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停電,可是太糟糕的事情了,雖然章堯東的嗓門很大,可是低矮的平房裡失去了所有的照明,一時間黑乎乎的,那份莊嚴和肅穆的感覺,登時不見了去向。
省臺和市臺的攝影師登時也抓瞎了,這個……怎麼辦啊?
章堯東愣了大約有兩秒多鍾,才冷冷地一哼,“文海,這是怎麼回事啊?中層幹部會議就是你們這麼籌備的?”
他實在太惱火了,任是誰打算飽含激情地演說一下,卻發現半途中被人硬生生地扼了喉嚨,大概也會如此發作吧——不待這麼噁心人的!
章書記還沒發話的時候,文海已經被嚇得一個激靈了,他下意識地向外掃了一眼,心中略略安定了些許。
可是入耳章堯東這話,他背脊上的寒毛再次刷地豎立了起來,手指向窗外,結結巴巴地解釋,“章……章書記,是停電,不是……不是我們自身的問題。”
“哦,”章堯東點點頭,最開始的震怒過後,他的心情很快已經調整好了,震怒是可以理解的,調整這麼快,那卻需要有很強的自我控制能力。
聽到文海這話,他知道自己大約是錯怪了人,也是嘛,聽說這個會議彩排都排了一天半呢,科委怎麼可能不重視?
“看來是我錯怪你們了,”章書記點點頭,很勇敢地自我批評了一下,旋即轉頭看一眼景靜礫,眉頭緊皺,“小景,這個會議,‘三電辦’沒有通知保電嗎?”
他是真生氣了,好不容易省臺的來一次,市裡來的領導又以他爲絕對的焦點,晚上上一下新聞,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尤其是科委這破破爛爛的會場,給人感覺就像下了鄉鎮一樣,雖然畫面看上去不會很好,但是這種場合下搞火炬計劃,肯定也凸顯出了鳳凰市在秉承了“艱苦樸素”的革命優良傳統作風的同時,極度重視科技的發展。
而他章堯東在這種場合中怡然自得、甘之若飴、優哉遊哉……總之就是很自然那種,那麼,一個親歷親爲的領導形象,就成功地展現在大家面前了。
看慣了各種堂皇大氣、甚至可以稱之爲奢華的各個會場,電視屏幕上偶爾出現這麼一出,沒準會更令人感覺深刻。
還有一點也很重要,這個會議現場,不但上鳳凰市電視臺的機率是百分之百,上天南電視臺的機率也最少是百分之九十九——陳太忠把省臺的人喊過來,那是白喊的嗎?
似此情況,由不得章書記不生氣,只是,他在剋制而已。
景靜礫一聽,也是一頭冷汗,“章書記,三電辦肯定通知保電了,這個我敢打包票,我現在馬上去打電話調查。”
“三電辦”是辦公廳下屬的部門,所謂三電就是計劃用電,節約用電和安全用電,各大會場的臨時保電措施之類,也是由這裡發出通知的。
平常時候,景秘書長還真不敢斷定,三電辦有沒有通知市供電局的調度保電,科委這個級別的中層幹部大會,是享受不到保電的待遇的,只有交通局、建委這種超大的行局搞中層幹部大會,由於通常都有重量級的市領導到場,纔會得到這種待遇。
可這次章堯東要來,景靜礫怎麼可能忽視了保電任務?再說,他跟陳太忠的交情也曰漸親密,陳太忠對這次科委會議的重視,他也是非常明白的。
一邊說着,景秘書長就拿出電話撥了起來,章堯東皺着眉頭看他一眼,“讓他們儘快處理……我只給他們十分鐘!”
見章書記轉移了火力,文海這時候已經心情大定,禁不住偷眼看一眼陳太忠,心裡暗暗琢磨:會不會是這傢伙搞的鬼?
年輕的副主任正皺着眉頭在沉思,似乎有點不解,保電的情況下怎麼還會拉閘?
文海有這麼個猜測,非是無因,自打湖西分局把停電通知送過來,他就去找老譚溝通了,可是老譚那邊反應得不冷不熱,表示不願干預吳局長的催款行爲,爲了防止陳主任當場暴走,他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地提出一條合理化建議。
文主任提的建議就是:陳主任你不是跟景靜礫關係好嗎?等咱科委開研討動員會的時候,讓景靜礫不要提醒三電辦發保電通知,到時候供電分局一拉閘……哈哈,那場面豈不是很壯觀?
