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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上演着人間悲喜劇,當金書文在寇大鵬的辦公室裡爲了職工年底工資討價還價時,丁長生卻奔馳在前往白山市的路上。

昨天夜裡,白山市中心醫院的病房裡,傅品千牽着女兒苗苗的手,站在病牀前,看着帶着氧氣罩的丈夫苗方明艱難的呼吸着,醫生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雖然這樣的通知書她已經接了不止一份,但是這一次,她感覺是那麼的真實。

苗方明艱難的睜開眼,就看到了牀前的傅品千和女兒苗苗,他動了動嘴脣,傅品千知道他有話要說,於是趕緊上前將氧氣罩拿下來。

“你想說什麼?”傅品千單腿跪在病牀前,雙手握着丈夫的手問道,而苗苗也在另一側的牀邊看着自己的爸爸。

“我想見見他,你聯繫一下他,可以吧”。

苗方明說的‘他’就是丁長生,雖然那晚他知道老婆要幹什麼,他已經是無力阻止,連自殺的力氣也沒有,但是他的耳朵不聾,客廳裡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包括女兒和妻子的對話。

“我不知道他是誰,聯繫不上,你安心養病,醫生說過幾天你的病情就會有所緩解,不要多想了”。傅品千說着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話。

“千千,我知道你有他的電話,這一個多月來,這些醫療費都是花的人家的錢,我就是要走,也得說句感謝的話不是嗎,我這輩子都不願欠人家的情,這,一次,你不能滿足我嗎,咳咳咳”。由於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苗方明幾乎要脫力了,到最後竟然咳了起來。

“好好,你別急,我馬上打電話,馬上”。傅品千急忙拿出手機出去打電話了。

說實話,丁長生接到這個女人的電話時,他以爲她錢花沒了,又來借錢的呢,但是當聽到是她老公想見自己時,他還猶豫要不要來,這樣生死離別的場景他最怵頭了。

“求求你,一定要抽時間來一趟,我不想他走的有遺憾,他是想當面謝謝你,沒有其他意思”。傅品千聽出了丁長生不願意來,急忙懇求道。

丁長生將車停在醫院門口,買了一大束鮮花,本來還想再買點吃的,但是想了想,以病人現在的樣子,估計什麼也吃不了,所以直接拿着花去了病房。

傅品千正等在門外,兩人相見,都有點感到尷尬,畢竟,相識的目的本來就不單純,這下又在病房裡當着老公的面,所以更加顯得不自在。

“來了?”傅品千率先說道。

“嗯,他,好點了嗎?”丁長生問道。

傅品千搖搖頭,帶着丁長生進了屋,苗方明沒有睡着,只是閉眼積蓄再次睜開雙眼的力量,現在的他,任何一點運動都能耗盡他的畢生力氣。

“方明,丁先生來了”。傅品千小聲的喊道,而苗苗則站在病牀的另一側,怯怯的看着丁長生,雖然她不明白爲什麼這個人會給這麼多錢給她爸爸看病,但是十三歲女孩的心裡也隱隱約約猜到這裡面有什麼事情發生。

“嗯,你來了,謝謝你來看我”。苗方明睜開眼看了看丁長生說道,“你們先出去,我和丁先生說幾句話”。

傅品千不知道丈夫想和丁長生說什麼話,她不想走,但是看到丈夫決絕的目光,她還是屈服了,而丁長生則坐在病牀邊,看着這個奄奄一息的人,他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或許他們是幸運的,至少不需要經歷這樣的生死離別。

或許這個人說的這些話就是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語言了,於是在傅品千離開後,丁長生悄悄打開了手機的錄音機。

“謝謝你,你的那些錢讓我多活了三十七天”。

“你客氣了,如果你需要,我還會給,看得出,你老婆很愛你,爲了她,你也要堅強的活下去”。

“不行了,人的命是抗不過天的,這是定律,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熬不過這幾天了,從得病那天起,我就知道會有今天的,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不要想太多,安心養病最重要,心態好才能好的快”。對於一個將死之人,丁長生很難組織語言安慰他。

“千千是個好女人,我死了,她就解脫了,但是帶着一個孩子肯定會很不容易,你是一個好人,不然的話也不會給那些錢又不圖回報,這個社會,這樣的人不多了”。

“那是一個巧合,你不用想太多”。

“我知道,如果不是愛之深,千千不會做那件事的,都是爲了我,謝謝你讓她保持了一個女人的尊嚴,那條道一旦滑進去,或許就永遠回不來了”。苗方明艱難的說道,一滴眼淚悄悄滑落,這也是一個男人最難過的時候,因爲他非但不能給自己老婆幸福,反而連累她差點走到邪路上去。

這樣的話,丁長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幫幫她,在你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幫她,答應我,不要讓她再受委屈”。苗方明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伸出無力的手緊緊攥住丁長生的手,苗方明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這是無奈的選擇,但凡有一點辦法也不會將自己的女人託付給別的男人。

“好,我答應你”。

看到苗方明身體挺起,像是使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但是丁長生也明白,這個人隨時可能死去,於是急忙答應下來。苗方明彷彿完成了一個很重要的心願一樣,疲憊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