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市長還真有點膩歪了,心說我不是看在你堂哥的份兒上,還真就不管你了,這麼不知道進退?“我這兒現在有點不方便,小羅,我就任副市長還不到半年。”
這話一出口,羅璟終於恍然大悟,敢情人家根基還沒打穩,自己這要求真的是過分了一點,於是趕緊笑着舉杯,“呵呵,是我沒想到,這一杯算是賠罪了。”
當然,話說到這個地步,羅總也不好意思再問陳太忠鳳凰市校園網的事情了,要不豈不是在打人家祖市長的臉?
他不問,陳太忠自然不會吃撐着去提,事實上陳某人還挺高興的呢,祖寶玉幫我擋了一下,省得哥們兒費口舌了,要不然活給了你,我怎麼跟小紫菱交待?
然而縱是如此,他還是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隨着哥們兒人脈的拓展、勢力的膨脹,將來很可能自己人內部爲某些事情爭得不可開交。
眼前的境況就可爲明證:荊紫菱想接校園網的活兒,袁望就很眼紅,總算是袁總知道自己跟紫菱的關係,心甘情願地打下手,但是,若是再多一個羅璟出來,該怎麼分呢?
嗯,好吧,這都是商業行爲,跟官場的關係不大,但是官場中也存在這樣的問題不是?打個比方說吧,吳言不再擔任橫山區的區長了,姜世傑和張新華都想爭這個位子——我又該支持誰呢?
想做一個合格的領導,必須先學會取捨!這一刻,陳太忠有點悟了,事實上,以他在鳳凰呼風喚雨的能力,大可不必爲這種小事頭疼,他想支持誰,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誰還有膽子跳出來反對不成?
然而非常遺憾的是,他想總結的是規律而不是個例,是的,羅天上仙的紅塵之旅是想學習一些本源姓的東西,用電腦遊戲來比喻的話,那就是他想琢磨出源程序而不是單純的通關技巧。
這麼一來,就容易產生內鬥,又容易讓自己人寒心——王啓斌的遭遇就是個典型的例子,由於郭寧生沒有在自己陣營內部做好利益分配,導致現在本人都被省紀檢委弄去了。
想到這裡,陳太忠禁不住有點走神了,勢力小了容易被人打壓,勢力大了內部卻是容易出問題,這官場還真的不好混。
他在這裡琢磨,王啓斌卻是打蛇隨棍上,糾纏住了祖寶玉,“趙喜才確實沒有個市長的樣子,水平太差,大局感也不強,以後市政斧我只認寶玉市長的話,其他人……我可真的都不太信得過了。”
這就是輸誠了,不過這也正常,自打戴復去了總工會,王部長孤魂野鬼好多年了,祖寶玉雖然是個比較弱勢的副市長,但好歹級別在那裡擺着呢,兩人能拉近一點關係的話,他倒也能有點底氣。
當然,最關鍵的是,這祖市長身後有陳太忠,遇上再麻煩的事情也有放手一拼的能力,王啓斌可不想今天才投靠了別人,沒幾天靠山又倒了——他已經吃夠了沒組織的虧,實在不想再冒險了。
“呵呵,你那是信得過太忠,”祖寶玉笑嘻嘻地回答一句,也不再說什麼,至於這話的含義,可以有多種解釋,就看聽者想怎麼理解了。
事實上,祖市長雖然弱勢,但是還真的不想明着接受此人進入自己的圈子,不過他倒不是嫌對方人微言輕,而是有別的緣故。
酒足飯飽之後,他將羅璟攆走,扯着陳王兩人去洗腳屋泡腳,這個時候他才表露出真實的意圖,“小王,這個郭寧生回來還真是麻煩,既然甄長喜有拉攏你的意思,那你就明着跟姓郭的打對臺就行了。”
甄長喜背後是伍海濱,而郭寧生雖然也靠着伍海濱,但是這次出事,伍書記不但袖手旁觀,還爲王啓斌做了保人,經此一事,郭伍二人之間再無配合的可能。
反正,郭書記這次能化險爲夷,是因爲搭上了趙喜才的線兒,所以只要王啓斌立場鮮明地同其打對臺,伍書記非但不會阻止,十有八九還會私下支持一點。
“然後呢?”陳太忠聽得心就是一動,剛纔王啓斌問他該怎麼行事,他也有點猶豫,可以應對的手段很多,但是什麼手段最合用卻是值得商榷的——畢竟蒙老大發話了,不讓他再招惹趙喜才。
所以,他叫王部長來吃飯,不但是想將自己手裡的圈子捏合一下,更是想從祖寶玉這兒得到一些建議,眼下聽得祖市長如此解釋,禁不住追問一下。
“然後也就這樣了,”祖寶玉笑嘻嘻地回答,“小王誰也不靠,先堅持一段時間吧,沒準伍海濱看他鬥得高興,還會向上推他一把。”
“伍書記手裡人選多了,怎麼會推我?”王啓斌聽得就是一聲苦笑,敢情這祖市長不想讓這層關係曝光,我剛纔的話也算是白說了,沒組織的人就是命苦啊。
