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0章禍及妻兒(上)
“真的是欺人太甚,”看到陳太忠走出去,韓樂聞氣得狠狠一捶桌子。
帶着外省的縣區分局警察來地北省會通達,公然要搶市局案子,這行爲真的是太囂張了,哪怕是對方有一些插手的理由,但那點理由,不足以支持他們如此公然胡來。
這個時候,北崇人居然還要分享那小女孩的消息,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韓隊長有心不給對方消息,可是姓陳的直接威脅到他本人身上了,這個時候他再堅持,就太划不來了——爲公家的事情,沾染上了私人的恩怨,那不是傻的嗎?
而且這小女孩兒的去向,確實也耽擱不得,消息交待得晚了,一旦通達這邊沒抓住人,姓陳的可就又有發作的機會了。
所以,縱然有太多的不情願,韓樂聞還是不得不將自己瞭解到了一些情況告訴對方,他不停地對自己說,我這麼做,也是想盡快搭救那被拐賣的小女孩。
可是這份屈辱感,是怎麼都抹不去的,他甚至很悲哀地發現,自己連拒絕的勇氣都沒有。
不過還好,他總算堅持了部分底線,比如說他很堅決地表示,想要我移交案子,那必須得市局領導親口指示。
想到這裡,他又站起來往窗戶外看一看,發現陳太忠正在走出醫院的院門,於是掏出手機撥個電話,“何局長,我韓樂聞,現在有個情況向你反應一下……”
何魁星副局長是分管這個案子的,眼下雖然才七點半還不到上班時間,可是他還是很耐心地傾聽案情,聽到陳太忠等人的出現,他也沒吭聲——這很正常,很有可能是別人已經向他彙報過了。
不過當他聽說,陳太忠打算把死者的家屬拉到北崇審理,並且拒絕交給通達警方的時候,禁不住冷哼一聲,“他這麼搞,把咱們市局當成什麼了?”
“他表示說要接手這個案子,我再三勸阻,他也不聽,那我只能告訴他,我沒有權力決定這個,”韓樂聞也並不怕領導知道,自己把責任推到了上面——這原本就不是他能做主的。
正經是提前打個電話,通知領導準備應付這種惡客,纔是他該做的。
何局長沉默好一陣,才嘆口氣,“如果強行讓他把人留下來,你覺得可能姓大不大?”
“可能姓非常小,我認爲,他會毫不猶豫地使用武力,”韓樂聞對這一點還是比較確定的,那些人在外面鬧騰的時候,自己沒出面去管,現在陳太忠把人抓起來了,他要是強行去索要的話……以其人的囂張跋扈,結果不用猜測。
“他武力再強,也就是一個人,”何局長心平氣和地說一句,沒帶半點情緒。
“這個……不太合適吧?”韓樂聞並不知道何局長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但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絕對不能支持這個說法,否則萬一出了什麼紕漏,老何都不需要空口白牙地說,這是韓某某的建議,他只需要表示自己受了矇蔽,全部責任就都到了韓某人的頭上。
所以他很明確地表示,“陳太忠真的敢下手,也很能打,可是咱們又不好對他下重手,何局……咱們得慎重。”
“嗯,那這個事兒我知道了,你就當沒給我打這個電話好了,”何局長掛了電話。
隨便你了,反正我的心意是盡到了,韓樂聞無奈地撇一撇嘴,收起了手機,然後又轉頭看向窗外,卻發現陳太忠在大巴車旁,跟一個北崇警察在說着什麼,旁邊還有一個死者家屬低着頭站在那裡,他心裡禁不住暗暗地納悶:這麼一會兒時間,你就得到線索了?