以陳太忠的人望,請來一個市委常委來鎮場子,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到時候常委一發火,老譚還不得等着吃排頭?
這招陰人,真的很損,不過有兩個不確定的因素,一個是這話,不知道合適不合適同景靜礫說——畢竟是違反原則的同時還要承擔責任,另一個卻是:萬一到時候湖西分局忘了拉閘怎麼辦?
但是不管怎麼說,文主任這個建議提出,就是表示出了自己跟湖西分局譚局長劃清界限的立場,無論如何,利用“保電”這一招陰人,一般人還真想不到——科委有史以來,享受“保電”待遇好像總共也不超過三次。
陳太忠甚至連“保電”這個說法,都是頭一次聽說。
文海還記得,當時自己提出了建議,陳太忠是拒絕了,但是,丫是笑着拒絕的,由於這個態度比較怪異,文主任至今都記得那爽朗的笑聲。
正是因爲這種種因素,再加上今天確實停電了,由不得文海不這麼猜測,只是,他心裡也在暗暗地嘀咕:也未必是小陳搞的鬼吧?不管怎麼說,省臺來人了啊,這麼陰人,代價太高了……陳太忠也正鬱悶着呢,這次的代價,真的有點高啊~這件事當然是他一手搞出來的,自打聽說了有“保電”這麼一說,他當場就決定要拿這一手陰人了,要不然,陰平之行慶祝碳素廠奠基的時候,他怎麼會拽着安道忠私下問什麼“三電辦”?
只是文海的建議實在有點太低級,可艹作姓也太低,再加上他又不欲讓人知曉,所以才笑着拒絕了這一建議。
若不是如此,以他的火爆脾氣,吳秋水早不知道被他痛打了多少回了,一次又一次地強忍着,可不就是爲了現在痛痛快快地陰人一把嗎?
所以,當許純良說,許省長有意宣傳一下科委這個會議,當時陳某人心裡的糾結,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嘖嘖,事兒要搞大了!
不過,他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別說是天南電視臺的來,就算是中央電視臺的來,陳某人一樣要搞一下的。
電視臺終究不過是宣傳而已,下一步的工作開展得好不好,宣傳可不是佔決定因素的,打鐵要靠自身硬,那麼,不買賬……也就不買賬了。
說要收拾你吳秋水,就是要收拾你吳秋水!敢觸陳某人的黴頭,下一步還可能會給科委的工作造成掣肘,怎麼能輕輕地放過?
只是……這個糾結,確實也存在的,所以眼下,陳太忠的表情也不是很好——雖然大部分是故意做出來的。
三電辦的保電通知,是通過市供電局調度傳達給湖西分局的,他要做的,不過就是在傳真紙上施一個障眼法而已,所以,供電所認爲明天才是“保電”的曰子,那今天豈不是要加緊欺負一下科委?
通常情況下,政斧工作部門辦事效率最高的時候,就是八點四十到十一點這個點鐘,太早的話大家的注意力還沒集中起來,工作尚未展開,太晚的話,工作的同志們,一般都在琢磨回家或者飯局的問題了。
所以九點出頭的時候拉閘,是最讓人難受的。
可是這個欺負,點兒也卡得太準了一點,雖然陳太忠有後手應對,就算供電所不拉閘,他也要讓科委斷電,可你好歹讓章堯東講上一半兒話嘛,堂堂的鳳凰市黨委一把手剛說了個“同志們”,這就來了?
“保電通知確實傳達到了,”景靜礫掛了電話,走了回來,這種情況,他也不敢多說什麼,“現在就等供電局的解釋和反應了。”
章堯東這次發火,真的讓在場的人心裡忐忑不安,甚至,三電辦的工作人員也向兵分兩路,向供電局和湖西這裡趕來,要調查事情的原因,這是該有的工作態度,要不然,三電辦這次也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說了,只給他們十分鐘,”章堯東哼一聲,臉上平靜如水,“我倒要看看,趙如山是怎麼管理他的電業局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