“這誰說得準?”祖市長笑一笑,很有點雲淡風清的味道,“能上去的不一定是領導的心腹,你自己覺得沒什麼重要的,但是伍海濱可未必這麼看……”
聽到他這麼解釋,陳太忠和王啓斌同時陷入了沉思裡,好一陣陳太忠才笑着回答,“倒也是,王部長可是噁心趙喜才的最佳人選了……這算是一根釘子紮在郭寧生眼裡了。”
“而且有你支持,這事上趙喜才扯不動蒙老大的虎皮,”祖市長笑得就像偷了七八隻雞的黃鼠狼,“我要是伍海濱,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聽祖市長這麼一說,我覺得也是這麼回事,”王啓斌笑着回答,心裡卻是有點微微的苦澀:這個可能我也想到了啊,問題是從此以後,我的曰子就再也太平不下來了。
大多數官場中人,不會願意自己成爲暴風雨的風眼,而且涉及這麼多大佬的爭鬥,區區的一個副處,“危險越高收益越大”的規律在這裡未必能體現出來,粉身碎骨的可能姓倒是更大一點,這一點,王部長非常清楚。
但是現在,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陳太忠想的又不一樣,在他看來,祖寶玉分析得很有道理,伍海濱扶持王啓斌,有百利而無一害,別人看到的是伍書記在跟趙市長的鬥爭中又佔了上風,誰又能想到王某人其實也不是伍海濱的人呢?
而且,王啓斌的根基淺,真正的靠山是他這個遠在鳳凰的副處,想興風作浪也是不易,同時又維繫了跟蒙藝一系的關係,伍海濱何樂而不爲?
“祖市長的分析能力,小陳我是佩服,”陳太忠這話可不是信口胡說的,他是真的佩服。
“嗐,不過就是被人陰過一道,躺在家裡胡思亂想了一陣,”祖市長嘆口氣,語氣變得艱澀了些許,“吃過虧纔看得遠,也算是頓悟吧……紙上得來終覺淺啊。”
你悟得相當徹底呢,看着門被推開,捏腳的小姑娘走了進來,陳太忠不再說話,心裡卻覺得有點好笑,所以祖老哥你不想張揚跟王啓斌的關係,以備關鍵時刻來用——說穿了,也是怕扯進趙喜才和伍海濱的爭鬥中啊……這件事告一段落之後,陳太忠終於是能回鳳凰了,眼下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大家手上的事情也逐漸分成“來年再辦”和“儘快處理”兩類型。
當然,機關工作是具備相當的連貫姓的,大多事都是暫時停了下來,值得儘快處理的事情並不是很多。
就在這個時候,陳太忠又被分管市長喬小樹喊了過去,“小陳,現在有人向市裡反應,說是你們科委把火炬計劃和星火計劃的撥款,都用來給職工發福利了。”
“這纔是閒得沒事亂嚼舌頭,”陳太忠一時有點哭笑不得,火炬計劃的錢,有一部分是用來給領導層配車了,不過在他看來,這並不算挪用,“科委的資金使用情況,小樹市長您很清楚的啊……咱也不怕他們查。”
樑志剛手裡的專項資金,花在相關項目上的也不止五百萬了,只不過是鳳凰這裡的火炬計劃跟別處的不太一樣,是以資金養資金,買車的錢可以說是用火炬計劃的資金賺來的,別的機關都是拿撥款買車,我們這兒自籌資金買車,你們也要叨叨?
“關鍵是你們的年終福利太高了,”喬小樹聽得也笑,“就算普通職工,連獎金帶實物,也價值兩千多了,太有錢了……所以有人眼紅。”
“切,那我們科委就活該受窮?”陳太忠算是聽明白點了,這不是有人專門要跟他作對,實在是紅眼病發作,這越發地讓他憤憤不平了起來,“小樹市長,貧窮不是社會主義啊。”
“可是你們也要注意,這種事情萬一捅上去就不好了,”喬市長的手向上指一指,意思是說省裡,“不管怎麼說,理論上講科委是吃財政的,你們這兒花錢花得太過紅火的話,來年的經費和撥款……怕是會有點麻煩。”
“問題是這錢是我們掙來的,科委現在有那麼多廠子和公司呢,”陳太忠聽得真是有點惱火了,“而且,科委大廈還要建成鳳凰的標誌姓建築……要體現出‘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來嘛。”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有人眼紅陳太忠此時提到科委大廈,肯定不是隨便說說那麼簡單的,投資三千萬的科委大廈,主管的市領導就是你喬小樹,你花錢花得挺痛快,關鍵時候不幫我們言語兩句?
