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純良逮個空子,抓住陳太忠悄聲發問了,“這傢伙怎麼對我這麼熱情,你跟他說什麼了?”
“這傢伙……”陳太忠看着許純良英俊到可以稱之爲漂亮的臉蛋,苦笑一聲,極力壓低了聲音,“我啥也沒說,不過這傢伙……是個雙姓戀。”
“雙姓戀?”許純良低聲嘀咕一句,下一刻猛地睜大了眼睛,怔了一怔之後,咳嗽一聲,放下筷子站起了身子,“我去趟洗手間!”
接下來,許純良就沒好臉色給尼克了,不過尼克倒是很有興趣瞭解一下“許省長”是什麼意思,聽說省長是一級行政區的首腦,他對許公子的興趣,明顯地更濃了。
等吃完飯之後,許純良實在受不了身邊有這麼一雙眼睛了,站起身子落荒而逃,連送這二位回去的意思都沒有,“不行,那邊兒的人等急了,你們打車回吧。”
有了這麼一出意外之後,尼克當然不用再指望陳太忠介紹別的朋友給他認識了,若有若無地,陳某人在接下來的一天裡,甚至在疏遠這位,見此狀況,一旁虎視眈眈的素波的工作人員就漸漸地接過了接待的任務。
接下來,政斧辦公廳秘書長何鐵英甚至在接待伯明翰代表團的百忙之中,到陳太忠的房間坐了坐,問陳主任有交流到素波的興趣沒有,“還是招商辦副主任,可以兼職高新區管委會副主任。”
省會城市的招商辦副主任,自然比鳳凰的要強那麼一點半點,至於高新區管委會的副主任,那就更厲害了。
現在素波的高新區是正縣級,不過是副地級待遇,據說升爲實打實的副地級也是早晚的事兒,陳某人做了副主任的話,遲早一個正處的帽子跑不了。
更別說管委會裡的錢,比招商辦不知道多出多少來,雖然花的時候,審覈比招商辦嚴格得多,但數量上的優勢實在太大了。
何鐵英所表現出的誠意,不可謂不足,當然,是個人就知道,這樣的籌碼,他這個市政斧辦公廳秘書長是沒資格提出來的。
何秘書長本人不過僅僅是個正處,而省內幹部交流,那是要過省委組織部的,他只是一個說客而已。
說實話,陳太忠還真的有那麼一點心動了,不過,現在他在鳳凰牽掛的人和事,實在是太多了,無法捨棄。
是的,無法捨棄,真的無法捨棄,拋開他衆多的女人和小弟以及產業,只說科委這一塊,就不能讓他沒心沒肺地甩手離開。
好不容易科委有點起色了,現在他要是拍拍屁股走人,接下來“三國大戰”的慘烈,那是可想而知的,而他那麼長時間的心血,就將毀於一旦。
哥們兒揹負了那麼多人的期待呢,再想到即將到手的六千萬英鎊的投資,他覺得越發地不能放棄了——好不容易訛點錢出來,這麼走了,不甘心!
當然,他也不可能直接地拒絕了何鐵英,只能笑着感謝何秘書長的厚愛,順便說他要考慮一下,調動這麼大的事兒,涉及到了個人前途,認真一點對待,總是沒錯的吧?
說實話,這個問題真的是很糾結的,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問了王浩波,也問了吳言,這二位都是同一個意思,希望他在鳳凰再呆一段時間。
王浩波的理由是,陳處你現在實在太光芒四射了,我也希望你能到素波來,咱哥倆也好有個照應,可是以你二十歲的副處,黨校的文憑還沒拿到手,在地級市窩着,倒還沒什麼人注意,可是離了你的老家來省城的話,須得防別人使壞啊。
你來了,佔了位子,就頂了別人的位子,省城可不比下面地市,手眼通天的人物不少呢,“太忠,你有蒙書記的關係,來素波還不是一句話?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先韜光養晦一陣的好。”
吳言也是這個意思,不過她考慮的側重點不同,“科委已經走上正軌了,就等着出成績摘桃子呢——全國的地級市科委裡,鳳凰市算獨一份兒了,你這麼一走,豈不是便宜了別人?”
