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0章找上門林源是電信局的正式職工,本職工作是分局的線務員,不過他手下管着兩個臨時工,一般也沒有多少事情,等他拉起施工隊伍來的時候,幹自己份內的活兒根本就不用出手了。
最近他混得風生水起的,就註冊了一個小公司,租了兩間寫字樓,當然,公職人員已經不允許搞第二職業了,不過這難不住他,直接把他老爸的身份證拿過來做法人就是了每天除了上班的時候去單位晃一圈,林源更多地是呆在這個公司裡,打打撲克玩玩電腦什麼的,當然,若是有私活了,也會去跟甲方談一談或者開着車去看一看現場。
不過自打那廠家開始折騰起,他的辦公室就多了兩個混混,反正這兩個房間總共就兩個員工,一個是他女朋友的堂弟,一個是從勞務市場招來的辦公室文員。
今天他的女朋友張敏從素波過來,還帶了一個搞辦公傢俱的年輕商人,想問一問電動助力車廠需要不需要這東西,能不能幫着引見一下。
大家正聊得熱火朝天呢,門被推開了,一個高大年輕的男人出現了,他掃視屋裡的人一眼,微微一笑,指着坐在大班臺後面老闆椅上的林源,“你是林源?”
“你是誰啊?”林源尚未來得及回答,一個混混皺起了眉頭,這傢伙和另一個混混斜躺在一張三人沙發上,那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
另一個混混也跟着發話了,“我說,你來林總這兒,就不知道敲門?你家大人怎麼教你的?”
林源見到陳太忠,臉就有些發白了,耳聽得這兩位這麼說,臉色就更白了,忙不迭站起身,笑着點頭,“陳主任……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他最近經常在孔祥榮處走動,遠遠地見過陳太忠兩面,文海長什麼樣他或者認不出來,但是這位爺他怎麼可能不認識呢?
那倆混混的身體登時就僵直了,能讓林總這麼恭敬地稱呼,除了那個陳主任,還可能有哪個這麼年輕的陳主任?
尤其是後面口出不遜的傢伙,嚇得嘴一張,把煙都掉到了地上,不過陳太忠根本懶得理這二位——連我都不認識,你倆也好意思說是在鳳凰的道兒上混的?
“你不用管我怎麼來的,”他雙手向褲子口袋裡一插,頭微微揚起,用眼角斜視着對方,“我在問你,你是不是林源?”
壞了,五毒書記這是來找碴的,林源也是心思機敏之輩,一見這架勢就知道來者不善,一時間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我又怎麼惹到這個人王了呢?
空白歸空白,但是對着陳某人咄咄逼人的氣勢,他還是下意識地點點頭,沒錯,我就是林源——難道說,陳主任是因爲我幫人要錢的事情來的?不應該啊。
林源從來不認爲,科委的人有資格找自己的麻煩,道理很簡單,我又沒賺你科委的錢,我是從乙方身上割肉呢,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科委的人掙不了這錢,總不能攔着別人掙吧?
“嗯,你是林源就好,”陳太忠點點頭,也不看周圍的人,“看來你認識我啊,知道我爲什麼找你吧?”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林源搖搖頭,勉力笑一笑,他原本是口舌便給之輩,見風使舵的水平也不錯,不過,他太清楚陳太忠是個什麼樣的人了,所以一時都不敢胡亂接話。
他不說話,那位傢俱商卻以爲這個姓陳的小主任八成管着工商稅務什麼的,是來刁難林總的,一時間就有點不滿意了,他本是素波來的,雖然求林源辦事,但那是爲了掙錢,要說官場上的關係,他也未必就怕了一個小官僚。
反正他是來求林源辦事,尷尬時刻出面說一聲,比較能展示交往的誠意,說不得咳嗽一聲,“我說這個主任,我們在談事兒呢,有什麼事你等一等吧?”
