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阿姨瞧眼與顧常務副部長說話的齊昊,心想齊昊能夠成爲顧家東牀嬌客,丈夫稍稍援手助力,小倆口還不比翼齊飛。
顧瓊問:“給爸談得來嗎?”
習阿姨抑制住興奮道:“談得來,看你爸,高興得合不攏嘴呢!”
顧瓊說:“媽,我忘了給你說,書櫥裡有個工作筆記,記着放在包裡給我帶來。”
習阿姨說:“好,我這就去拿,你要不要給爸講幾句。”
“不了,爸不是給他談得高興嗎,讓他們談去!”顧瓊依依不捨道,“媽,我掛了啊!”
習阿姨電話收了線,去女兒房間找工作筆記。
這邊顧常務副部長興致勃勃道:“你在基層工作,對幹部選拔、培養教育有什麼意見和建議?”
齊昊想想,說:“我個人覺得,幹部選拔應該制度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要十分注重幹部在關鍵時刻的表現,所謂‘火線入黨’,其實就是關鍵時刻。”
顧常務副部長若有所思:“改革開放,計劃經濟體制被打破,允許私有資本存在得到黨內外認同,全新的經濟體系正在逐步形成,然而,政治體制卻絲毫沒有觸動,特別是領導幹部的培養教育、選拔仍然按照某種理論一成不變的運行,無疑與當前的改革開放政策不相適應。”
政治體制改革是大事,顧常務副部長毫無顧忌評論,應該算着有膽有識,但在用什麼樣的人、怎樣才能確保國家置於執政黨領導之下,這可不是用改革開放一句話能夠包容的,齊昊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政體。只能聽上面的,下面不允許說三道四,也不需要誰建議,這是沒得商量的事情。
“我聽說,”顧部長看着齊昊。“家和縣一批年輕同志走上了領導崗位?”
這事應該是顧瓊回家講給老爸聽的,這幾年家和縣的確起來了一批年輕同志,自己無疑是這些年輕同志的代表,齊昊說:“家和縣起來了一些年輕領導幹部,朝氣蓬勃是年輕領導幹部的特點,經驗不足是年輕領導幹部最大的問題……”
“你講講自己的經驗不足的問題吧!”顧常務副部長打斷齊昊的話笑道。
齊昊也笑了。他是年輕領導幹部,哪些方面不足自己應該知道,他老實道:“這事還真不好講。”
顧常務副部長說:“有什麼不好講的呢,政治體制我們不搞百家爭鳴,但暢所欲言還是要的嘛!”
齊昊迴避不了,說:“比如。年輕同志在處理人際關係上,明顯不及老同志。”
“處理人際關係不及老同志,”顧部長看齊昊,“我聽說你在大地鄉、玉泉鎮都給書記搞不到一塊兒,現在與陳德放同志也有很大的分歧,主要是指這方面經驗不足吧?”
齊昊說:“算是吧。”
“當然,”顧常務副部長笑道。“你要做的事不做了,給他們的關係可能就搞好了!”
齊昊說:“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在領導崗位上幹了多年,沒有給誰把內部矛盾公開化,與我的矛盾卻公開化了,客觀的講,這是我工作經驗不足的例證。”
顧常務副部長搖搖頭:“你的例證不能證明年輕同志在處理人際關係上經驗不足的問題,這個問題從本質上講應該是兩個方面,一是觸及到這些人的既得利益,二是功高蓋主躥過頭了。他們不打壓你纔怪呢!”
顧常務副部長一針見血,齊昊面帶微笑,不說話,自己是年輕人,對這些敏感問題不便評論。
顧常務副部長說:“如果你不搞修渠引水地改田。就不會與蔣書記發生矛盾;如果不整頓煤礦獨龍井,就不會與萬書記針鋒相對;如果對鳳凰新村腐敗工程睜隻眼閉隻眼,至少面子上給陳書記過得去。嚴格說來在這些問題上你都沒有錯、他們保持現狀也錯不到哪裡去,錯就錯在幹部使用上!”
顧部長話語鏗鏘,齊昊就顯得有些正襟危坐了。
顧常務副部長繼續說:“他們在崗位上謀取私利、工作上暮氣橫秋,可他們實實在在霸佔着崗位,組織沒有拿他們下來,也無拿他們下來的政策依據,果真拿他們下來了,他們說不定還要找組織說個一、二、三、四呢!”
從幹部任命制這個角度講,顧部長算是說到根子上了,有人殺人、放火、放毒,即便是證據確鑿,律師也有可能把罪行給辯脫辯輕,何況這些老官油子,組織豈能輕易給他們綁定不應該再繼續霸佔崗位的依據?
當然,民選又是另一回事,老百姓不選你,找誰去。
但是,搞民選,誰又能拍胸口,不會動搖執政黨牢固的執政地位!
兩難選擇,政治體制改革誰下得了這個決心?
齊昊說:“還是顧部長站得高,看得遠,看得準。”
習阿姨削了滿滿一般水果端過來放在茶几上,習阿姨的臉上始終掛着欣喜的笑意,她一根竹籤插進一塊水果裡,拿起來遞給齊昊:“你顧叔叔就這樣,只顧說話,也不想想客人願不願意,齊昊,拿着,吃!”
齊昊忙接住:“謝謝習阿姨。”
習阿姨當着齊昊撇開顧常務副部長,顧部長是什麼人物啊,他走到外面臉色稍稍有所變化,那些人就會猜測、害怕,千方百計打通關節向他靠近,那是因爲,官場混只有解除警報,官才能做得有滋味。習阿姨只把顧常務副部長當着尋常人,在齊昊面前一點也不給顧常務副部長留面子,好在顧常務副部長沒把這事當回事,齊昊才略略放心。
習阿姨問齊昊:“丫頭說她沒有住在常委大院?”
“是。”齊昊說,“習阿姨,顧部長住在姐姐那裡。”
習阿姨奇怪道:“你怎麼叫丫頭顧部長?”
齊昊心想,我不叫顧部長,能在你們面前叫丫頭嗎,他說:“叫顧部長叫慣了,一時改不下來。”
“到也是,”習阿姨說,“像我叫老顧,叫慣了,叫顧部長彆扭得很!”
習阿姨的話把齊昊說得一愣一愣的,她分明把自己當着家庭成員平等對話了,能這樣接待顧瓊的同事?