他想的跟事實有點偏差,陳太忠現在也僅僅是知道,爲什麼死者家屬要找楊仲亮的麻煩。
北崇警察將人抓上車之後,現場就展開了審訊工作,沒辦法,時間不等人——被訊問的人在車頭,其他的人在車尾蹲着。
來鬧事的,並不都是有膽子的,有人當場就表示了,我只是替朋友來捧場的,你們要覺得我做得不對,那我接受批評教育。
只是批評教育?看把你美得,北崇警察冷笑着表示:批評教育那是一定的,北崇看守所歡迎你們的到來。
北崇看守所?車上登時就炸鍋了,警察二話不說電了兩個人,大家才又老實起來,然後就有人表示了:我只是死者的鄰居,我要檢舉立功。
他檢舉的內容非常有限,兩家雖然是鄰居,但是他也僅僅是知道,死者沒有正經營生,沒準是拐賣小孩的——家中時不時地出現外地人,還有各種各樣的小孩。
信息大致是正確的,但是沒有什麼實質姓內容,北崇的警察惱火了,尼瑪,這也算檢舉?等回了北崇看守所,我再好好地教一教你,什麼叫檢舉。
我也檢舉,另一個人站了起來,不等別人反應過來,他就走上前低聲交待——這些人鬧事的時候看起來衆志成城,一旦事不諧,舉報起來也是前仆後繼的,根本不講一點義氣。
時下的社會就是如此,喊來幫忙的人眨眼就能翻臉,跟他們比起來,北崇人抱團宗族觀念強,這話一點錯都沒有。
檢舉的這位說了,我們此來主要是造聲勢來的,倒不是一定要把北崇人怎麼樣。
這就解釋了一個疑點,爲什麼死者家屬敢在醫院門口鬧事,要知道,那個死者雖然是被刀捅死的,但是現場不見了一個關鍵的小乞丐,說明此人是有問題的。
而死者家屬也清楚這一點,搞這套顛倒黑白的把戲,無非是想煽動民衆、要挾政斧的同時,轉移一下公衆的視線焦點——當然,能從楊家詐點錢出來,那就更好了。
“這還真是欺負外地人,”陳太忠聽得一呲牙,又摸出手機,“現在咱人手有點不夠,我得跟朱奮起呼叫一下支援。”
人手確實不夠,陳區長來的時候帶了大轎子車,主要是想着要將楊伯明和另外兩個嫌犯帶回北崇,這仨都是重傷員,車裡要保證適當的空間——至於多帶手銬,只是有備無患罷了。
但是來了通達之後,他發現事態的複雜,還出乎他的想像,只死者家屬倒打一耙這一招,就浪費了大量的警力和空間。
而現在楊大妮兒的下落還沒打聽到,他還要防着某些傢伙顛倒黑白的反撲,眼前這區區幾個人,真的就不夠用了。
回頭北崇發展了,這基幹民兵也得好好組織着鍛鍊一下了,陳區長禁不住暗暗地嘆氣,陸海省常務副萬剛一定要搞出一支特警來,他是有點明白萬省長的感受了……不過,還沒等朱局長的援兵趕到,那個抱小孩的女人就被通達警方抓獲了,事實上這是一個乞討團伙,老人小孩婦女和青壯年,加起來有四十多號人——通達警方派出了兩個防暴大隊,確保沒有一個人漏網。
而北崇警方對這一行動,是完全不知情——要不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分享了情報也扯淡,他們在地方上的張力,幾近於無。
不過北崇人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被楊伯明刺傷的兩人已經先後恢復了知覺,傷勢重的那個尚未完全脫離生命危險,不宜過分驚嚇,但是傷勢輕的那個,已經可以問詢一些問題了。
這位一開始,也是試圖矇混過關,說我當時啥都不知道,就看見有人打架,試圖上去拉架,可是沒想到就是這樣了。
對於他的信口胡說,通達警方並沒有多在意——誰還沒個僥倖心理?現在逼迫的話,很可能得到一些假消息,反倒是勞民傷財得不償失。
帶種的,你就把這個僥倖心理堅持下去,民心似鐵官法如爐,倒要看你能撐多久。
通達警方能沉得住氣,但是有人沉不住氣,楊家大嫂見到孃家來人撐腰了,又見到了自家男人,知道他雖然傷得重,姓命卻是無礙,這心就放了一半下去。
反正警察也不許她在楊伯明身邊呆着,那麼她就要落實女兒的下落了,打架抓人之類的事情她不行,但是她很清楚,被砍傷的那兩個人,肯定知道點什麼。
所以她就來這兩人所在的急救室門外蹲守,等聽說有個人醒來,又有幾個警察模樣的人走進房間的時候,她站起身就往外跑——楊大嫂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是……陳區長不是在嗎?
下一刻,得到消息的陳太忠就走了進來,他笑眯眯地發問,“聽說有人醒了?醒了好啊……這個人我北崇接收了。”
“誰的褲襠破了,露出你來……”旁邊一個人冷哼一聲,不過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就只覺得臉上猛地一震,接着才聽到一聲悶響,然後眼前金星亂冒,就失去了知覺。
“領導說話,你逼逼個啥……誰的褲襠破了,露出你來了?”陳太忠微微一笑,看都不看此人一眼,而是衝着韓樂聞點點頭,“我要帶他走,韓隊你打算反對嗎?”
3521章禍及妻兒(下)
我反對得起嗎?韓樂聞心裡暗歎,嘴上也提示一下,“此人的傷情還很嚴重。”
“他要是死了,算在我頭上,”陳太忠看他一眼,不耐煩地表示,“我給你簽字畫押立軍令狀,這夠不夠?”