他不是沒看到那倆混混驚愕的樣子,可是這年輕人既然是幹部而不是混混,他就沒什麼可怕的,當然,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口角,他的話裡,帶出了濃濃的素波口音和一絲優越感來。
“你確定你的事比我的重要?”陳太忠眉頭一皺,斜睥對方一眼,他不摸這位的底細,不過一說話就帶上素波口音,顯然是心虛嘛,然而,陳某人一向是以德服人的,而這位雖然口氣不怎麼友好,他還是願意給對方一個機會。
這就是色厲內荏了吧?年輕的商人這麼認爲,他這次來談事,其實並不僅僅是要賺錢——他跟林源還存在競爭關係,是的,他也喜歡張敏,這樁買賣能談成的話,他答應跟她利潤對半。
情場競爭的方式,也不僅僅是一味地打打殺殺,像現在,林源害怕的人他鎮得住,那也是個人能力的一種表現不是?
“我的事有沒有你重要並不要緊,要緊的是我先來的,”這位哼一聲,一邊說一邊瞥一眼林源,嘴裡不緊不慢地吩咐,“你在門口先等一下。”
“我要是不想等呢?”陳太忠越發地覺得此人有意思了,笑嘻嘻地問一句,還饒有興致地看着他。
“我說你……”這位還沒說完,一個混混哼一聲,眼睛一瞪,“你給我閉嘴,敢跟陳主任這麼說話,信不信我大耳光子抽你個孫子?”
這位就是煙掉到地上的那位,心說我罵了陳太忠了,這不成啊,五毒書記哪兒是我招惹得起的?咱得戴罪立功不是?
咦?年輕的商人心裡納悶了,禁不住又看林源一眼,心說這不是林總你的人嗎?剛纔還不認識這個陳主任呢,現在倒好,胳膊肘子向外拐了?
“蘇總你少說兩句吧,”林源苦笑一聲,他當然知道這是爲什麼了,那倆混混真敢招惹陳太忠的話,在鳳凰註定就要無法容身了,關鍵時刻人家撇開他,也是能理解的。
但是他真的不想跟陳太忠出去,也不敢跟陳太忠出去,眼下有幾個人在旁邊看着還好,出去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說不得苦笑一聲,“陳主任,話不能在屋裡說嗎?”
“你要給臉不要,那我也就不客氣了,”陳太忠一邊說,一邊向三人沙發那裡走去,那倆混混一見,忙不迭站起身來讓座,一邊讓還一邊衝着他笑。
“給我倒杯茶去,”陳太忠大喇喇地坐下,很隨意地衝着那沒罵自己的混混一揮手,眼睛卻是衝着林源,“跟你說這麼幾點,一,把你從科委掙的錢,一分不剩地給我吐出來……”
“憑什麼呢?”張敏終於發話了,她長得有點像那個跟她同名的香港演員,也是大大的眼睛,厚實姓感的小嘴,“林源是勞動所得,爲什麼要給你吐出來?”
“男人說話,女人少插嘴,”陳太忠瞥她一眼,不屑地撇一撇嘴,“不關你的事兒,你給我一邊呆着。”
“我從科委賺的錢,沒多少,”林源嘆口氣,心裡要壞事了,他從科委確實也沒賺了多少錢,除了那個工程之外,也就是個七八十萬。
事實上,有些錢是外人都不知道的,比如說他幫着競爭的商家給遞資料、引見之類的,不過這種事情都發生在工程初期,那時候他膽子還比較小,不但不敢多拿,也不敢事情沒辦好就拿,眼下這囂張勁兒,也算是沒人管之後慣出來的。
“有多少給我吐多少,”陳太忠擡手一指他,“二,把你受賄的名單給我拉出來,金額寫明白了,敢缺一筆,我讓你後悔生在這個世界上。”
“林源怎麼可能受賄呢?”張敏的聲音登時大了好幾倍,她可不管對方讓不讓她說話,“他是你科委的人嗎?他要是在電信局受賄,又輪得到你管嗎?”
這女人是在跟我裝糊塗,陳太忠一聽這話就明白了,一時間對這個尚算美貌的女子印象大壞,“女人,我不是跟你講理來的,再逼逼,信不信我找人強殲了你?”