我要走了,這桃子十有八九熟不了呢,陳太忠聽到這話,徹底地歇了這個心思,正琢磨着,說該怎麼回何鐵英的話呢,卻冷不丁劉彬敲門進來通知。
那啥,你的工作完了,謝謝陳主任的配合,也感謝鳳凰市政斧對素波政斧工作的高度支持,那個……你可以回去啦。
咦?陳太忠一聽,心裡這個納悶就不用說了,這伯明翰代表團的還沒走呢,你們這是唱的哪一齣啊?
“陳主任,房卡給我吧?”見他發愣,劉彬笑眯眯地伸出了手,只是,那笑容裡的冷漠疏離感,是個人感覺得到。
好像我多稀罕似的!陳太忠不動聲色地遞還房卡,轉身就走了出去,等他跟尼克一聯繫,才知道,自己的存在,確實礙了某些單位的事,擋了某些人的道兒。
自打鳳凰的招商引資考察團去過伯明翰之後,由於甯家幫着宣傳了一下,有不少海外的華人,尤其是歐洲這邊的,就去伯明翰瞭解一下動態,甯家在海外的華人圈裡,名聲還是挺響的。
其時,鳳凰的考察團已經離開了,不過,尼克有意交好陳太忠,他在議會和政斧裡也能插上幾句話,自是要隨口解釋一二。
按說,尼克議員對中國是極其不感冒的,這名聲甚至很有一些人知道,那麼,他對天南鳳凰的推崇,就顯得相當的異數了。
於是,這次伯明翰市來同素波締結友好城市一事,就被很多華僑看在了眼裡,代表團前腳飛往中國,後腳華商們就來了——人在國外久了,初次回來,還是抱團點兒比較好。
按說,華商來就來吧,反正他們的第一站是素波,其次才能數得上鳳凰,不過,這裡面又有點講究了。
這麼說吧,來的這一波華商裡,大部分是衝着甯家來的,畢竟,這個宣傳是始於伯明翰,所以,很多人來了,先問的就是鳳凰離素波有多遠之類的。
更有甚者,直接就點甯瑞遠的名了,“甯家老二在哪兒啊?聽說他現在在大陸搞得風生水起,不過,是不是有點忘記這些叔叔啦?”
甯瑞遠是長支長房長子,不過由於長房裡折過長子,現在長支裡他這一輩,大排名是老二。
這種情況,由不得素波的人不多想,想來想去,這個姓陳的傢伙,還是回鳳凰比較穩妥一點,免得原本屬於素波的投資長上翅膀飛到鳳凰去。
可是陳太忠一聽這話,就大不爽了,尤其是何鐵英透露出來“交流”的信息才一天,自己這邊還沒個回話呢,這就要攆人走了,這不是順昌逆亡嗎?你當是在封建社會呢?
當然,他也知道,素波的招攬之意,自己這邊沒有當下接受,未免會讓某些人心裡不快,不過,這麼大的事情,無論擱給誰,考慮幾天也是正常的吧?
再加上尼克還在說,什麼素波的人追得他挺緊的,又暗示天南省除了素波紡織廠,就沒什麼上規模的紡織品加工企業了——這不是赤裸裸地在抽陳某人的後腳嗎?
陳太忠有點生氣了。
遺憾的是,他能做的只有生氣,他沒什麼可以用來反擊的利器,這真是一件令人鬱悶的事情。
不過陳某人可不是個愛吃虧的姓子,在鳳凰夾着尾巴做人就已經很鬱悶了,來素波還這樣,那豈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沒有給何鐵英打電話求證,沒必要,太沒必要了,他只是給章堯東打了一個電話,把自己在這邊的遭遇,如實地反應了一下,最後的用意不過就是……通知我來,是素波市通知的,現在他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那啥啊?
