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晶等四五個焦點訪談的人員被斯洛瓦的保安集中到一間小房子裡面,手上的攝影器材都被翻了過去,對此何晶提出了嚴重的抗議,掏出記者證要求斯洛瓦方面尊重媒體,尊重報道的自由。
保安頭頭接過何晶的工作證,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才撇撇嘴帶着疑惑的口氣說道:“這玩意兒是什麼東西?又不是紅頭文件,誰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們就老老實實的在這裡呆着,俺們廠長說了,你們這羣人就是沒事找事的,跑到俺們廠來胡鬧,非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
何晶大聲辯駁着,告訴保安頭頭自己一行人的身份,並義正言辭的說明,透明報道是媒體工作人的職責,他們一定會把在斯洛瓦碰到的這些事情向全國觀衆真實報道的。
但無論何晶怎麼說,保安頭頭就是不放人,帶着幾個身材強壯的保安守在門口,不打不罵,但就不放人。幾個小胳膊小腿的記者怎麼是這幾個人的對手,單是往那裡一站,也夠唬人的。
剛纔那一陣衝突,幾個人的通訊器材也全都被沒收了,否則憑他們的門路,總能在北遼省找到些說話的地方。何晶暗暗有些懊惱,誰能想到斯洛瓦這麼不講理,連媒體都敢得罪。
幾個記者低聲商量着,看看有什麼辦法能夠出去。何晶走到他們中間,低聲道:“我看啊,他們是打算把咱們送到公安局去。”
“何姐,開玩笑吧,咱們又沒有犯罪,憑什麼把咱們送到那裡去?”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叫了起來:“還有沒有王法了。”
何晶搖搖頭,自己這行人爲了抓住這次報道的真實性,採取了偷偷摸摸採訪的手段。這要是放在別的地方還可以,但這裡可是國企,一個生產家用電器的國企。別人不知道,但是何晶卻是知道,一般像這樣的國企都會有些國家的生產任務,只要被人家拿出來說理,那可就有點說不清了。更何況,斯洛瓦已經把攝影起來沒收了,到時候沒憑沒據的,人家只要反咬一口盜取工廠機密,最終這件事還是要吃個啞巴虧。
這裡面的事情,何晶不好往外說,幾個年輕的媒體人沒有發現她神色的變化,正義憤填膺的商量回京城之後,一定要把斯洛瓦惡劣的行徑公諸於衆,看他們還敢張狂。
何晶苦笑,這幾個小青年還是血氣方剛,還沒有經過裡面的道道。別說他們的想法能不能成真,只要是往臺裡一提,就等着挨批吧。現在京城北遼都被斯洛瓦三星合資的事情吸引了視線,要是爆出一點不好的新聞,那可是違背整個市場改革大布局的。就算是想說,也要有地方說去才行。
想想也是錯了主意,只是爲了追求最真實的報道才選擇了偷偷拍攝的途徑,現在倒成了自己一行人的不是了。何晶有些發愁的皺着眉頭,看那幾個小年青討論該怎麼從負面報道斯洛瓦。
她這裡正糾結着,耳中就傳來警笛的聲音。一個小年輕着急的說道:“不是吧,還真讓何姐說中了,他們想玩陰的?”
何晶翻了個白眼,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人家也要拿出態度出來,這是逼着主臺那邊拿出態度來,保證臺裡不播放任何不利於斯洛瓦的新聞報道。自己這一行並不佔理,人家斯洛瓦說什麼也要搏上一搏,反正東西也摔了,踹也踹了,不跟主臺那邊接觸一下,斯洛瓦也是心虛。
不過這種手法倒是有種破罐子破摔,轉移視線的目的,不知道是不是斯洛瓦老總的手筆,若是他有這樣的魄力,怎麼斯洛瓦連續四五年大幅度虧損,沒有一點起色呢?
過不多時,一身正裝的劉正元就出現在這房門口,幾個保安叫着廠長閃開了身子。幾個年輕記者正待跳過去和劉正元好好的理論一番,跟在劉正元身後便走進來幾名警察,臉色陰沉的看着這行人。
“簡局長,就是這幾個人,沒有獲得我們的同意,私自拍攝我們廠子的生產流程,盜取我們的秘密生產工藝,甚至還打着媒體的名頭,態度十分猖狂。”劉正元手心捏着一把冷汗,但是表面卻沒有帶出什麼,對簡農大聲說道。
“你放屁,我們什麼時候猖狂了?”
“胡扯,我們是央視焦點訪談的記者,什麼時候盜取你們的工藝了?”
“你們打人,還私自扣押,我要告你們妨礙人身自由!”
