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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提議得到了當時省市兩級領導的賞識,可惜被職工們否決了。紡織廠的女工都是戀家的好女人,這要是把紡織廠遷移到郊區,來回上下班太費勁了!再者說,那地皮如何作價?
這一點是雙方當時矛盾的焦點,女工們不認可省裡評估的價格,認爲是嚴重低估。這可是關係到全廠新老職工切身利益的大事,紡織廠那麼大的地皮,數萬平方米,一平方面上下差價百八十塊,就是一筆巨資。
當時的職工代表大會,質疑省裡的評估,認爲想出資購買地皮的企業,和省裡某些機構關係不清不楚,很難做到公正。其實在第一次改制的時候,別說同興市,就連整個興安省都沒有商業地產一說。
到了今天,所謂的商業地產還是南方發達地區的說法,在這個偏僻的城市,也只有工業用地和住宅用地。就算是有商業用地,也沒有當成純粹的商業用地來操作,更不要說定價。
別看紡織廠都是一些婦道人家,能量大着呢!三千多人的企業,有很多人跟上層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想要折騰出一點事情,真的不要太費力氣。於是,第一次改制很杯具的落幕,唯一收穫的,就是多了幾個個人股東!
劉楓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實非所願,不過既然劉楓接手的事情,就會不遺餘力去幹好。第二天,劉楓來到紡織廠調研,紙上看來終覺淺,遠不如實地考察來的真切。
紡織廠如今叫做同興市紡織股份有限公司,其實不過是換了一個牌子,反倒是增加了一幫吃閒飯的傢伙。每年這個紡織股份有限公司,吞噬的同興市資金數千萬元,實實在在的吞金黑洞。
眼前這位公司老總衣冠楚楚,儀表堂堂,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幾歲,叫文正源。紡織廠窮的都揭不開鍋了,文正源老總的車子卻是一臺正兒八經的新款奧迪,這可是正廳級高幹標配,對於處級老總來說,是超標。
“歡迎市委領導來我公司調研,劉書記,我可是久聞大名,今日得見真實三生有幸啊!”
劉楓冷冷的和對方握手:“文總氣質不俗,屈就紡織公司的老總,倒是讓劉楓刮目相看。”
文正源一呆,沒想到這位冷冰冰的,一點都不像資料裡介紹的:“哈哈,屈就不敢當,文某也是想爲同興市排憂解難。可惜智商有限,非但沒有爲紡織廠解決問題,還把自己的資金深陷進去,慚愧,慚愧!”
劉楓再沒有理會自我感覺良好的文總,伸手和紡織公司副總袁衛東相握:“袁總兢兢業業幾十年,爲紡織廠勞心勞力,是我輩楷模。”
袁衛東是五十多歲的老人,改制前是紡織廠的黨委書記兼廠長,此時袁衛東一臉慚愧:“劉書記,紡織廠被我搞成眼下這個樣子,我實在是無顏見江東父老,楷模一次愧不敢當!”
劉楓正色道:“袁廠長,你錯了!”
現場所有人都是一呆,沒想到這位小年輕還真是不客氣,一上來就要狠批袁衛東?財務總監汪斯怡面上閃過一絲異色,這個年輕的過份的幹部,就是傳說中的劉書記?似乎也不過如此罷了!
總公司辦公室主任胡暢一絲得意,哼,想擺老資格,現在的年輕人誰會那你當回事?銷售總監唐立軍斜睨一眼身邊的總廠廠長李崇剛,這位的臉色黑的嚇人。
“紡織廠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並不是袁廠長的過失,而是當初決策上的失誤。”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這個紡織廠不起眼,可是爲同興市立下了汗馬功勞。別的不說,就是建國初期的一批重點工程,諸如電機廠、掘進機廠、農機廠等企業的光棍,很多都是紡織廠解決的。
這位大嘴一張全盤否定,讓幾位紡織廠的老員工難以接受,工人罵袁衛東祖宗都可以,但是否定他爲之貢獻一生的紡織廠,這個絕對不可以!一個小娃娃罷了,也想貶低四十年曆史的老廠,未免有點不止天高地厚!
袁衛東正色道:“劉書記,紡織廠對同興市勞苦功高,做出了重大貢獻,絕對不是任何人可以隨便否定的。”
劉楓微微一哂:“勞苦功高?袁廠長是紡織廠的老人了,想必知道一些我從資料上看不到的東西。我想請問,同興市紡織廠四十年來,爲國家創造了多少財富?上繳了多少利稅?”
袁衛東一滯,這個問題還真的就是紡織廠的軟肋:“劉書記,紡織廠對同興市社會貢獻絕對不是上繳的利潤可以衡量的!”
劉楓喝一口茶,微笑道:“這話打哪說起?莫非你想說,紡織廠爲同興市的光棍漢解決了家庭問題?”