“陳區長,我已經說了,這個話你跟我說沒用!”韓樂聞惱怒之下,也顧不得許多,“而且這個廖徵紅,本來就是我們通達人……在我們的調查範圍之內。”
“是通達人?這倒真是……有點難辦,”陳太忠愕然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又若有所思地瞟對方一眼,“你不是故意騙我吧?”
“他有名有姓的,你可以去查,”韓隊長淡淡地回答。
“你只給我個名字,我查個什麼?”陳區長哭笑不得地翻個白眼,“你把他的家庭住址、父母兒女的信息都給我……我是認真的,別弄那些不靠譜的東西,可能你不知道,我以前幹過政法委書記。”
“不靠譜的東西,都是糊弄外人的,”韓樂聞哭笑不得地回答,警察們作假是常事了,遇到內行,大家就都能體諒,聽說對方幹過政法委書記,他真是很慶幸,自己說的確實都是真的,“陳區長,你這個任職經歷……真的很豐富啊。”
“我的任職經歷真的豐富,”陳太忠聞言,大喇喇地點點頭,“想要更好地爲人民服務,豐富的任職經歷是必須的……這能保證我不受矇蔽。”
我也沒想矇蔽你,韓樂聞心裡冷哼一聲,卻也沒打算跟對方叫真,本來的,這個廖徵紅真的就是通達人。
下一刻,警察們就拿來了廖徵紅的相關資料,陳太忠轉手交給黑瘦的警察,微微擠一下眼角,“落實一下……通達警方不會受矇蔽,但是咱們最好掌握第一手材料。”
這個警察離去之後沒多久,武警醫院門口又來了兩輛車,車上的人下來之後,就直奔北崇的大金龍,來人自報姓名,說是省委文明辦的言昌盛。
“嗐,言主任怎麼也來了,”陳太忠本來在不遠處跟人說話,接到消息之後連忙趕回來,“這真的讓我受寵若驚。”
“知道你來通達,我怎麼能不來,你的事可不就是我的事?”言主任微笑着回答,話裡的親熱是實打實的,“現在是怎麼個情況了?”
陳區長看他挺熱情,說不得介紹幾句,心裡卻是在琢磨,你是真不知道呢,還是假裝不知道?這畢竟是你的一畝三分地兒。
他正琢磨呢,猛地聽到一陣喧鬧,回頭一看,卻是一輛麪包車上下來三個被銬子銬着的人,一個老漢,一箇中年女人,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女孩。
大人被銬子銬着也就算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被銬着,實在令很多人看不過眼——這會給小孩子心裡造成多大的陰影啊?
“區長,這是我們在廖徵紅家抓到的人,”一個警察走過來敬個禮,“請您指示。”
“帶上車,”陳太忠下巴一揚,輕描淡寫地指示一句,然後才又嘀咕一句,“看不出來啊,你挺厲害,這樣都能抓到人。”
這話是經驗之談,異地抓捕真的很麻煩,如果沒有當地人支持,警察自己帶車的話要方便點,但是車牌是個問題。
像陳太忠這一行人來通達,那就更是問題了,總共只有一輛大轎子車,還停在醫院門口了,警察想去抓人,尤其是抓好幾個人,打車也不方便,還容易引起圍觀,導致事態惡化。
抓人的指示,是陳區長下的,但是他也沒指望這麼快就能抓到人——總是要等北崇的支援力量來了,才能更方便地行事吧?
那警察微微一笑,將嘴巴湊到區長耳邊,“我找楊伯明的老闆借了輛車,他們幫助老鄉,是很熱心的。”
“這真是……”陳太忠聽得有點哭笑不得,他也聽說了,那個包工頭是挺照顧楊伯明的,今天還來醫院看過人,不過對方居然豪氣到敢借車出來,這可真算有擔當的主兒。
而自己手下的警察也不笨,居然能聯繫上這樣的人,並且這麼快就將相關人捉拿回來,這辦事效率……真的值得嘉獎。
“太忠……這是怎麼回事?”言昌盛看得有點傻眼了,“那不是還是個孩子嗎?”
“就是,孩子他爹被人捅傷,這道理沒說明白呢,又把孩子抓起來,”那婦女聞言就大叫了起來,“大人的事兒,關孩子什麼事兒……你們恆北人也太霸道了,地北的老少爺們兒,都死絕了嗎?”
她這一嚷嚷,圍觀的地北人就惱了,登時紛紛議論了起來,陳太忠惱怒地看一眼警察,“你就不知道買一卷膠帶……很貴嗎?”
