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很簡單,四個菜沒有酒,也沒有煙,就好像許多大衆家庭一樣,充滿了三餐的味道。市委書記的飯,可不是那麼好吃的,方振邦的潛意思,就是告訴秦牧,他已經把秦牧當成自家人來看待了,根本沒有那麼多的俗禮。可秦牧同樣也看得出來,方振邦的眼神中,偶然流露出來的考究和疑慮,也是很赤果果的。
市委書記這是在等他表態。剛纔秦牧流露出要官的意思,方振邦不置可否,可又擺出這樣隨和的飯局來,並且由市委書記的女兒親自作陪,這就很有戲肉的感覺了。方振邦也怕,培養出個老虎來跟他作對,若是當真給予秦牧非常的重視和重用,萬一秦牧當真因爲前段時間的事情靠向了國瑞祥,那對方振邦可是非常致命的。秦牧也察覺到,方振邦現在處於政途的十字路口上,加一把推力那就更上一層樓,若是吹一股歪風,那他就是**養老。
誰也不能不慎重啊。秦牧自己是有目標的,也是有根子和底牌的,但是,若是方振邦褪去了市委書記的光環,步入省內或者養老,誰接替他的位置,對於秦牧來說都是個不好的局面。一招天子一朝臣,秦牧還沒有把底牌做大做強之前,他是不希望有後顧之憂的。所以,方振邦找他攤牌,他又何嘗不想讓方振邦在州廣市委書記的位置上再多幹上幾年?
老狐狸小狐狸的心裡都轉着小八卦,方天柔在旁邊看得有趣,笑嘻嘻的說道:“我說,今天說好了是家宴,可不是讓你們兩個人眼神亂飛的,要是有什麼公事,趕緊吃飽飯去書房裡說,別耽誤我看電視劇。”
方振邦爽朗的大笑起來,衝着方天柔帶着慈祥的訓斥道:“你看看你,現在都是一區之長了,怎麼說話還這麼直率。我給你說啊,你可要好好的幹,小秦剛纔可向我訴苦了,說他不服你當這個區委書記,我正考慮着是不是把你跟他換個位置呢。”
誰都知道方振邦這是說笑,方天柔連續三步跳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天時地利人和無一不用,就算方振邦要拋棄,那也是拋棄秦牧。秦牧笑着端起碗,臉色有些漲紅的說道:“方書記,您這可是冤枉我了。我的意思是,方書記和方書記您,這稱呼起來有點不方便,還不如換個方局長……”
這個馬屁拍得夠響,但卻從下屬的角度來考慮的,方振邦越發高興,指着方天柔說道:“你可要看好了,到時候我閉眼的時候,看看你跟小秦兩個人哪個更有領導相。”
秦牧趕緊推辭,說在方振邦面前可不敢稱領導,哪怕面對方天柔,那也是下級看上級的目光。當初方天柔可是他手下的兵,聽到秦牧這麼說,就有些不樂意了,小聲說道:“喲,這馬屁拍起來還真沒完了?”
三個人吃完飯,自然就是打開電話,開到了州廣新聞上看。方振邦坐在沙發正位上,秦牧坐在側面的沙發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老實孩子的樣貌。方天柔給每人到了一杯茶,便走到裡屋去,給了兩個人單獨的空間。
飯後纔是正題。方振邦此刻不是打着官腔跟秦牧分配任務,而是需要秦牧給自己表個態。他喝了一口茶,欣賞了片刻電視中國瑞祥講話的氣度,慢慢的說道:“這個老國啊,最近心情也有些急躁了,城市開發可不是一蹴而就的。”
秦牧心頭雪亮,自己怎麼說才能讓方振邦滿意。可是那麼說斧鑿的痕跡就很深了,若是方振邦有其他想法,認爲自己是爲了官位而刻意巴結,那就顧此失彼了。他等到方振邦放下茶杯,這才站起身幫方振邦把茶倒滿,這才假裝猶豫的說道:“原先在浦上的時候,有個投資商想來州廣辦廠。不過他那個廠子牽涉不小,所以一直在跑關係,跑手續,本來我想等他跑下來送方區書記一個大禮的,結果現在還在拖着。”
秦牧看上眼,能夠說大禮的投資,是好相與嗎?方振邦心裡打了個突,可依然慢條斯理的說道:“只要不違反國家政策和國家法律,什麼廠子都是可以開辦的嘛。手續繁瑣,才說明咱們政府人員工作認真,層層把關。小秦啊,要告訴你那位朋友,不要急躁。”
秦牧陪着笑說道:“那是當然。我也這麼告訴他,他這個廠子屬於高精密的尖端產業,要慎重,不能馬虎。”
方振邦聽秦牧這麼一說,眉頭就皺了起來。要說州廣這邊高新科技類的廠子,只要是有人申請,方振邦肯定第一個得到消息,可自從秦牧來州廣,他可從來沒有聽到有這方面的風聲。方振邦用眼角瞄了秦牧一眼,發現秦牧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心裡就明白過來,秦牧這是準備跟自己談條件呢。這個小子,當真是將門虎子,剛生下來恐怕就想吞個大象進去。這說明秦牧還是不夠穩,不夠圓滑,真想一口吃個胖子。有了這樣的感覺,方振邦反而有些定下心來,至少秦牧是有弱點的,而且是最要不得的“貪”字。雖然潛規則裡,當官不貪是鳳毛麟角,可是秦牧的這個貪,未免太重了一些。
秦牧這幾句話,給方振邦留下了如此的印象,加上秦牧銀行卡中的金額,也已經讓方振邦產生了這方面的設想。如此一來,方振邦認爲在州廣市,能夠姑息秦牧這個貪的,除了他方振邦不作第二人想。所以,他的臉色變得和緩了許多,慢聲說道:“凡事都有特例嘛,不過要特殊在新穎上。”他目光閃過一絲精芒,轉而笑呵呵的說道:“給我說說,是什麼樣的廠子,能夠讓我們州廣市的年輕俊傑當着市委書記的面要特權?”
