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推着老首長方遒向前走,遠遠的就看到一處波光瀲灩的小湖。說是湖水,卻不是死水,隱隱有嘩啦嘩啦的聲音傳來。
老首長感嘆了一句:“這一輩子沒有太多時間停下來,現在上歲數了,也該有個休息的時間了。”
秦牧笑着接了一句:“您老啊,想休息那可不行,還有很多地方需要您老把住方向呢。”他現在知道了,秦老爺子主政北遼,韓老爺子那是軍區大佬,楊家那位已經不在了,屬於江北獨霸的,而這位方遒老爺子,恐怕在州廣軍區,也曾經是數一不二的人物。單看這湖,沒有大手筆是建不起來的。剛纔秦牧硬就硬了,人家已經說了點別的話,他如果再不知道順杆巴結一下,那也就太不會做人了。
老首長方遒好像想到了點什麼,長長的吸了口氣,正待說話,秦牧的手機卻響了起來。秦牧尷尬的道了聲謙,走到一邊去接電話。按說,被這樣重要的人物接見,手機總是要關了纔好,可是秦牧心裡記掛着蘭向忠的事情,知道紀委今天就要找自己談話,哪裡還敢關機,萬一那邊找不到自己,就算秦牧纔在人事部門那裡報告了兩天,解釋起來也很費手腳。
果然不出所料,是紀委的電話,讓秦牧去一趟紀委。這就透着點蹊蹺了,紀委工作不都是下到問題出現的地方帶人或者直接談話嗎,怎麼現在打起電話來了?這個電話讓秦牧的心時喜時驚,喜的是蘭向忠這件事紀委不會拿自己怎麼樣,驚的是讓自己去紀委,恐怕還有別的事情等着自己。副省級市的紀委,那裡面的茶可不好喝啊。
秦牧拿着電話,告訴紀委同志自己馬上過去。他沒有說明自己在老首長這邊,要是說了,紀委的人肯定讓自己先顧着這邊,但消息若是傳到老首長耳朵裡,秦牧成了什麼人了,還沒有傍上老虎就開始狐假虎威?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秦牧是不會做的,至於和老首長談論其他的問題,那也是急不得的,如今走出了不小的一步,以後的日子還長着。
不用把浦上現在就開發,只要能讓老首長放出話去,不介意浦上開發,那就是秦牧的成功。時間緊迫,再緊迫也不可能兩三個月時間讓浦上高樓平地起,秦牧所需要的,僅僅是這位老首長的一個態度。只要老首長的嘴巴鬆了,剩下的還有什麼困難?那些當地居民嗎?秦牧的心中發出一聲冷笑。
老首長見秦牧的臉色有些嚴肅,便衝秦牧擺擺手,說道:“你這娃子不錯,跟我見面也沒有耽誤工作,去忙你的吧,忙完了過來坐坐,告訴方振邦,要想把這浦上變成污染嚴重的化工地區,等我老頭子死了再說。”
秦牧眼睛一亮,老首長又是透露了一個信息,原來這個浦上區是準備建設成化工地區,那就有些不太好了。他自然不肯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向老首長道了歉,詢問老首長是否要讓自己把他推回去,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後,這才疾步走出了別墅。這次談話的進展是有目共睹的,老首長的意思,並不是要阻止浦上開發,而是不能容忍浦上變成污染雲集的地方。確實,一邊是軍區,還與香港澳門毗鄰,這要是污染起來了,對外影響不好的同時,州廣市的口碑也變得差了。中國有的是地方建立各種化工廠家,但是對外標誌城市可是不多,秦牧對於那些化工廠的污水處理系統還是非常不看好的,也看出老首長在這裡硬倔着,其實也是對方振邦的疼愛。若當真到了高層有人看上方振邦的這個位置,單是一個決策不明,污染全市就足夠方振邦吃苦頭的。
老首長透過這個消息,是打算讓秦牧給方振邦帶話嗎?秦牧坐上車就是一陣苦笑,老首長憑什麼認爲自己能走到市委書記面前說進話去?未免太高看他了。
等到秦牧走後,方遒在輪椅邊上的掛着的小盒子裡拿出個手機,撥打了幾個數字,然後就對着電話笑哈哈的說道:“老秦啊,你那個孫子啊,實在是不好說,不好說啊。不過,比我家那小子有氣度,我看好他。”
秦老爺子好像說了幾句話,方遒的笑聲便更爽朗了,說道:“老秦啊,別看你參軍比我早幾年,但有句話你還別不服氣。想讓我煉煉這小子,到時候你會心疼的。”
秦老爺子在電話中傳來了笑意,方遒繼續說道:“你說我們老一輩這是幹什麼,自己找個地方等死不得了,還爲下輩兒人操這麼大的心,你看老楊,不就是累死的麼?”