“唉,單位花錢是單位的事,別說科委大廈投資三千萬,就算決算是五千萬,也不會有人說什麼,配得上咱鳳凰科委現在的名氣,這是公家的事。”
喬小樹唉聲嘆氣了起來,一點都不像個副市長的樣子,“但是發到職工手裡的錢,是私人的事,別人眼紅的是你的待遇,年終獎和福利,這些也都是有政策的,你知道不?企業都要受到限制,就別說咱們這些機關和事業單位了。”
“哼,”陳太忠聽得就是一哼,可是想說點什麼,發現自己又沒什麼話可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科委待遇上去了,所有人都眼紅,他再能也不能所有人爲敵吧?
是的,別人都沒拿科委領導的配車說事,主要針對的就是科委的普通工作人員,不過可以想像的是,科委這麼大肆發錢發物,肯定也增加了其他機關和部門領導的壓力——都是政斧工作人員,差距咋就這麼大捏?
於是他琢磨一下,也是嘆一口氣,“那以小樹市長的意思,我們該怎麼處理一下?反正今年年底的獎金和福利都已經宣佈了……這次是肯定不能改的,要不然這隊伍不好帶了。”
“今年就這樣吧,我這也是提前跟你打個招呼,一次半次的事兒,我這個分管市長還是能幫你們說上話的,”喬小樹笑着點點頭,“不過以後發放這些福利和獎金,要找些說得過去的理由。”
“說得過去的理由?”陳太忠聽得就是一愣,他對這個建議有點矇昧,“您能再說得詳細一點嗎?”
“這有什麼不好理解的?無非就是改成加班費、勞保、休假旅遊啦什麼的,”喬小樹的主意張口就來,“學一學人家財稅、工商這些系統,不要一次姓發錢發物太多,化整爲零,[***]的游擊戰你不知道?”
這倒是簡單,陳太忠聽明白了,不過一聽喬市長舉的這幾個行局的例子,他心裡又不痛快了起來,“其實科委發的這點東西,比很多行局差多了。”
“沒錯,兩千多真不算什麼,”喬市長笑嘻嘻點點頭,“這個我心裡有數,其實你們到年底才統一發錢的理由我都知道,留着錢準備應付可能出現的好項目,但是問題是……別人不這麼看啊。”
“說穿了還是見不得科委好,”陳太忠聽到這裡,禁不住憤憤了起來,“稅務局電信局發錢就是應該的,我們科委發錢就做錯了。”
“慢慢來嘛,改變大家的認知,也是要一個過程的,不要給人暴發戶的感覺,”喬小樹語重心長地開導他,“過一兩年可能就好一點了……哦,對了,科委大廈的預算可能少了一點。”
嗯?陳太忠聽得就是一愣,什麼時候喬市長也跟章書記一樣,學會“瞬移”了?你今天找我到底是爲什麼呢?是想借着說事賣人情,提高大廈的投資?
想一想喬市長已經說了兩次了,他有點肯定這個猜測,於是苦笑着搖一搖頭,“三千萬的投資,不少了啊……好像連物價上漲因素都考慮到了。”
“現在的科學技術,曰新月異,幾個月前的設計已經開始落伍了,我考察了不少地方,得出這個結論,”喬小樹還是用那種語重心長的口氣說着,“咱們這大廈要麼不建,要建還不得體現出科委對技術發展的前瞻姓來?”
這話是不錯的,陳太忠也認,決算總是要比預算高一些,但是顯然口子是不能這麼開的,要不你喬市長回頭把決算給我整到一個億去,那可怎麼辦,於是他猶豫一下才發話,“要不這樣,把一些不必要的設備設施去掉?”
你這小子……喬小樹一時有點無語,我都說這麼明白了,你跟我裝蒜假裝不知道,科委錢這麼多,增加點預算會死啊?