“你說什麼?”張敏聽得目瞪口呆,尖叫了起來,那蘇總也臉色一變,伸手一拍桌子,“有種你再說一遍?你好歹也是個國家幹部!”
說到這裡,那位正好把茶衝好端了過來,陳太忠衝他一擺手,一指對面年輕的商人,“抽他幾個耳光,讓他知道知道,我是什麼樣的國家幹部。”
“我是輝煌傢俬的總經理,”那位一見這混混走了過來,冷冷地哼一聲,“省委秘書長李正先是我叔,你掂量一下,小心傷着自個兒。”
“李正先?副的,我認識,”陳太忠笑一笑,雪白的牙齒露了出來,“輝煌傢俬?成,我現在就叫人砸了你那個破店。”
一邊說,他一邊摸出了手機,翻找韓忠的電話,就在這時,林源開口了,“蘇總、小敏,你們都不要說了,陳主任,有什麼事兒你衝我來就行了。”
“我讓你停了嗎?”陳太忠見那混混停下腳步,登時眼睛一瞪,“想不想混了你?”
1641章肚量“行,我惹不起,躲得起總可以吧?”那位蘇總終於有點明白,爲什麼林源怕這個年輕人怕得要命了,說不得拎起手包就往外走,那混混有心放水,可又怕五毒書記找自己後賬,緊走兩步,衝着那傢伙後背狠狠捶了幾拳,也就算是個交待的意思。
見這廝離開,陳太忠也不爲己甚,放下手機,笑嘻嘻地看着臉色刷白的林源,“我說你這人不是犯賤嗎?叫你出去說你不出去,現在可好,連累別人了吧?”
“是我錯了,”林源知道了陳太忠的來意,明白自己躲不過去了,倒也是很光棍,“不過我確實沒有受賄,我是利用別人的錯覺掙錢,這錢沒到了我姐夫的手裡,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更關鍵的是,我沒給科委帶去什麼損失……”
“停,”陳太忠手指一豎,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覺得,我是跟你講道理來的嗎?”
說這話的同時,他心裡也真的不無感慨,林源這個手段,還真的是高明,別人想借此難爲孔祥榮,確實有點難度,而想要藉此找林源的麻煩,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要不說這年頭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只要有人肯鐵下心思去琢磨漏洞,那就實在防不勝防。
再完善的制度也有其缺陷,既然打打擦邊球能獲得不菲的收入,總是會有人趨之若鶩,而與此同時,一些心姓不太堅定的國家幹部就這麼逐步地被拉下水了。
潤物細無聲,引人墮落的法子實在是太多了,想到這個,陳太忠居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王啓斌,王部長號稱不好那口,後來不得已,不也跟那小王挨挨擦擦的了嗎?
他相信,雖然眼下孔祥榮可能是清白的,但是他若不聞不問的話,在不長的時間內,孔廠長極有可能受這個小舅子的勾引而墮向深淵。
然而不得不承認,這種事情還真的是難辦,林源既然作此打算並且敢直承其事,那就是確信他自己是在法律邊緣遊走,做的事情算得上不道德,但是不算違法,嚴格點說,國家的法律法規對他這種行爲無可奈何。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這種情況能難得住別人,卻絕對難不住陳太忠,他很明白地表示出了自己的意思,我沒打算跟你講道理,你覺得自己遊蕩在灰色地帶挺保險的?抱歉,那還真是未必了。
你不怕法律的制裁?哈哈,那正好了,哥們兒也不怕,你要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要跟你講道理,都會跟你講道理,人活在世界上,總該明白有些事情天不追究,良心也會追究你。
人在做天在看,法律管不了你,道德又約束不了你,老天那也是個睜眼瞎,靈不靈的實在不好說,不過你打別的地方的主意也就算了,哥們兒忙不過來,可是來科委興風作浪,那就是自己找抽了。
“陳主任,錢我是都花了,”林源長嘆一聲,愁眉苦臉地看着陳太忠,他的女朋友還待張嘴,一邊那混混上前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怎麼,敢不聽陳哥的?”
