要代表青滔縣好好招待啊。”說完,對張麗娜點了一下頭,便離開了辦公室。
韓美珠的臉色就跟塗了一層焦炭,被秦牧氣的說不出話來。王鵬還暗暗納悶,怎麼一個小秘書在這樣的場合竟然擺着臉子,這是給誰看呢!不過他沒有追究,而是邀請張麗娜去他的辦公室詳談。
張麗娜和寒梅著不同,她在騰龍這邊,多認識一個人就多一條路,自然是欣然而往。可憐的就是韓美珠,帶着磅礴的氣勢準備一舉攻克秦牧,卻不料秦牧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秦牧出了辦公室,暗暗嘆息一聲,自己還是做不到心如止水,看到韓美珠那個自以爲是的小國嘴臉,心裡的火氣就壓不下來。
因爲秦牧的奧迪車被裘小朋開往省城,所以秦牧心裡一動,便打電話給季志剛,問青滔這邊有沒有熟人,幫他借個車子。
季志剛笑道:“秦哥,你要去哪裡,我這就去接您。”
秦牧笑道:“還是算了吧,季老闆這一出動,單是車牌號就夠引人注目了,你這不是讓我下不來臺嘛。”
他們兩個人極熟,季志剛屬於秦牧從一開始帶出來的精兵強將,被視爲商業右臂般的存在,說話也沒有那麼多忌諱,便笑着說道:“那您需要什麼檔次的,我給您聯繫一下。”
“志剛啊,跟我說話就別您啊您的,聽着彆扭。”秦牧微笑道:“不要太好,菲亞特吧。”
菲亞特八十年代還是非常流行的,但是現在已經屬於老爺車了。季志剛答應一聲,說馬上就給秦牧聯繫。秦牧又囑咐季志剛,最好是有個司機。
季志剛辦事非常利索,沒過多久,現政府大院門口就停靠了一輛渾身都是泥點子的菲亞特。他也是熟知秦牧的心思,憑秦牧的身份竟然要個破車,那肯定是不想張揚,更或者是明察暗訪。反正秦牧也不計較什麼官威,乾脆給他弄輛土車。
司機按了幾聲喇叭,秦牧便施施然走了過去,拉開車門謙虛的說道:“同志啊,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季總的客人,坐我這車還丟臉了呢。”司機是個老實人,看秦牧西裝革履的,說話還文質彬彬,不禁有些臉紅。三十多歲的老爺們臉紅,讓秦牧感到一絲新鮮,坐上車子之後,便開始與他親切的交談起來。
司機就姓司,跟秦牧逐漸熟悉之後,說話便海闊天空起來。秦牧一邊笑一邊順着他的話說,不多會就把話題引到了青滔縣新修的路上。
“別說,這路還真的修對了。有時候往瀾寧那邊送客人,跑起來真是順啊。”老司由衷的讚歎道:“就是過路費有點貴。”
秦牧心裡一動,這老司看來是有說法啊。他不動聲色的問道:“怎麼,不是說青滔本地的不拿過路費嗎?”
老司嘆了口氣,說道:“對外面都是這麼說的,要是查也查不到。咱們這些跑出租的,早就辦好了年票,誰沒事整天收你的錢啊,有那功夫還不如嗑瓜子呢。”
秦牧好奇的問道:“什麼年票,我能看看不?瀾寧那邊有親戚,我正打算買輛車呢,這事兒可要打聽清楚了。”
老司從車旁的格子裡面拿出一個小本子,往秦牧面前一扔,說道:“就這東西,一個月三百塊錢,不便宜啊。”
秦牧目光一頓,拿起小本看了一下,上面寫着“收過路年費三百元整”,便笑着說道:“這不是一年三百嗎?你這算術可不怎麼樣啊。”
老司撇撇嘴說道:“這上面寫得是三百,但是要蓋章的,一個月蓋一次,也是騙洋鬼子的玩意兒。”
俗話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秦牧若不是親自下來,這裡面的貓膩還真的看不出來。他翻開了一頁,只見上面工工整整的蓋着縣財政局和縣交通局的公章,登時火氣直冒,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沒有他秦牧發話,財政局和交通局竟然敢私自蓋章。秦牧感覺到自己還是沒有摸透青滔縣的一些事情,這分明是不把他這個縣委書記看在眼裡。這件事他還真的不能就這麼算了,一定要好好查查。若真的有人揹着自己搞些小動作,那秦牧可不在乎殺一儆百。
打定了主意,秦牧便笑道:“司師傅,辦這個證是不是很難啊。”
老司搖搖頭說道:“有什麼難的,我們這車都是一年一檢,年檢的時候就直接辦了。”
秦牧點點頭,用種商量的口氣道:“師傅,這一次用你的車,真的添麻煩了。這樣吧,過收費站的時候您在那裡停停,我跟那站長是熟人,我給你說說,送你一年年票怎麼樣?”
“那怎麼行?這一年就是三千六,這要耽多大的人情啊。季總已經幫了我們家不少了,可不能這麼麻煩您。”
秦牧笑道:“放心吧,他欠我一個人情,甭說一年,就算是十年,那也是沒問題的。”說着,秦牧的笑聲大了起來,熟悉他的人聽出,這笑聲中帶着一股子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