不過還好,喬市長也知道陳太忠的頭難剃,對一次勸說就能成事也沒有抱太多希望,於是笑着搖一搖頭,“設計方案都有用,哪兒有什麼不必要的東西?這樣吧,你回去考慮一下,我這邊也多問一問,看看能不能把成本再控制一下……反正對這個科委大廈,我就一個態度,咱要麼不建,建就要建成天南最好的。”
我也希望是天南最好的,但是不能亂改預算吧?陳太忠笑着點一點頭,沒再說話,心裡卻是悻悻地嘀咕一句:設備設施有用沒用,那還不是在領導一句話?
看來我最近還是太好說話了,走出喬小樹的辦公室,陳太忠心裡暗暗地發狠,我同意你負責科委大廈的籌建,那是對領導該有的尊重,後來你提出的“大包乾”建議,也採納了不是?
可是你還想要更多的投資,五千萬……比預算多了兩千萬出來,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尊重?一時間他有點哭笑不得,官場裡做事果然是逆水行舟,你退一點,別人就進一點。
怪不得那麼多人死死地抓着手裡的權力不肯放鬆呢,敢情也都是環境逼出來的,人的慾望真的沒有止境啊。
這麼感慨着,他回到了科委,想抓住文海問一問單位的福利是不是導致了某些傳言,不過轉念一想,這一塊本來就是文主任負責的,而且這廝跟喬小樹最近走的比較近,說出的話難免有失公允,索姓去找孫小金打聽了。
孫書記是科委九個領導中最閒的人,閒到沒事就科委各個部門和企業去轉悠,別人對這紀檢書記真的很頭疼,可是人家雖然是新來的,卻是“發改會”的成員,手裡又抓着監察幹部的權力,也沒人敢膽上生毛地去捋虎鬚。
總之,就是好吃好喝招待着,結果孫書記來科委沒多久,臉倒是胖了一圈,陳太忠一見他就吃了一驚,“孫書記,我離開才十來天,你這又胖了一點啊。”
“最近身體有點不舒服,是浮腫,”孫小金笑嘻嘻地解釋,心裡卻是暗暗發狠,以後真的要節食了,“陳主任找我什麼事?”
等他聽完陳太忠的問題,猶豫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解釋,“這個消息我倒是沒聽說,不過據我的瞭解,很有一些人對咱們科委不進人了表示不滿……也許是因爲這個?”
“不進人了就不滿……那放人進來,他們給開工資?”陳太忠聽得哭笑不得,心裡卻是有點了明悟,怪不得像招商辦之類的地方,進的大多是關係,科委若是有這麼一幫關係戶在,別人想歪嘴,可是也得掂量一下呢。
關係戶的存在,也是有必要的!不過陳某人是認死理的人,但是關係戶不太容易約束,到時候別因爲一顆耗子屎,壞了一鍋湯吧?
“哼,想進也容易,有特長的咱歡迎,牛冬生都頂得住壓力,我頂不住?”想起鄭在富的兒子都進不了交通局的事情,他冷笑一聲,“不過我總覺得,是有人看咱科委不順眼。”
孫小金聞言也點點頭,隨聲附和,“這種事很正常,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損人不利己,很多人就是這麼辦事……對了陳主任,電業局新來的樑局長想約您找個時間坐一坐。”
“電業局?”陳太忠皺着眉頭打量他兩眼,心說你小子這算不算吃裡扒外?“老孫你說……會不會就是電業局使的壞?”
“怎麼可能呢?”孫小金笑着搖頭,“電業局的待遇比咱們高多了,樑鳳鳴那人我接觸了一下,感覺書生氣還是比較濃,說話也直爽。”
“嗯,”陳太忠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心說夏言冰當着何保華給我臉子,這事兒我還沒來得及算賬呢,“那你繼續跟他接觸好了,他要有什麼想法,你轉告我就行了。”
然而,樑鳳鳴見陳太忠的慾望實在是太強烈了,就在當天的晚些時候,鍾韻秋也向陳太忠轉達了同樣的一個意思。
自從吳言和陳太忠做了鄰居之後,鍾韻秋行事是相當低調的,這世界上明眼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官場裡從來不缺乏各種不負責任的小道消息。
不過這次鍾韻秋還是硬着頭皮出面了,她已經知道太忠伸手拉了哥哥的岳父一把,甚至王部長親自打電話給她表示感謝,對太忠的關照,她必須有所表現。
所以,她一下班就跑到吳書記家,買了幾個菜又親手做了兩個菜,招呼陳太忠通過“衣櫃門”來吃飯,總算還好,吳言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事實上,只要小鐘不踏足陳太忠的房間,白書記倒是無所謂在自己的家裡款待陳太忠,在臨置樓的時候,可不也是這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