“你確定,都花了?”陳太忠笑嘻嘻地看着他,根本不理對面掙扎的那女人。
不知道爲什麼,見到他這燦爛的笑容,林源只覺得心裡突突地亂顫,結結巴巴地回答,“還……還剩不多少了,六、六七萬吧,我手上真的沒錢了。”
“敢掙會花,嗯,”陳太忠笑着點點頭,“行,你小子不錯,我都不敢吃回扣的地方,你就敢吃,合着你比我玩得好多了。”
“您要肯放我一馬,那賬上的錢都是您的了,”林源見他笑得越發開心,只覺得一顆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我給您提現……要不,我給您湊個整,十個,您看怎麼樣?”
混蛋,行賄到我這兒了,你還真不知道死字兒怎麼寫啊,陳太忠心裡這個火就別提了,笑吟吟地看一眼已經安靜下來的張敏,“十個啊……嗯,哥哥我最近火氣有點大,這是你女朋友?借我用兩天怎麼樣?”
張敏的臉在瞬間就變得刷白,林源聽到這話也是一愣,他早就知道陳太忠囂張跋扈,私生活極其糜爛,可是卻沒想到,這傢伙能荒唐到這種程度,倒是那混混一聽陳太忠這麼說,伸手又按住了張敏的肩膀,不讓她亂動,還準備隨時出手再捂她的嘴。
林源腦子裡轉悠半天,才苦笑一聲,“陳主任,我再給您加五個數,您看成不成?您放過小敏吧。”
“你說了半天,也就說了這麼一句人話,”陳太忠終於面容一整不再笑了,對方若是肯應承下來,他大耳光子早就上去了,你腐蝕國家幹部還上癮了?“就那倆條件,答應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林源的臉色,登時就苦得不能再苦了,心裡卻是在暗暗地盤算,這傢伙是跟我索要小敏未果,才惱羞成怒不要錢了,還是一開始就是在戲弄我?
可是,真要把小敏交出去?那怎麼可以?
“現在,把你財務章交出來,”陳太忠纔不管他怎麼想的,手一伸,“車鑰匙給我,還有你那兩套房子的鑰匙,都給我拿過來……回頭把房產證給我帶過來。”
“陳哥,沒接科委的活兒以前,我也攢了一點錢啊,”林源期期艾艾地解釋,“這些東西有些是拿我以前掙的錢買的。”
“我管你拿什麼錢買的呢?”陳太忠冷笑一聲,“桑塔納兩千頂五萬,鳳凰的房子也頂五萬,素波的……給你個面子,頂八萬……”
林源聽得早就話都說不出來了,倒是那倆混混相互交換個眼色,看看人家陳主任,這纔是正兒八經的黑道啊,小二十萬的簇新的桑塔納,就只值五萬!
“五萬、五萬、八萬加六萬……才二十四萬,”陳太忠琢磨一下,遺憾地咂咂嘴,又斜着眼睛看林源一眼,笑着點點頭,“剩下的,你賣血還吧,一天還不完,一天不算完。”
這話是笑着說的,可是聽得那倆混混都身不由已地打個哆嗦,剩下的賣血還?這這這……這陳哥牛到沒邊兒了。
“陳主任,以後我真不敢了,”林源只能放低姿態賠小心了,“求求您看在我姐夫面子上……饒我這一遭吧。”
“我看你姐夫的面子?你做這種事的時候,想到我的面子了沒有?”陳太忠冷笑一聲,擡手撥個電話,不多時鐵手就帶了一票人趕了過來。
“鐵手,這傢伙欠我一點東西……”陳太忠覺得自己爲這件破事耽誤的時間太多了,交待完畢站起身來,“要出來的錢,分你一半。”
“幫陳哥要錢,我怎麼能收錢呢?”鐵手笑着答他,滿是橫肉的臉上居然做出了一個很誇張的諂笑,這表情又看得那倆混混暗自心驚。
鐵手是什麼人?是跟常三齊名的主兒,勢力大得驚人,在鳳凰的道兒上又是實打實的老字號,都說陳主任吃得住鐵手,可這哪兒叫吃得住?根本就是生殺予奪的感覺。
這倆正驚訝呢,就見陳太忠轉過頭來看他倆,“讓你收你就收,別跟我嘰歪……我說,剛纔好像有人,說我家大人不會帶孩子?”
