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忠你倒是會享福啊,手機不開又不在單位,急死我了,”張開封笑眯眯地衝陳太忠點點頭,“要不是閻教授說知道你在哪兒,我可真是要問倩倩那丫頭去了。”
張開封來找陳太忠,自然是舊話重提,他一直想把甯家的資金,爭取到清湖區來。
對這個設想,陳太忠十分地不解,而眼下張開封能追到幻夢城來,誠意倒也不算不足了,“開封區長,小陳我有點不解啊,你的清湖區那裡,還能有那麼大的土地,來規劃這麼個廠子麼?”
“呵呵,這事不着急說,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你了,這兒有洋酒吧?”張開封笑笑,他也知道這幻夢城的鼎鼎大名,所以,他既沒有帶司機也沒有帶秘書,而是拎個手包非常低調地來的,正是私人相會的那種姓質。
“洋酒啊,有,不過,白蘭地只有金牌馬爹利和人頭馬VSOP,你知道,咱們鳳凰人,比較認威士忌,”陳太忠笑嘻嘻地點頭,心中的奇怪不減反增,不過,既然對方想多溝通一下,他倒也歡迎,“呵呵,開封區長想喝什麼?算我的。”
“太忠你這是什麼話?你要再這麼說,我二話不說,轉頭就走,”張開封的臉色立刻就是一沉,眼睛也瞪得老大,再配上他壯碩的身材和大大的肚腩,一時頗有些不怒而威的肅然。
“你這是不給我面子吧?好不容易遇到一起,有你掏錢的份兒麼?”
你轉頭走好了,我又沒請你來,陳太忠心中暗暗地回了一句。
不過,眼下的他,肯定不會犯這麼原始的錯誤,而且,這裡好歹也算是他小弟的產業,有人願意主動探頭出來挨宰,也是喜事一樁,“呵呵,開封區長說得對啊,是小陳我疏忽了。”
“那就是了嘛,太忠你也不想想,這點帳,我這兒直接走招待了呢,”張開封很滿意他的知錯能改,於是口風略鬆,道出了其中原委,“你那兒怕是不好處理吧?”
這話,是人所周知的秘密,說出來也沒什麼神秘或者震撼的感覺,但是張區長作爲當事人,能這麼坦坦蕩蕩地說出,也是不把陳太忠當外人的意思了,要知道,被人惡意猜測和授人以柄,那可是兩個概念!
一邊說着,他的頭一擡,向服務員伸出一個手指,“一瓶VSOP,嗯,五盎司的杯子,這裡有吧?”
咦?聽到這裡,陳太忠禁不住斜眼瞟一眼張開封,難道說,張區長你也是從楓丹白露或者倫敦金融街穿越來的?喝酒就喝酒吧,至於這麼麻煩麼?還說什麼……五盎司,直接說三兩的杯子不就完了?
事實上,陳太忠又外行了,當時的洋酒,都是流行這麼喝的,這種規矩,最早大約出現於廣東一帶,後來傳遍了國內,倒也算得上是一時的特色。
他只同張玲玲喝過一次洋酒,可兩人對飲,又是一男一女的那種略帶點曖昧的,不知道這種喝法,倒也正常得很。
五盎司的杯子,只是個量器,張開封將杯子傾側,手中的酒瓶靠着杯壁,酒水就緩緩地注入杯中,胖胖的五個指頭,做起來卻是平穩異常,分寸拿捏得極好。
直到杯中的酒下部堪堪淹沒杯底,上部同杯沿平齊,張區長才輕輕放下手中的酒瓶,一揚手將杯子裡的酒倒入了身邊的高腳杯中,不無得意地自誇,“哈,這是我從廣東學來的,他們那裡喝洋酒都這樣喝。”
“呵呵,這我倒是開了眼界了,”閻謙笑嘻嘻地打岔,順手拿起了那個量杯,也學着張開封的樣子倒起酒來,“我也來試試。”
不過,他的技巧就遠不如張區長了,不但倒得慢,而且還灑了幾滴出來,一看就不是熟手。
陳太忠也試了一下,當然,他的手對勁道的控制能力,比之閻教授還是要強許多,看在張開封眼裡,還以爲他也是熟手,“呵呵,太忠也常喝XO?”
“倒沒有,我個人其實不太喜歡喝洋酒的,”看到張開封一點裝腔作勢的意思都沒有,陳太忠也就放鬆了許多,該說什麼口無遮攔地說了出來,“感覺那東西喝起來怪怪的,怎麼也不如咱中國酒。”
閻謙看在眼裡,聽在耳中,雖然感覺到了目前的和諧氣氛,但心裡還是禁不住泛起了一絲鄙夷:切,人家廣東人喝XO才這麼喝,可你倆現在喝的是VSOP,只是VSOP啊,就斤斤計較地用量杯,實在也太小家子氣了吧?
