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也不勉強你。”對於李默琪的保守,劉楓反而有一點欣賞,這纔是負責任的態度,“以後這件案子不要在常委會上彙報了,直接向書記辦公會負責,其他任何人不得介入,記住,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萬一出現不可原諒的後果,我拿你是問。”
李默琪精神一振:“是,請劉書記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對於做事的幹部來說,上司精明無疑是一件痛並快樂着的事情,難得的是劉楓沒有追根究底,如果劉楓這樣做了,李默琪不敢保證,自己就會報守住秘密,這位畢竟是匡廬省小三兒啊。
“孟子曰: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爲天子,得乎天子爲諸侯,得乎諸侯爲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祖以時,然而早幹水溢,則變置社稷。”
雖然劉某人上次宴請已經砸碎了自己的偶像,楊曉鳳也不得不承認,這位的確是大才,幾乎不看教案,整段背誦古文沒有一點卡殼的地方,這可不是高中生。
“這個淺顯的道理在兩千年前的哲人就已經看透,我們的幹部卻還是官本位,不可否認,華夏民衆是戀土情結最深的民族,這個民族有着超強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劉楓回身在黑板上寫下一首詩:《偈頌九十三首》作者:【釋梵琮】
三世請佛不知有,顛狂普化翻筋斗。
狸奴白牯卻知有,寒拾相逢開笑口。
野幹鳴,師子吼。
八兩鬥斤,十升一斗。
不從他覓,須還自有。
犬不擇家貧,子不嫌母醜。
“一直以來大多數國民是這樣做的,面對如此可敬可愛的民衆,我們這些官員都做了什麼,國家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對於絕大多數華夏民衆來說,官員就意味着國家,也就是說,我們是國家的代言人。”
那首詩的上方,端端正正的寫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作爲國學文化的傳承者,劉楓很善於從上古哲學思想中汲取營養,階梯教室依舊是座無虛席,甚至後邊和過道上還有站着聽講的學員。
這些學員固然有想要從課堂上學到真正知識的,也有前來捧劉書記臭腳的,還有的有着一絲不屑,不管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態,每一個人都被劉楓博學多識觸動了,果然沒有輕而易舉的成功。
“.要讓我們愛我們的國家,我們的國家應該可愛才行。”說完這句話,臺下騷動起來,這句話可是有點誅心的意味了,堂堂的省委副書記引經據典倒也罷了,但是引用這樣一句話,似乎很不得體,甚至有人已經想着要批露醜聞了。
劉楓嘆口氣:“我先前說過,官員是國家的代言人,我們的國家是不是可愛,取決於我們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不要以愛國的名義去強加給老百姓什麼責任感,你首先要捫心自問,作爲這個國家的代言人,你給老百姓做了什麼。”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劉楓的話句句捫心,讓每一個官員剔然自省:“荀子曾經說過: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焉而不至矣。
上古先賢尚且有這樣的認知,再看看古代君王又是怎麼看的,我想唐太宗李世民和魏徵的對白不需要我重複,那麼現在我們的官員是怎麼做的呢。”
一直以來劉楓就在踐行一個執政理念:“以民爲本。”
從國家級貧困鄉單于鄉開始,劉楓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改變當地老百姓的生活條件,就像當初在老校長身邊所說的:“我希望華夏每一個家庭,都能過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僅僅一小羣階層。”
今天劉教授面對的,是匡廬省的幹部精英,他們是來自市廳級領導幹部進修班、處級領導幹部進修班、中青年幹部培訓班暨後備幹部培訓班、師資培訓班的學員。