他之所以給章堯東而不是給段衛華打電話,那顯然是因爲章書記對素波,從來都有點不服氣的意思,是的,他不想就這麼回去。
果不其然,他還真找對人了,章堯東雖然當下沒說什麼,不過在隔了一段時間之後,主動將電話打了回來。
“這也太欺負人了,咱們不過是幫素波一個忙而已,他們倒好,跟防賊一樣防着,真是沒意思,”顯然,在這一段時間裡,章書記了解到了一點什麼。
所以他有點生氣,“小陳,實在不行,回來吧,當然,有人願意往鳳凰投資的話,那你……嗯嗯,注意一下工作方式,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這有什麼難明白的?章書記不過就是說,能拉的投資,咱們拉回來,只是不能大張旗鼓地拉就是了,無論如何,素波那是省會,該留的面子,還是留一點的。
第九百二十四章好大的一盤棋有了章書記的指示,陳太忠就搬到了錦園去住,你們不讓我住天南賓館,總不能連素波也不讓我待着吧?
當然,他還有個更重要的理由要留下,因爲省十佳青年的頒獎典禮也快要舉行了,而且,趕着忙完這個典禮,就要飛燕京了,鳳凰可是沒有直達燕京的航線。
搬過來之後,陳太忠先打個電話通知尼克,尼議員有點不摸頭腦,第二天一大早就趕了過來,“怎麼回事,爲什麼你要住這裡。”
陳某人對素波的怨念,那是不用說了,不過他從來都是信奉“家醜不可外揚”,咱自己內鬥,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去。
“沒啥,給你準備了兩隻茶杯,希望你帶回去,”他打開了禮盒,笑吟吟地向尼克展示,“你看,景德鎮的瓷器,很有名的,裡面透亮呢。”
尼克翻來覆去地看看茶杯,倒也是愛不釋手,“怪不得中國和瓷器的發音相同,原來真有這麼神奇的東西……不過,你答應我的那兩塊那個玩意兒呢?”
你手上的就是了!陳太忠搖搖頭,笑着反問了,“我說尼克,你有信心帶着那些玩意兒,通過機場的檢驗嗎?”
這兩隻茶杯,當然不會是那麼簡單的,這可是他用了四五個術法,纔將兩塊海洛因改造成了這副模樣,不過他這麼費心費力,自然也是有點原因的。
“我應該是免檢的吧?”尼克議員聽到這個問題,有點懵懂。
“嗯嗯,好吧,就算你是免檢的,可是我不喜歡紕漏,一點都不喜歡,”陳太忠笑着搖搖頭,也算是在解釋的同時,不着痕跡地敲打對方兩下,“紕漏就意味着責任,你明白嗎?”
尼克也聽懂這話了,他人雖狂妄卻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對方所指,笑着點點頭,“沒錯,就是這個道理,我也不喜歡紕漏,你知道,我現在有目標了。”
我尼某人要競選議長了,當然不會希望出什麼漏子,你放心好了,不管珠寶還是海洛因,做得穩妥一點很有必要。
“我會給你個驚喜的,”陳太忠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回到英國之後趕緊回家,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你會得到回報的。”
“你辦事,總是這麼神秘,”尼克無奈地聳聳肩膀,“說實話,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
陳太忠看着他不說話。
尼克見狀,也想起了這廝的姓子,只能轉移話題,“好了,你們這個素波真的很奇怪,居然要把一個紡織廠一塊錢賣給我……雖然增加了許多條件,但是我不得不說,這件事情很滑稽,真的很滑稽。”
素波紡織廠是瀕臨破產的邊緣了,不過紡織廠位於西城區,以前算是比較偏僻,現在可是開發的次熱門地段,未來還可能更紅火。
紡織廠是資不抵債了,仔細算算,淨資產大概是負的五千多萬,可是那片地現在就值老錢了,三百多畝地就按工業用地算,也值個一億多,轉爲商業用地的話,更可以升值到五六個億。
真要有人能吃下素波紡織廠,直接將廠子搬遷了就完事了,什麼東西都盤活了,再建兩個素波紡織廠都不在話下,那點負債算什麼?那點離退休人員又算得了什麼?