“我現在就去買,”小警察馬上就領會了領導的意圖,不過他覺得自己有點委屈,“我們帶人的時候,鄰居就有異議,要是纏上膠帶……那就有綁架的嫌疑。”
事先沒商量好,這個失誤是可以理解的,陳太忠點點頭,也不再計較,“儘快去買,不要讓他們亂嚷嚷。”
“太忠你這是……抓了嫌疑人的家屬?”言昌盛聽出了緣由,一時間驚訝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低聲地問一句,“這個、這個……這個他不符合政策吧?”
“言主任你這說得……誰說那就是家屬呢?”陳區長大聲地回答,以期達到闢謠的效果,“那女孩兒很可能是被拐賣來的,我們帶回北崇仔細地調查一下,我們從來不針對家屬,犯罪分子是犯罪分子,家人是無辜的。”
“那個老漢,又犯了啥罪?”旁邊有人問了,正好老漢也嚷嚷了起來,“我兒子有問題,不至於抓老子吧?”
“誰知道你是不是同犯呢?”又一個北崇的警察冷冷地回答,“調查過才知道。”
“那抓我又算什麼?”婦女聽到這話,也不便說自己作爲廖徵紅的妻子,是無辜的。
“能拐帶兒童的,就能拐帶婦女,”陳區長冷冷地一擺手,“你可能就是被拐帶的婦女……把他們帶上車。”
“我要是被拐帶的婦女,現在總該感謝你們了吧?”女人冷笑着反問。
“這誰知道呢?也許你來自貧困山區,被人洗腦了,”陳太忠輕描淡寫地回答,“誰是誰非,我們帶回去仔細瞭解……請大家相信,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這幾句問答針鋒相對,圍觀的人也一時判斷不出真假來,而那小警察很快地就買回了膠帶,將三人的嘴貼住之後,直接就丟上了車。
圍觀的人看不出所以然來,但是言昌盛看得很明白,他在陳太忠耳邊低聲輕喟一聲,“這禍及妻兒……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啊?他們是無辜的。”
“我北崇做的父母也沒做什麼缺德事,也是無辜的,孩子就被拐走了,”陳太忠冷哼一聲,低聲反問,“我只是帶走他們問一問,你們就這麼大意見,楊伯明女兒的腿都被打斷了……你知道他們心裡有多痛嗎?你知道我做爲北崇的區長,心裡有多痛嗎?”
“你總不是要把這個女孩兒的腿……也打斷吧?”言主任輕嘆一聲,。
“那誰說得準?缺德事做多了,就是要禍及家人,”陳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一點都沒有內疚感,你知道我爲什麼會強調,她們也可能是被拐賣的嗎?”
“嗯,爲什麼呢?”言昌盛很認真地發問。
“因爲被拐賣的孩子都被洗腦了,面對自己的老爹都不敢認,”陳太忠微微一笑,那是極其燦爛的笑容,“他結這個因,我就送他這個果……他能讓別人父女不相認,那我就能做到,他們父女,認了也白認。”
“孩子終究是無辜的啊,”言主任輕嘆一口氣,他也是有子女的人,心裡真的不舒服。
“亂世用重典,不禍及家人,剎不住這股歪風邪氣,”陳太忠長嘆一聲,“我這人願意守法也願意講道理,但是跟某些人光[***]律,沒用啊……而且不作爲的人太多了。”
“這種現象到處都是,大家想作爲呢,作爲得起來嗎?”言昌盛對他的說法不甚贊同,隨口回答一句,事實上言主任說這話的時候,是在琢磨怎麼才能把事態緩和一下。
“呵呵,”陳太忠微微一笑,也沒有再說什麼,不過大家都看得出來,他很不以爲然。
就在這時,醫院裡的警察也知道了消息走了出來,韓樂聞真沒想到,北崇人不但下手快,而且做得真有這麼絕,“陳區長,他們很可能是無辜的,咱們得照顧影響。”
說什麼照顧影響,那真的是很扯淡的理由,就算相關苦主鬧到通達市局去,市局也會告訴他們,你們去陽州市局問吧,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做爲嫌疑人的家屬,很可能知道一些什麼東西,這樣被人帶走,不利於破案。
陳太忠無視了這個勸告,倒是言昌盛感覺到氣氛不對,好像北崇和市局有點誤會,說不得走到韓樂聞身邊,沉聲發問,“這是怎麼回事?”
“請問你是?”韓隊長小心地發問,他從氣勢和做派上看出來了,這應該也是個領導。
“我省委文明辦言昌盛,”言主任不動聲色地發話,“跟陳區長是老熟人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