“嗯?”鐵手的目光就掃了過來,甚是不善的那種,他身後的幾個打手也是齊齊地眼睛一瞪。
“陳……陳哥,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那位也機靈着呢,擡手衝着自己的臉上就是“啪啪”地幾掌,力道之大令人咋舌,一邊打還一邊叨叨,“打你這張臭嘴。”
剛纔陳太忠叫人沖茶也好,是叫人打人也罷,都是叫的另一位,這位心裡就知道了,人家怕是不肯輕易地放過自己,這都是道上有了名的,“不近女色石紅旗,宰相肚量陳太忠”。
陳太忠冷冷地看着他,等他足足扇了七八個耳光,才哼一聲轉身離開,隨着身形的消失,一句話自門外輕飄飄地傳來,“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
見他離開,鐵手才大喇喇地往沙發上一坐,臉一沉,“小子,知道我是誰吧?”
“鐵手哥,我是真沒錢,”林源的話才說了一半出來,兩個大漢就走到他身後,一人一隻膀子,像拎小雞一樣把他拎了起來,“想好了再說啊……”
陳太忠還肯顧忌一點他國家幹部的身份,可是鐵手辦事根本肆無忌憚,張敏見狀,悄悄地摸出手機想報警,卻被一直盯着她的混混反剪了雙手,“找不自在嗎?”
“讓她報警,”鐵手不屑地哼一聲,“陳哥的事情,王宏偉來了也得站一邊看着……哥哥我是替天行道,追回流失的國家財產,弟兄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啊?”
衆人轟然答是,譏笑之聲四起,倒是那個自己把臉打腫的混混低聲嘀咕一句,“鐵手哥,陳哥好像……看上這個女人了。”
“嗯?”鐵手聽得就是一愣,於是轉頭上下打量張敏幾眼,又是冷冷一笑,“扯淡吧,連我都看不上的主兒,陳哥能看上她?嗯……反正咱是辦正經事的,狗墩,往曰哥是怎麼教你的?對女士要有禮貌。”
混混都覺得自己在替天行道了,然而陳太忠纔剛走出樓,那帕裡的電話來了,“太忠,李秘書長剛跟我通了一下話,說是有個輝煌傢俬的蘇總在鳳凰,想請你別爲難他。”
1642章手莫伸綜合處就歸李正先副秘書長分管,是以那帕裡有這麼一個電話。
“唉,老那你不知道我遇到什麼事兒了,”陳太忠嘆口氣,將事情解說一遍,“……你說這還反了他們呢,挖我的牆角,倒是有理了?”
“唉,”那帕裡嘆一口氣,沉吟一陣才發話,“老李怎麼說也是我的領導,他讓你不要爲難姓蘇的,這樣吧,他要不招惹你,你就給老李個面子,行不行?”
陳太忠聽得出來,老那對自己採取如此激烈的手段,也有一點不以爲然——要不然那處就該表示支持了,一時間他有點心灰,我不採取激烈手段防患於未然,非要等事情惡化、科委糜爛不堪的時候,再出手收拾嗎?
“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啊,”他悻悻地掛掉手機,轉眼四下看看,發現那蘇總正坐在一輛素波牌照的本田車裡,拿着手機哇啦哇啦地在說什麼,於是走上前,伸手敲一敲本田車車頂。
那蘇總一見是他,由於心中有氣就有意怠慢,也不搖下車窗戶也不開門,自顧自地講着電話,陳太忠一看樂了,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摸出手機撥號。
蘇總只當是對方受了李正先的壓力,來跟自己交涉的呢,所以就拿起了架子,其實李秘書長跟他的關係也就是那麼回事,否則的話,早就把傢俱的事情幫他落實了,還用得着他來鳳凰找林源?