簡農還沒有說話,這邊幾個小青年登時叫了起來,口氣非常衝,惹得何晶發愁的撫住額頭。就憑這麼幾句話,恐怕對方也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劉正元伸出右手,無奈的指着這幾人,對簡農嘆息道:“簡局長,您看……”
簡農冷哼一聲,直接命令道:“控制住,帶到局裡再說。”
何晶心裡一咯噔,這要是帶到局裡,別的不說,扣留四十八小時那是肯定的了。他們來這裡做報道,要是被人丟在拘留室不管不問兩天,那可是成了大笑話了。她連忙將表情調整好,微笑着走到簡農和劉正元的面前,聲音字正腔圓的介紹道:“簡局長,劉廠長,兩位好。我是焦點訪談的何晶,以前也在咱們騰龍市工作過。”
“何晶?”簡農和劉正元相互對視了一眼,這個名字可是有點力度的。他們可是知道當初瀾寧縣那邊可是被何晶的節目好好的宣揚了一番,從而獲得了一個先進縣的名聲。這個小姑娘看起來非常幹練,實在是不好得罪。若不是出了這事兒,兩個人恐怕要捧着敬着這位媒體人。
簡農單手放在嘴邊咳嗽了一聲,劉正元會意,笑着說道:“哎呀,何記者,您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啊,是咱們騰龍市出去的人才啊。”
關係一套上,何晶就稍稍放下了心。旁邊那幾個愣頭青見何晶和劉正元握手,一個個的也住了嘴,悄悄的說道:“看見沒,咱何姐是個大能人,跑到這裡都能碰到熟人呢。”
簡農對劉正元使了個眼色,說道:“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兩邊先私下解決一下。”說着,便跑到外面打電話請示秦牧去了。何晶這個名字簡農也聽過,當時在騰龍市可是好好的火了一把,他要去請示秦牧,得罪這個女人是不是值得。
秦牧聽了簡農的報告,輕笑一聲道:“這個小丫頭,沒事怎麼又來趟這渾水,在京城裡的叔叔阿姨也不知道管管她。”
簡農一聽這話,成了。不管是不是把何晶等人帶到公安局,這丫頭的父母跟秦牧看起來很熟,這後遺症就不會那麼嚴重。他陪着小心問道:“秦書記,您看着公安局……”
秦牧咳嗽一聲,慢悠悠的說道:“這件事還是要落實一下嘛,我們不能因爲人情而罔顧了法律。簡局長啊,你的思想有點不對路啊。”
簡農被秦牧這句話差點憋出內傷來,分明是秦書記大人您話風裡面露出跟何晶是熟人,這才讓簡農猜測錯了,怎麼突然又擺出批評的面孔來了?他正在這裡琢磨呢,秦牧那邊已經掛上了電話。
簡農皺着眉讓門邊的一個保安把劉正元叫了出來,低聲把秦牧的意思說了一下。劉正元也有些捉摸不定,兩個人面對面的有些糾結。
“你說,秦書記這是什麼意思啊,一會兒抓一會兒放的。”劉正元苦着臉說道,這段時間他可是天天睡不好覺,這斯洛瓦的事兒要把他折騰出神經衰弱來了。
“等下。”簡農的眼睛一亮:“秦書記可沒有說過要放他們啊。”
劉正元也回味了一下,秦牧卻是沒有說放了何晶等人,一直是他和簡農被何晶的名頭給震住了,才請示秦牧。
“這事鬧的,這事鬧的。”劉正元一個勁的搓手,臉上開始滲出了汗珠。
他在這裡緊張,簡農倒是看出點頭緒出來了,秦書記這是還有點後手等着呢。別的他簡農看不透,若是秦牧出面往公安局把何晶等人保出來,再套套交情,那斯洛瓦的事情也就全數破解,也不用害怕何晶背後再算賬了。
他自覺已經明白了秦牧的意思,便點了劉正元一下。這個時候跟劉正元表示的親近一些,那以後可能就會用到這個人。官場上的人隨時隨地都要拓展自己的關係,簡農倒也是懂得把握時機。
劉正元聽了簡農的分析,到底是公安局的局長,這話裡話外讓劉正元透着一股子心安。他向小屋裡張望了一下,低聲道:“那下面該怎麼做?”
簡農微微一笑,說道:“看我的吧,我看何晶好像也明白了一點什麼,這不是正在約束那幾個傢伙少說話嗎?要是沒有她,回到局裡面我非好好的整治一下這幾個兔崽子不可,也不看看這是在誰的地頭上。”
劉正元艱難的嚥了口唾沫,秦書記手下的這些幹部,怎麼一個個的天不怕地不怕?
出乎劉正元的意料,何晶對前往公安局表示了配合的態度,雖然那幾個年輕記者各個露出憤懣的表情,但是卻沒有說什麼。
一行人安靜走向警車的時候,何晶感覺眼角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她眯着眼睛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小樓下,秦牧正衝她微笑着。
又見君面,恍若夢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