如果在場的幹部中,有三分之一能夠接受自己的執政理念,對於匡廬省人民羣衆來說,都是一大幸事,在場的足足有四百多人,這些人將會是未來匡廬省的官場主力軍,尤其是後備幹部培訓班和師資培訓班的學員。
前者是匡廬省的未來,後者更是關係到匡廬省幹部教育理念,如果這些教員都有一個端正的世界觀和執政思想,對於匡廬省來說,無疑有着巨大的利益。
“大家知道,最近洪江市醜聞纏身,諸如社保基金炒股案,諸如暴力執法事件,等等這些東西,會讓老百姓怎麼看我們幹部,怎麼看我們的國家,他們肯定要問,這個國家值得我愛嗎,我想問你們,這個國家值得你們去愛嗎。
這個國家面臨水深火熱之中的時候,你們哪一個願意像匡廬省的前輩英烈那樣,前仆後繼捨生忘死,你們不用回答我,還是捫心自問,當你是被暴力執法者踏在地上的那位,當你是被貪佔了廉租房的老百姓。
當你是被一次次不公正待遇打擊的失意者,當你自己或者你的家人被特權階層傷害,卻是告狀無門的時候,當你拿着哈佛大學MBA文憑,卻在考取公務員的時候被一箇中專生頂下去,這個國家,你還愛嗎。”
劉楓的話在教室裡迴響,說實話,剛剛劉某人問出那句的時候,英特強可是嚇出一身冷汗,如果這位講課如此的沒譜,英特強真後悔把黨校校長的位子讓出來了。
幸好這位繞回來,否則英特強不敢保證,明天,不,也許就在今天晚上,會有多少個電話找上自己,黨校課堂上講“這個國家值得我愛嗎”這個命題,大概只有這位敢這麼做。
楊曉鳳忽然發現,自己真的不認識這個劉教授,從第一次聽講到後來的晚宴,再到今天的課堂,這個人給她帶來的反差太大,從一個有點壞的賴皮小子,到現在這個“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教授,到底哪一個纔是他的真實面孔。
劉楓離開教室良久,階梯教室裡面的學員們才漸漸離去,今天這堂課迥異於以往黨校的課堂,甚至官員們都有一點思維混亂,劉教授的講座一向是天馬行空,但是像今天這樣直指本心的演講,真的讓人大開眼界。
剛剛回到酒店,嶽書記的電話就找上來:“今天的講座很有小劉教授的性格,不錯,以民爲本絕對不能是一句空話,華夏承平日久,太多官員已經忘記了這個國家是怎麼來的,他們已經玷污了黨性。”
“校長,您的消息居然這麼迅速,好像是親臨課堂一樣。”
雖然嶽書記早就不做燕京黨校校長,劉楓還是習慣於這樣的稱呼,同樣享受這個稱謂的,還有老校長:“劉楓,我發現讓你離開燕京黨校也許是一大損失。”
“嘿嘿,您老還是放過我吧。”劉某人在嶽書記面前向來隨意的很,甚至比在省委書記面前還隨意,“好容易不被抓壯丁了,您老就不能讓我清閒一點。”
劉楓知道,每一次嶽書記發出這種感慨,自己就要被抓勞工,果然:“你不是說過,一入官場身不由己嗎,別的不說了,把你剛剛那堂課上的講座,整理成單行本。”
“行,您老發話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僅僅是這樣的話,劉某人還是很樂意服務的,“最多兩個月,我會形成系統性講座教材,爭取在黨的生日前完成。”
嶽書記氣樂了:“好傢伙,這個效率可不是小劉教授的風格,我不管你怎麼做,半個月,半個月我要見到完整版教材,一定要言之有物,不要空泛。”
“半個月。”劉楓咧咧嘴,“校長,我這裡事多着呢,您看是不是寬容幾天。”
“少給我討價還價,今年後備幹部培訓班的學員馬上要結業了,是時候讓他們聽聽,民與社稷孰輕孰重。”
劉楓知道這事耽擱不得了:“是,請校長放心,我會盡快整理出這份教材,派專人送去。”
“劉楓,匡廬省的局面很複雜。”這還是嶽書記第一次和劉楓談這個,“上次面對老幹部雖然站在理上,還是有點傷人,想要在匡廬省站住腳,還是要和那些老幹部搞好關係,不要一味的橫衝直撞,會傷到自己的。”
聽着嶽書記的諄諄教誨,劉楓切實感受到了來自校長的關愛:“請校長放心,我會找時機和那些老人套近乎的,絕對不能讓他們成爲我的敵人。”
“什麼話。”這個傢伙,說話向來沒個正形,嶽書記也習慣了,“好自爲之,記住,要給我一個清爽乾淨的匡廬省,不要被人家趕出來。”
放下電話劉楓長嘆一聲,向妹子大眼睛骨碌碌亂轉:“怎麼了瘋子哥哥,是不是上面又給你出難題了。”
“中央委員可不是那麼輕鬆的。”徐瑩白一眼劉楓,“怎麼樣,你不是說過官越大責任越重嗎,現在就是你踐行的時候了,可不要銀樣臘槍頭纔是。”
小女人一句話,登時讓某人獸血沸騰,一雙眼睛冒着賊光,像是貪婪的色坯:“徐瑩姐,我行不行,是不是銀樣臘槍頭試過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