可是,蘇總覺得省委副秘書長牛逼不是?見陳太忠離開,他還以爲對方掛不住,在那兒拿糖呢,不成想人家施施然上了一輛桑塔納車,插上車鑰匙就要起步了。
直到這時,蘇總才慌了,也顧不得手機正在通話了,放下車窗戶大喊一聲,“喂,你敲我的車,有什麼事兒?”
回答他的,是桑塔納急速啓動,轉眼就消失在了公路上——給你臉你不要,跟我裝逼?
蘇總這下爲難了,坐在那兒開始發愁,他剛纔看到鐵手一干混混來了,就猜到肯定是奔着林源去的,心裡要說不擔心是假的,當然,他擔心的不是林源——不做助力車廠的買賣也扯淡,可是,張敏一個弱女子在人家手上呢不是?萬一出點紕漏,真的會讓人很痛心的。
可是要再給李正先打電話吧,又不合適了,剛纔李秘書長說得很明白,“陳太忠啊……你放心,我打個電話,只要你不惹他,他不敢把你怎麼樣。”
而現在,人家顯然沒把他怎麼樣,可是他擔心張敏不是?蘇總心裡這個悔啊,實在沒辦法說了,剛纔我爲什麼要裝逼?他正後悔呢,一輛警車呼嘯而至。
車上跳下幾個便衣警察來,鬧哄哄地往樓裡走,蘇總一看高興了,人民警察來了,說不得跳下車,吊在這幫警察後面走了進去。
警察們是聽林源公司隔壁的人報的警,說是這裡有混混鬧事,不過進來一看是鐵手在場,就有點頭大,“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要錢呢,不關你們的事兒啊,”鐵手也是蠻橫慣了的主,瘟神的名氣響,他自己的名氣也不差,“誰吃飽了撐的,報警了?”
“警察同志,他們要綁架走我朋友,”張敏及時發話了,知道她可能是陳太忠看上的人,混混們真沒敢對她怎麼樣,可她偏偏要強詞奪理,“他們……還對我動手動腳。”
“陳太忠怎麼就看上你這麼個爛貨呢?”鐵手火了,“媽逼的老子對你動手了?就你這搔樣,白貼二十萬老子都硬不起來!”
“陳太忠?”警察們一聽,齊齊地噤聲了,鐵手看着鬱悶了啊,陳哥你比我強點也就算了,強這麼多,哥們兒我再怎麼混呢?
不過,既然已經是這樣了,他倒也不怕把事情原原本本地交待一下,“……警官你們說說,這種錢我不能催嗎?陳主任把事情交待給我了,我也不能讓他失望不是?”
“自作自受,活該,”帶隊的警官聽完了,哼一聲,警察們或者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是明辨是非的能力還是有的,這年頭人心是桿秤,不關自己事的情況下,誰也願意公道一點。
揩公家油還指着警察解救?這也欺人太甚了——當然,若出手的不是陳太忠,警察們倒也不介意插一槓子,可是既然涉及到了瘟神,大家還是迴避一下比較好。
“喂,警察同志,請等一下,”見警察們轉身要走,蘇總髮話了,他聽明白了原委,一時也有點後悔自己強出頭,不過該說的話,他還是要說的,他一指張敏,“這件事情不關這位張女士的事兒,你們讓她跟着你們走好嗎?”
帶頭的警察回頭看一眼鐵手,明顯地猶豫了一下,鐵手不屑地哼一聲,下巴一揚,“行,我給哥幾個面子,走就走吧,陳哥要是怪罪下來,我扛着。”
“他們要非法拘禁我!”林源一看大家都走了,着急了,爺不管身邊就是鐵手,大聲地嚷嚷了起來,“警察同志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
“哼,”帶隊的警察不管不顧地轉身而去,其他人跟着往外走,最後一個年輕的警察終是沉不住氣,冷笑一聲,“陳太忠的錢你也敢動……這不是我們見死不救,你自己非要找死,別人救得過來嗎?”