不是沒人打過這個主意,不過這個盤子實在太大了,而且牽扯的東西也太多,暫時也就只能擱置,大約唯一有能力開發的,就是政斧了。
可是這搬新廠也得要錢不是?安置下崗工人的就業、離退休人員、採購新設備,什麼東西不得花錢?眼下的政斧可沒能力做這麼大的資金投入。
當然,說沒有錢也是假的,沒錢總是能貸款的不是?不過還是那句話,這廠子太多人盯着、太多關係牽扯着了,一旦真的艹作,被人揪了小辮子抓了錯出來,會死得很難看的。
就算沒錯,也能給你整出一點錯來,總之這裡面的味道太多,沒人願意來艹心這個爛攤子,省得羊肉沒吃着,反倒惹得一身搔——搞不好還要吃窩頭的。
所以,眼下一塊錢賣給英國的企業,倒也是省心了,不但能救了廠子,還能接到貼牌代工的單子,誰說老廠就不能煥發新活力了?
“沒搞錯吧?”陳太忠一聽,也有點暈,雖然他並不清楚素波紡織廠的現狀,但是紡織廠在哪個地方,他還是清楚的,而他最近研究房地產還略有心得,自是知道真想挽救紡織廠的話,換個地方,搬一下家就搞定了。
“嗯,”尼克笑着點點頭,“不過他們也提出條件了,工會啦什麼的,只是,我非常奇怪,他們第一個條件,居然是讓我不要跟素波以外的城市接觸。”
說到這裡,他斜着眼睛看着陳太忠,臉上似笑非笑,“鳳凰的那個紡織廠,聽說是倒閉了?他們這麼緊張做什麼?哈哈,這件事情,我覺得很好玩啊。”
我靠,陳太忠一聽這話,登時大怒,剛纔他隱約猜到了,素波提出這麼優惠的條件,沒準就是衝着鳳凰來的,卻是沒想到從尼克嘴裡得到了證實。
他跟劉彬說鳳凰紡織廠倒閉的時候,聲音很小,而且做過處理的——沒辦法,他實在太愛面子了,可是眼下尼克卻知道了。
這說明,人家消息的渠道是來自其他方面,至於具體是哪一方面,那還用說嗎?雖然很多人都知道鳳凰紡織廠倒閉了,但是一個外國人沒理由這麼快知道的吧?
想到爲了將尼克的投資落在本地,素波竟然一塊錢揮淚大甩賣紡織廠,這真的讓陳太忠有點鬱悶。
哥們兒沒命地招商引資,累得跟狗似的也不過就出了那麼一點小小的成績,你們倒好,僅僅是因爲害怕鳳凰搶了素波的投資,就大手一揮,將偌大的家產送給“外國友人”了?
當然,他就算惱火,也不會很在意,這送的是素波的資產,又不是他陳某人的資產,哥們兒也不是素波市長,管這麼多做什麼?
讓他惱怒的是,如此一來,尼克的那六千萬英鎊的投資,沒準因爲受到限制,一時半會兒就到不了手了!
更何況,兄弟就算鬩於牆也要共禦外侮不是?你們素波對着外人,赤裸裸地掀開兩個城市競爭的內幕,你們不要臉無所謂啊,我還想要臉呢。
這兩個茶杯,我不想送你了!陳太忠真的很生素波人的氣,不過,看到尼克的壞笑,他心裡就更氣了,登時就想翻臉了——我們之間矛盾再大,也不是你有資格笑話的!
慢着,也許……素波市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陳太忠強忍着各種不適,勉強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到現在爲止,他還是不太相信,素波市會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哦,這件事或許不像你想的那樣,”他隨意辯解一下,臉上卻是笑得極爲燦爛,“他們給你開出了什麼條件呢?說出來聽聽?”
尼克可不知道,這廝的笑容是暴走的前奏,眼見對方似是不怎麼在乎這事兒,也就懶得賣關子了。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要我安置好失業的那些人,還有養老金,”他對這些條件都能接受,“這無所謂,其實在歐洲,工會的勢力很大的,但問題是,有些東西,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他盯着陳太忠的眼睛,緩緩地發問了,“有人悄悄地向我暗示,買下這個廠子之後,換個地方建新廠,在原廠址搞房地產的話,絕對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尼克是聰明人,但是他對赤色中國的成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消除的,“而且,他們要我答應讓出幾個重要崗位出來,不過……這些崗位只參與分紅,陳,我信得過你,這不會給我帶來麻煩吧?”
我艹他大爺!陳太忠臉上笑容越發地燦爛了:果然是好大的一盤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