秦牧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這個動作只能代表內心的不安。方振邦的心又放下了一截,秦牧還是嫩啊。
秦牧也在不着痕跡的看着方振邦表情的變化,當他發現方振邦眼角的魚尾紋變得特別深之後,也明白方振邦開始放低了戒心,他刻意做了幾個動作,就是讓方振邦的戒備更低一些,如今已經達到了他心底預期的數值,這才帶着回憶的表情說道:“他好像說的是什麼圓廠,聽得挺古怪的。”
什麼圓廠?晶圓廠!方振邦的腦袋好像被巨錘狠狠地砸中,叮叮咣咣的亂響。晶圓廠!到現在爲止,中國都沒有一個晶圓廠,所有精密核心都要靠外國進口,吃夠了被外國人剝削的苦痛,甚至還被人限制採購,讓泱泱大國的面子幾乎無處擱置。用句最通俗的話來說,只要晶圓廠能夠製造出二代晶元,那全國的電腦價格就會下降至少三分之一。而且,在以往全省會議上,“拋卻勞動力原材料,走自主加工高新科技”的口號不知道喊了多少次,全省乃至全國都等着有人破冰呢。
如今這個機會,就擺在自己面前!方振邦此刻是滿心幸福的,先不說能不能建起來,只要口號喊出來,恐怕他進步到副省長也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機會啊!方振邦臉色不變,但急速喘息了兩聲,卻是沒有逃過秦牧的眼睛。
“小秦啊,你那個朋友現在在州廣嗎?既然想來州廣投資,你這個中間人竟然不照顧全面了,可以帶他來跟我談嘛。我這個人,吃飯送禮都不喜歡,就是喜歡能拉來贊助的。”方振邦笑了起來,這個笑,帶着激動。
行了!方振邦這是給秦牧表態了,親自點了秦牧的將,這個“中間人”可是承上啓下的所在,意思就是秦牧以後就直接受方振邦領導了,被方振邦列入嫡系當中,但秦牧也要把晶圓廠的事情搞定,方振邦不會虧待了他。
這是一個讓步,這好像很有點讓人吃不透。市委書記和下屬談條件,竟然是書記先允諾,秦牧未免也太大牌了。但形勢如此,由不得方振邦不着急。秦牧抿抿嘴,搖搖頭說道:“他現在正在美國那邊走關係,有個至關重要的人,目前入境還有點麻煩。”美國那邊的關係,方振邦還沒有那個資格去過問,就算是過問了,也是吃白眼的主。秦牧這也是告訴方振邦,明年的換屆事宜需要方振邦認真考慮了。要麼守着晶圓廠的五年計劃博取更大的實惠,要麼就拼死一搏跟其他競選人玩個魚死網破。不過,這一屆去衝擊副省長的位置,兇險大家都看得見,但若是掌控了晶圓廠的切實政績,到時候恐怕不止是副省長這個階段了,常務副省長更或者省委副書記,也是很有可能的,主要是看京城那邊怎麼想。京城那邊……
醍醐灌頂!方振邦陡然發現,秦牧並不是嫩,他所表現出來的嫩,只是爲了讓自己放鬆戒心,從而把話題引到這上面來。秦牧這是老辣的極端,纔會故意露出破綻,讓方振邦以爲抓到了秦牧的弱點。
方振邦深深的凝視着秦牧片刻,突然如春風襲面般呵呵笑了起來,點着秦牧教育道:“行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回去之後好好工作,不要整天跟那些下屬們打牌,影響不好。”
秦牧連忙站起身來告辭,臨出門的時候,方振邦坐在沙發上說了句:“年輕人,鋒芒不能太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