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縣裡面召開碰頭會,其中考慮公安局常務副局長張有強年齡偏大,加之身體有病,調入工會養老。原常務副局長位置由富有偵破經驗,年前破獲重大文物走私案的劉大有擔任。短短兩個月時間,劉大有連跳數級,成爲了縣城裡面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一時之間,門庭若市。
秦牧這幾天倒是清閒,回到西山村以後,沒事就到處轉轉,熟悉一下民情。只不過碰到老林的時候,老林還是陰陽怪氣,說看看秦牧能折騰成什麼樣子。
這天,秦牧正在村裡的大場院跟村裡的幾個小年青嘮嗑,李金彪倒了,他們出門打工的希望就沒了,又聽說幾個大嬸大媽的在秦牧折騰的那根雕公司掙了好幾百塊錢,心裡都熱乎起來,圍着秦牧問他是不是還招人。
秦牧明白,要想從根本上解決山村的精神提升,沒有幾代人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他就在老百姓最實際的吃穿方面下手,給這些年輕人灌輸一些創新創意的思想路線。
“小秦,小秦。”胡老四腿腳麻利的從那邊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道:“趕緊去你家看看,縣裡專門來人給咱們村拉電話線了。”
電話?這在山村裡面還是很稀罕的物事,秦牧還沒有動,那七八個小青年呼啦一下全部衝着秦牧家跑去。
迎上胡老四,秦牧笑着說道:“沒想到啊,咱們西山村現在就能裝上電話,這在河子鎮還是頭一份吧?”
胡老四搓着手說道:“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他激動的看着秦牧,卻發現秦牧好像早就知道的樣子,疑惑的說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秦牧笑道:“老四叔,我又不是那神仙,知道什麼啊。走,看看去。”
嘴裡雖然這麼說,但是秦牧心裡知道,以前季志剛騷擾吳菊,吳菊肯定沒有告訴王長庚,但是這次季志剛想要霸王硬上弓,另外還牽扯出持槍時間,吳菊這麼精明的人肯定明白事情有些大了,向王長庚說起了這件事。微妙的變化就此產生,王長庚這麼在意這個私生女,鐵定與季秋產生稍許的隔閡而向着白光亮貼近了一些。
這次安裝電話,就是白光亮和王長庚給秦牧的一個信號彈,意思很明確,你在西山村那邊好好的幹着,做出成績來這邊不會忘記你,肯定有你的好處。縣政府這邊把電話都給你安上了,有什麼大事小事的,記得彙報着點。
秦牧敢肯定的說,這事不是季秋安排的,他現在估計巴不得自己呆在窮山溝不言不語一輩子呢。
形式有些好轉啊。秦牧懷着這樣的想法邁進了家門。
電話局的人,效率倒是挺快,算上架設電話線的時間,下午電話就能通信了。
胡老四給縣政府、鎮政府分別打了電話,感謝領導對西山村的關懷,說了一番官面上的客套話。
秦穆樂呵呵的看着胡老四在哪裡滿臉開心褶子的感謝這個感謝那個,等到胡老四忙活完了,秦牧才掛了個電話,接通了劉大有。
“劉大哥,聽說你高升了,是不是該請客吃飯啊?”秦牧衝着電話淡笑。
“秦老弟啊,你在哪?你張姐早就說要好好的請你了,你在縣城吧?我這就去接你。”劉大有聽到秦牧打來電話,心裡那是一陣子高興。
“得,可不敢勞你駕,我在西山村呢,村裡掛了電話,我這不是趕快通知你麼。”秦牧說道:“過幾天我去縣城辦點事,到時候少不了你的破費。”
“正好,去我家吃。”劉大有爽朗的說道。
“別,別讓張姐忙活了,整天工作怪累的,還讓她忙活咱們?還是在外面吧,嗯,富貴門。”秦牧考慮了一下說道。
“行啊,到時候來縣城,我去車站接你。”
兩個人又說了一些客氣的話,秦牧就掛了電話。
晚上的時候,胡老四好像又娶了一次媳婦,高興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讓胡嬸直接把在秦牧的漏雨小偏房裡擺上了酒,叫着周愛軍、許六,四個人就開始喝了起來。
山村裡女人家是不能上桌的,所以在正屋那邊,胡嬸又搗鼓幾個菜,何晶、齊嬸、胡嬸還有許老爹、許大媽便在那邊入了桌。
酒過三巡,胡老四就提出了建議,把秦牧這屋子讓村裡人好好的修理修理,一個村長蹲一小破屋裡,以後來人蔘觀,面子上也過不去。
秦牧就說道:“老四叔,咱不搞這面子工程,這間屋子挺好的,上面再搭上幾層草,不漏雨就行了。”