這是實情,但是卻沒有人這樣赤 裸 裸的說出來,李崇剛不滿了,自己的師傅被人質疑,他怒了:“劉書記,我想以你的年紀,是無法理解當年的國情,更沒有資格在這裡指手劃腳!”
劉楓冷笑道:“是不是你這樣一年享受幾千萬國家補貼的領導,纔有資格指手劃腳?”
現場鴉雀無聲,誰也沒有想到,這位文質彬彬的年輕人會如此的打臉。李崇剛的臉變成了豬肝色,一個國家投資數億元建設起來的企業,非但沒有貢獻值,反倒是每年享受不菲的補貼,這是李崇剛心底的痛!
劉楓冷冷的掃視一眼在場的諸人,說出的話比關東二月天還冷上幾分:“國情是什麼?這個不用任何人和我說,我書讀得少,只知道一點,不合乎市場規律,一味依靠財政補貼混日子的企業,註定要被淘汰!”
文正源感覺氣氛有點壓抑,趕緊打圓場:“那個,劉書記,已經中午了,你看我們是不是先去吃飯,然後在開始調研?”
劉楓環視一眼在場的衆人:“我來不是要拯救紡織廠的,這樣的廠子早就應該湮滅在市場經濟大潮之中。我是來打爛某些人鐵飯碗的,我不能容忍一邊是工人最低保障都發不出來,一邊是錦衣玉食,豪車別墅!”
文正源的臉色登時變了,這話是直指他和他的班子成員了,讓他情何以堪!汪斯怡終於開始正視這個劉書記,似乎和以往派來的幹部不一樣呢,說的倒是大義凜然,只是不知道真正幹起來是什麼樣的。
袁衛東面色慘白,難道說四十年風風雨雨的老廠,就要在自己的手上灰飛煙滅?李崇剛感覺自己肺要被氣炸了,這個小娃娃,也太過份了,可是偏偏人家說的話,自己無從反駁,這讓他更加鬱悶。
劉楓接着說:“我在市政府查過資料,四十年紡織廠上繳的利稅不到一個億,這對於擁有過千員工的企業來說,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每年上繳的利稅只有區區的二百五十萬!
二百五十萬!好一個二百五哇!那麼這些年紡織廠享受的財政補貼又是多少?足足五個億!這樣的企業還有存在的價值嗎?更不要說,千里迢迢從關裡運送棉花等原材料,國家在運費上給予的補貼!”
李崇剛終於無話可說,身爲廠長,這些數據都在他的腦子裡,甚至比這還要詳盡的多。袁衛東的眼中沒有一絲神采,似乎剛剛劉楓的話把他徹底打進了深淵,原來他還抱着一點幻想,幻想劉書記會讓紡織廠起死回生。
原來這位不是救世主,而是來爲紡織廠掘墓的黑手!可是這能怪誰呢?正像劉書記所說,一直以來,紡織廠就是在賠本賺吆喝,生產的原材料都是從遙遠的中原地區轉運來的,成本高居不下。
剛成立那會兒,這個廠子還賺過幾年錢,那時候華夏百廢待興,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這個以平衡性別比例爲目的的廠子,生產出來的東西,銷售着實火爆過一陣,後來就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高企不下的成本,落後的生產工藝,衆多的退休員工,成爲紡織廠身上三座沉重的大山,壓得紡織廠擡不起頭來。看着賬面上的數據,每一個紡織廠的領導層都有點鴕鳥心態,眼下被劉楓當面說破,老廠長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劉楓站起身:“我想說的是,國家不會拋下員工不管的,但是某些人,還是早做打算!現在,我們去吃飯!”
紡織公司的幹部一個個灰溜溜的跟在劉楓的身後,只是各自心中在想着什麼,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劉楓就是要給這些人一個下馬威,不能讓他們繼續抱有幻想,那樣會成爲企業改制的最大阻礙!
障礙永遠不是來自外部,很多改制失敗,正是因爲企業內部阻力重重,纔會最終導致流產的。劉楓給這些紡織廠的中堅骨幹當頭棒喝,就是先粉碎他們不切實際的想法,讓他們絕了最後的一絲幻想,纔會正視困境,尋找新的出路。
有時候,依靠會形成一種惰性,一種慣性,這正是很多人不思進取的原因。這些年紡織廠帶死不活的,早就磨滅了紡織廠幹部工人心中的激情,大家都在心安理得的享受來自國家的補貼,而不是想辦法擺脫困境。
這就是計劃經濟的弊端,也是所謂的大鍋飯弊端,讓人失去了那種生物本能,那種在競爭環境中奮進拼搏的動力。很多被打破大鍋飯的人,還會懷念那種被國家“包養”的生活,絲毫不會覺得,那是一種恥辱,和某種動物沒有本質上區別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