這句話說完,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秦牧開着車子向着市區而去,心裡琢磨着這次紀委叫自己是什麼事情,兩天的新任官員就被紀委審查,這說出去可是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他這心裡裝着太多的事情,向右側拐彎的時候,速度就有些快了,眼看着有一對並排走過的男女就要被車頭撞上,秦牧才使勁踩着剎車,車子緊急制動,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
這一聲來得太過於突然,那兩人急忙回頭,發現車子就在眼前,登時摔倒在地上。秦牧心裡一陣哀鳴,但依然將車門打開,從裡面跳了下來。這樣的情形似乎曾經碰到過,不遠處已經有交警向這邊跑了過來。
“你們怎麼樣?”秦牧連忙走過去,對摔倒在地上的兩個年輕人說道。那小夥子站起身來,用帶着地方語的口氣責備道:“你是怎麼開車的,沒看到有人嗎?”
秦牧連聲道歉,幫着那小夥子將姑娘扶了起來。秦牧的車子不是什麼好車,穿得又極爲普通,實在不像是財大氣粗仗勢欺人的模樣。那姑娘站起來之後,小夥子不停的詢問是不是撞傷了。
此刻交警已經跑了過來,衝着秦牧等人打了個敬禮,直接讓秦牧去拿駕駛證和身份證。這是必要的一套程序,秦牧也沒有拒絕,返回車子把證件拿了出來。
“沒事,連皮都沒有蹭破,算了算了。”小夥子大度的說道。
秦牧連忙道謝,交警卻不樂意了。他嚴肅的開始教育秦牧,開車的時候不能走神,不能打電話之類的話說了老半天。秦牧不停的點頭,虛心的接受着教育,只是不停的看着手錶。紀委有令,他要是去得晚了,實在是不好解釋。
“嚴肅點,趕時間也不能開快車,這是你運氣好,沒有撞到人,要是運氣不好呢?”交警繼續教育。
秦牧的臉有些苦,掏出工作證遞了過去,說道:“交警同志,我確實有着急的事情,這是我的工作證。”
交警將工作證看完了,衝着秦牧又是一個敬禮,將工作證雙手遞了過來。旁邊的小青年對那姑娘低聲說了句話,那姑娘噗嗤一聲就笑了,使勁揉了揉胳膊。
還記得在京城的時候,秦牧也碰到了這麼個事,不過那次卻是真的撞到人了,不過那交警的態度讓秦牧有些不太滿意。作爲面向全世界的臨海城市,這個交警看了自己的工作證之後,會是怎麼個處理法?
“秦牧同志,雖然您有公務在身,但是也要注意安全。按照我們的規定,需要將您的駕駛證暫時扣留,等到爲他們兩個人檢查身體併爲您的車子做過檢驗,確認這不是一起事故之後,才能把駕駛證還給您。”交警面不改色,依然用方纔的神情和語調說道。
秦牧點點頭,表示交警的處理他可以接受,然後又回到車子拿出了個本子,將自己的電話號碼留下來,說道:“交警同志,工作上卻是有緊急任務,要不我把我的電話留下來,如果有新的情況,隨時通知我。”
交警點點頭,其實這件事事主都沒有說什麼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可秦牧沒有發脾氣,這交警也有些死心眼,兩人算是對了靶,竟然如此和諧的把這件事說好了。
秦牧又對寫了個電話號碼給那對小年輕,這纔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急匆匆的離去了。
這幾個人卻是不知道,在不遠處的一輛大型商務車上,有個攝影師扛着攝影機把這街頭一件幾乎不能算爲事故的事故處理經過,全**實的錄製了下來。
秦牧路上不停的讓司機師傅開快點,總算在九點半之前趕到了紀委大樓。南方的生活習慣與北方不同,這裡九點半纔算是規定的正常上班時間。同樣,他們下班也比規定的時間晚,這就是由地方上特殊的生活習慣造成的。
紀委大樓並沒有與市委大樓並在一起,而是與公檢法處在同個大樓內。秦牧在門崗處做了登記,便正了正衣服,向着大樓走去。他是新來的幹部,過了這一次,不用工作證也能夠進來了。門衛的眼睛都是很厲害的,記人非常準確。
秦牧不知道自己的問題應該找誰,電話只說讓自己來一趟紀委,卻沒有說找誰報道。這下子可就犯了難,來紀委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這個地方越少踏足越好。他正站在門口發愣,就聽到背後有人笑着說道:“今天那人還真有意思,挺不錯啊。”
等他轉過身來,卻發現自己碰到的那對年輕人出現在自己的身後,正低聲議論着。
“咦,你怎麼也在這裡?”那姑娘奇怪的看着秦牧。
“請問,你們是這裡的工作人員?”秦牧頓時覺得挺巧,連忙問道。
“沒錯,我們都是紀律檢查科的,我叫宋美佳,他叫趙越,你是?”那姑娘從小坤包裡拿出了工作證別在胸前,確實是紀委的沒錯。
秦牧一看,連忙掏出自己的工作證,說道:“我是浦上區黨委書記秦牧,接到通知來紀委一趟。”
宋美佳衝趙越笑道:“我說今天這事太巧了吧。秦書記,請跟我們來吧,你的事由我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