胡老四說什麼也不依,兩個人就你一杯我一杯的開始打陣。周愛軍和許六因爲這些日子在根雕上面的合作,交情也好了起來,也是臉紅脖子粗。
“咣咣咣!”一羣人酒興正酣,門口有人使勁的敲門。
秦牧也喝得有些多了,晃盪着把門打開,村裡的一後生驚惶的叫道:“村長,不好了,老九奶奶就要不行了。”
老九奶奶不是別人,正是周小梅的婆婆。
秦牧一聽這話,酒勁就去了大半拉,連忙招呼胡老四,衆人撤了酒局,急匆匆的趕往了周小梅家。
周小梅婆婆一直有病,卻又不很嚴重,也就吃着藥,沒當回事。誰想到這天晚上她覺得難受,跟她一起嘮嗑的老太太們還當是舊病重上,可是轉眼之間人就只剩下出氣,沒有吸氣了。
等到秦牧等人趕到的時候,老人已經彌留之間,幾乎是不認識任何人了。可是當秦牧湊到老人面前的時候,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吊着的老人猛然睜開眼睛,無比明亮的看着秦牧,一隻枯瘦的手緩緩地舉起。
秦牧連忙抓住老人的手,說道:“大娘,我秦牧,我在這裡。”
老人慢慢的點點頭,嘴脣蠕動了幾下,卻沒有發出聲音。秦牧趕忙把耳朵湊到老人嘴邊,依稀聽到老人說道:“小梅……你……好好照顧。”
這是個善良的老人啊。秦牧頓時覺得眼角酸澀,使勁點點頭說道:“您老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小梅姐。”
老人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慢慢的眼睛閉上。正當人們要放聲哭泣的時候,老人的眼睛又睜開,聲音竟有些依稀可聞:“出不了門,出不了門啊。”
秦牧一呆,頓時明白老人的意思,他緊緊抓住老人的手說道:“大娘,你放心去吧,我秦牧把你送出門去。”
老人一聽,微微側頭,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頭猛地垂了下來,闔然而逝。
按照村裡的風俗,老人出殯要由孝子打幡,沒有兒子的,要由多兄弟的至親侄子來做這件事。而且,每個人一輩子最多打兩次幡。老人的兒子早早而去,在西山村又是獨門獨戶,所以老人臨死的時候覺得這輩子白活,死了連個打幡的人都沒有。
秦牧將打幡的事情攔下來,那就是等於認了老人乾孃。
出殯那天,秦牧披麻戴孝將老人送到了祖墳裡,連續三天在靈棚中趴跪,讓秦牧也有些吃不消。加上週小梅暫時還沒有聯繫上,所以喪事裡裡外外都是秦牧給張羅的,差不多掉了秦牧一層皮。
將老人安葬之後沒幾天,周小梅就來信說明,已經聯繫上幾個歐洲那邊的華僑客戶,準備再聯繫幾家,一起到西山村看看貨。信裡面雖然沒有提到秦牧半個字,但是秦牧卻能從字裡行間看出周小梅濃濃的思念,也不忍心將老人去世的消息告訴周小梅,便寫信告訴周小梅村裡的變化,並告訴她已經安裝了電話,有事可以直接打電話了。
這一連串的事情過後,天氣已經有些轉暖了。劉大有來過幾次電話讓秦牧去縣城,他不請秦牧一次就感覺心裡不安。秦牧就笑罵他渾身骨頭賤的慌,花錢的事情還這麼上趕着做。張翠在一旁就喊着說秦牧老大不小了還這麼跟老劉開玩笑,也不知道誰家的姑娘能治住秦牧。
掛了電話之後,秦牧就想起周小梅來,心裡有些黯然,加上從中央黨校寄來的信件,讓他的心情越發煩悶起來,便倒揹着手走出房門,正好看見何晶正甩着小拳頭笑着捶齊嬸。
“什麼事這麼開心,給我說說,也讓我樂呵樂呵。”秦牧收拾了一下心情,走到何晶面前笑道。
何晶的小臉通的紅了起來,趕緊收了手,低着頭,不安的揉着自己的衣角,小腳還往後踢騰了幾下,好像有什麼物事被她往不起眼的地方踢了踢。
秦牧眼尖,看見一塊巴掌大的樹根,繞到何晶的身後,將那樹根撿了起來。
齊嬸在旁邊笑道:“村長,你看這像個啥。”
秦牧仔細一看這樹根,大自然果然造物神奇,分明是一男一女正在親密的接吻。他明白了方纔何晶跟齊嬸打鬧的原因,便笑着說:“這麼明顯你們都看不出來,也對,你們可能不知道,這在外國啊,是一種很平常的禮儀動作。”
秦牧說的有些文言,齊嬸聽不懂,但是何晶卻是明白了,噘着小嘴不相信的說道:“亂蒙人,哪裡有人會……會這樣的。”
秦牧笑道:“你又沒去過外國,你能知道?等有機會吧,帶你出去見識見識。”
“啥?去外國?”何晶和齊嬸都呆住了,尤其是齊嬸,能去縣城那都跟過年似的,去外國,要做多長時間的汽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