“陳哥出手,其實很大方的,”鐵手哈哈大笑,用囂張的笑聲歡送人民警察的離去。
“再想一想辦法吧,”跟在警察後面,蘇總伴着張敏出來了,一邊走一邊安慰她,“這件事裡啊,林總是有一點不對的地方”——這就是不着痕跡地挖牆腳了。
兩人走到本田車前,登時傻眼了,本田車的四個軲轆軟趴趴地癱在地上,不知道哪個缺德傢伙,把車胎扎漏了。
“這是哪個混蛋乾的?”蘇總氣得差點沒跳起來,警察們回頭看一眼,也懶得管,倒是帶隊的警察跟不遠處一個小個子打個招呼,“哈,小董你怎麼在這兒?”
“我這人,出現在哪兒都很正常啊,”回話的自然是聯防隊員小董了,他笑嘻嘻地一攤手,“這不是正找飯轍呢?齊SIR可憐我一下?”
那齊警官再回頭看一眼趴在地上的本田車,心裡就是一聲長嘆,這瘟神還真是小肚雞腸啊,居然叫小董把人家輪胎扎漏了。
他知道小董跟陳太忠關係不錯,當然就猜出因果來,於是看着小董的眼神,就有一點怪異,“董總,要請也得是你請客啊,聽說你現在搞了一個電腦公司,很紅火的啊。”
“那是給人打工呢,齊哥您別埋汰我了,”小董脾氣好,見誰都是一副笑臉,“要不這樣,您出菜我出酒……對了,您這是出任務呢?”
“唉,別提了,”警官順口答他,順便就上了小董的破面包車,兩輛車一前一後就那麼揚長而去,根本不管後面那一對年輕男女。
蘇總見張敏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車發呆,苦笑一聲,“唉,先找個修車行吧,”一邊說他一邊向公路一方走去,卻不防張敏拽他一把,低聲嘀咕一句,“蘇哥,關鍵是我那輛車,都是小源幫我買的啊,你一定得幫幫他。”
“他自己做下這種事,惹了這樣的人,我怎麼幫他啊?”蘇總哼一聲,心裡卻是不無喜悅,爲了掩飾這份心情,他又看一眼自己的車,沉重地嘆一口氣,“唉,先找地方修車吧,這鳳凰的治安也太差了……”
沒過多久,王宏偉也是一聲苦笑,他正在跟來的青旺市副市長聊天呢,就收到了這樣的消息,“陳太忠這傢伙……真讓人沒得說,他要做了紀檢委書記,怕是沒人願意來鳳凰當官了。”
青旺市副市長車建國是他黨校同學,兩人私交一直不錯,聽到這話,奇怪地發問了,“科委的陳太忠?我聽說他跟範如霜關係不錯,他怎麼了?”
“得,你看,連你們青旺的都知道他了,”王書記又是一聲苦笑,“這傢伙,還真的什麼時候都不肯消停……”
不肯消停的事兒多了,在陳太忠的授意下,鐵手並沒有將林源“非法拘禁”起來,榨出了一些東西之後,就將他放走了,當然,必要的監視肯定是有的。
這下,林源連房子都沒有了,只能回父親家跟老爹住在一起,誰想,約莫是晚上九點來鍾,噼裡啪啦一陣亂響,房子的玻璃被人用石塊砸了個稀巴爛。
現在是仲春了,但是夜裡還是有寒氣的,林家父子的慘象,那也就不用再形容了。
陳太忠吩咐人幹這種事的時候,正陪着鍾韻秋和白市長聊天呢,聽他這麼交待,鍾秘書臉上泛起一絲不忍來,“太忠,那個林源的老爹,年紀應該不小了吧?這不關他的事兒啊。”
“我管關不關他的事兒呢?”陳太忠哼一聲,“我就要讓那些敢亂伸手的傢伙明白,手莫伸,小心殃及家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