張開封卻是全然不知已經出乖露醜了,他還當自己這麼做,能顯示出見多識廣呢,反正,他這一手在鳳凰市賣弄的時候,鮮有人不被他廣博的見聞或者嫺熟的手法“折服”。
聽到陳太忠如是回答,張開封撇撇嘴點點頭,又不無遺憾地嘆口氣,聲音也低了下來,“唉,誰說不是呢?我也喜歡喝白酒,可是爲了工作,不得不喝這些洋酒……現在的人吶,實在是太浮躁了點,也太媚外了點……”
閻謙聽到這裡,乾笑一聲,“咳咳,不錯,開封這話……在理!”說是這麼說,他卻是低頭端起了酒杯,因爲,他害怕自己不小心會露出鄙夷的神情,這事讓他覺得有點噁心——比你還媚外的人並不多吧?
閻教授呆呆地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大拇指和食中二指相配合,無意識地轉動着酒杯,心中一時感慨無限:我這人吶,實在太清醒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就這麼簡簡單單地說笑着,不多時,一瓶洋酒就下去了大半,張區長找個由頭,終於再次扯起了甯家的事兒,“……清湖區以商業爲主,怎麼可能搞工廠?不瞞你說啊太忠,有那地皮,還不如再弄個什麼商業中心,那樣更划算呢。”
“那你還拉甯家的投資做什麼?”陳太忠有點想不通,“不能建廠,這投資你拉了也是白拉啊。”
我當然有用啦,張開封苦笑一聲,清湖區雖然是鳳凰市發展最好、最繁華的一個區,可有那哪個地方官會嫌自己轄區裡的錢多?
沒錯,以甯家的投資規模來說,清湖區怕是不能取得同甯家對等的身份,到時候協商談判以及相關優惠政策的制定,大概都是要經過市裡的,可不管怎麼說,只要甯家的根扎到了清湖區,區裡的工作人員就能從中獲得不少益處。
“是這樣的,”張區長咳嗽一聲,慢慢地解釋,“清湖區雖然是咱鳳凰市的經濟發展龍頭,可市裡下的任務也重啊,這麼說吧……今年我還有兩個億的引資任務沒完成,就等着太忠你拉老哥一把呢。”
“可是這廠址?”陳太忠真的不解,“你從哪兒變出來啊?”
“我管他廠址設到哪裡?我只要甯家把總部設在清湖就行了,嗯,就是說,公司的註冊地點在清湖就好,”張區長一邊倒着人頭馬VSOP,一邊緩緩地解釋,“將來的資金,全是從清湖這裡總公司的賬面上走就行了,這不是什麼難事吧?”
這個……不至於這麼誇張吧?陳太忠還是沒聽懂,不過,他現在已經學會將一些疑惑埋在心裡了,“甯家的資金帳戶,應該開在銀行的市一級分行吧?這跟你清湖也沒什麼關係啊。”
“這個是我要考慮的,太忠你就不用費心了,”張開封還真沒想到,陳太忠小小年紀,居然對銀行的資金運作也這麼瞭解。
是的,甯家這麼大的資金進來,各大銀行下面的各個支行就算有能力拉到對公存款,也得將這種客戶關係上交分行,什麼樣的資本,就對應什麼樣的金融管理層面。
“反正啊,廠子設到哪裡,我是無所謂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喝了酒的緣故,張區長的話裡,慢慢地帶出了幾絲豪氣出來,“只要他們的本部設在我這裡就行了,清湖區原本就是商業區,他們總不可能不在這裡設點吧?”
“至於說廠子選到哪裡,太忠,你完全可以再賣個人情的,就算總部不在那裡,但對拉昇當地的消費水平、帶動配套產業發展、解決就業這些問題,還是有相當大的幫助的。”
這個解釋,陳太忠認可,但他心裡總是覺得,事情的真相,未必就是張開封說的這麼簡單,再加上有“假曰酒店”的前車之鑑,他居然會認爲,沒準是張開封垂涎甯家的資金,想狠狠咬一口呢。
事實上,他實在是高看了張開封的野心,或者說,他低估了張某人的行事手段,張區長若是真的想算計甯家的話,先別說敢不敢,也別說時機合適不合適,只說算計方式,就絕對不會這麼赤裸裸,根本沒什麼技術含量嘛。
而且,越是強權,才越是肆無忌憚,張開封不過是個小小的區長,還沒能力對甯家赤裸裸!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